第4 章 水晶塔
两个人一匹马沿着河岸前行。
相对于对岸，这片属于妖精的土地更加生机勃勃，空气里花香四溢，四周枝繁叶茂，就连河中的流水也似乎显得更加清澈。不过，斥候很快感觉到在这片宁静的背后，似乎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不安。他没有看见人影，没有看见船只，那些农夫，渔民，匆匆赶路的行人。这片土地，就好像被遗弃了一般。
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话，他们一前一后，步履轻快，速度却不算太快，而那匹马却一直无法安静，它时不时就驻足不前，紧张的回头张望，口中微微发出嘶鸣。作为一只敏感而聪明的动物，它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危险的气息。
斥候不得不停下来，轻声安慰，他知道它始终惧怕着那些危险。因为就在他们身后，几个巨大的影子始终远远跟随。那些巨兽似乎无意离开。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他以前熟悉的妖兽了，在记忆中，这些妖兽对芒噬功修炼者极为尊重，会竭尽全力，甚至不惜生命来保护他，而现在，从那三只妖兽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对自己充满了怀疑，仇恨和恐惧。
让我来。
女人沉吟道。
她看看斥候，眼睛若有所思。
斥候松开马殭，他明白她的意思。不可否认，由于长时间与人类相处，自己的芒噬功进步缓慢，与生命体交流的能力极为有限而脆弱。
女人把手贴到马头一侧，喃喃自语，从她掌心透出一些烟尘一般的东西，很像她抓起了一把尘土，迎风松开手指。斥候的马猛地打个颤，大耳朵竖起，它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尔之生命，吾之生命，无畏无惧。
女人边说边把她的手从马眼前滑过，她手中烟尘般的东西似乎雪花般飘落到马头上，一闪，就没了踪迹，而那匹马瞪大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闭拢。
这一切都看到斥候眼里，“灵尘”！她无疑比自己厉害多了。不过在心生敬佩之余，他心中的疑问更加沉重。她为什么会拒绝自己的心灵之火，假如她回应他，让两股火焰相交，他的身份，来意不就一清二楚，根本无需首领来介入。语言多么苍白，谎言多难识别，难道这个芒噬功高级修炼者不懂这些吗？
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定是什么规则被彻底改变了！
斥候心中越来越不安，他并非为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而不安。
他的马睁开眼睛后，终于安静下来。他向女人道谢，而后翻身跳上马背。
请原谅，我的时间紧迫，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早一点和首领会面，可以吗，尊敬的女士。
斥候严肃而认真的发出请求。他有信心，这个请求会得到对方同意，她用自己尚未掌握的灵尘安抚他的马，无疑传达出一个信号。她更加迫切要了解他的一切。
果然，女人点点头。她抬起手，轻轻一挥，她的身体被一团烟雾笼罩，等到烟雾散去，她已经变成一只白色大鸟，在离斥候几米远的空中拍打翅膀，略一盘旋，身形一转，迅速往西方飞去。
驾！
斥候喊了一声，随即俯下身体，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他的马发出一声嘶鸣，跟随飞驰而去，道路上卷起一股细细的烟尘。
马蹄声响彻河岸。
大概跑了一个时辰之后，大河已经彻底消失，但河流发出的奔流声却一直伴随斥候，久久在他身后回响。密密的丛林中，一条原本没有的大路上，斥候和他的马从全速奔驰中缓缓停下，而在他们走过后，那条大路又再次消失，除了空中腾起的尘土，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跟踪的足迹。
斥候跳下马，他知道峡谷就要到了。
嘿，好姑娘，你在这里等我。
他把马拴到一棵小橡树上，抬头看看那只白鸟。
它正慢慢飞下来，落到一块岩石上，摇身一变，恢复原形。
我会很快回来的。
他拍拍马头，把所有的东西，包括他的步枪都留在马背上，然后迈开大步，从两块巨石间钻进去。
水晶峡谷，名字非常动听，但对于不属于这里的人类，他们把这里称作死亡魔谷。从来没有一个人类能进去再出来，当年，即使是士官长带领的斥候们，也没能进入这片深谷。
女人走在斥候前面，她脚步飞快，虽然已经从变形中恢复，但给斥候的感觉丝毫没变，她比一只山猫更灵巧，更敏捷，他需要使出全力，瞪大眼睛，激发出芒噬功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斥候从未来过这里，虽然对于芒噬功的修行者，水晶峡谷属于必到之处。
等到听见淙淙水流声，女人的影子闪入一块巨石背后，忽然就消失不见了。等到斥候赶上去，也没看见她的去向，不过，他没有着急。在树林边缘，他驻足眺望，心里猛然就发出一声惊叹。
林木苍翠，峡谷深幽，一条小河如丝带漂浮其间，把一座座白墙绿瓦的各种小房子穿成一串，那些房子或微微隆起的山丘上，或在平整的草地上，鳞次栉比，干干净净中透出令人叹息的宁静安详，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庄正中，一座白色尖塔，塔顶闪闪发亮，似乎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水晶石。
一只白色大鸟飞向白色尖塔，与此同时，另一只白色大鸟围着塔顶盘旋飞舞，似乎在等待着自己伙伴的归来。
一百多年来，斥候几乎走遍这个星球，无数美景，奇幻，瑰丽，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但此刻，他心中涌出一种无法言传的感觉。因为真正的美来自心里，来自于对美的理解，更来自于梦与现实融合在一起的奇妙。
以此为基础，斥候完全认定，他所看见的，和他那些非常非常少的梦境在这里完全一样，对，完全一样。
我见过这里，见过这个峡谷，这条河，这座高高的水晶塔，我也见过她们。
直到此时，对于白色大鸟的记忆从碎片变得慢慢完整。
斥候似乎想起了她们究竟是谁！但他还无法确定，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他看看自己的手掌，攥成拳头。
而他也不由想起那位接纳他作为一个斥候的人类士兵，原来那个士兵早就感觉到了他一定会记起他离开族群，默默生活在人类世界的真正原因。
那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士官长，有他不了解的一面。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斥候心里涌出一阵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