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潇潇夜雨（79）
走廊里，上下楼梯的人都屏气凝神。
哪怕是呼吸，也都放轻了许多。
仿佛是担心自己呼吸过重，亦或者声音和动静大了一点，那枪口就会对准他们。
单杰鸿看着那个枪口，除了最原始的震撼，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其中。
震撼是因为持枪的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无比的狠厉。
哪怕是一些穷凶极恶的坏人，也不敢就这样拿着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下这句话。
而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单杰鸿说不上是为什么，但他心里隐约明白，是因为程旭的处变不惊。
他和程旭是同学，毕业后都是特招，一路凭着侦破重大案件走到今天。
能力出众，升职一路都是顺风顺水。
论工作单位，他在省厅，程旭在a市市局。
论工作岗位，他是重案组的副队，程旭之前是刑侦队队长，专案组组长，不管怎么比，他都压程旭一头。
然而，事实上，他有很多地方都不如程旭。
程旭追查t字母的案子大半年，因为程旭的可靠消息，省厅对t字母系列案件才有了一个清晰的画像。
而且，参与应红山救援的人那么多，待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应红山滑坡的真相。若非程旭提前预警，说服连城立刻疏散应红山滞留的旅客，那如今在这家旅馆的人，肯定还会多出一倍不止。
不止这些，程旭能从烟花里看出信号，凭借着洛天海三言两语，撇了一眼卷宗，程旭就打破了t营造的，无坚不摧的应红山。
程旭比他优秀太多，以前的他不想承认，后来的他，开始认同，开始接受程旭的优秀，可现在，他恍惚觉得，他又变了。
不是因为认同，不是因为不介意，而是变成了一种自卑的情绪。
说起来，从接到通知的时候，他就从省厅过来，因为暴雨，航班延误，改成了开车。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迟了一步。
信号被切断，还存在着死亡的威胁。
旅馆里人心涣散，各怀鬼胎。
在这一座孤岛里，程旭竟然撑了一天，不仅找出了凶手，还找到了出路，联系上了他。
换成他，他是做不到的。
起码做不到枪抵在额头上，还处变不惊。
想到这里，单杰鸿沉默了。
他和程旭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不怪贺厅不远千里要把自己孩子送到程旭身边，因为，程旭足够优秀。
他是最优秀的刑警，也是最佳的老师，领路人。
和单杰鸿一样，程旭也沉默着。
枪口过来的那刻，他微微撩起眼眸，眼里冷淡，脸上更是没有害怕的神色。
一分钟后，程旭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我没有意见，要死大家一起死？不是吗？！”
程旭说到最后，话音落下的那刻，他掀唇，笑容有些冷，还有些薄情。
“你大可以直接开枪，没有必要威胁我，毕竟，你的死期也快了。”
“你……！”
祝红磨牙。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枪在额头上，还能处变不惊的威胁人。
祝红是真的想直接扣动扳机，然而，理智拉住了她。
程旭说的不错，如今知道出路的，只有他一个人。
若是杀了程旭，普通人还好，她的同伴肯定不会乐意。
那时，她就是众矢之的。
不仅如此，杀了程旭，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祝红和柳莉不同。
柳莉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可祝红不想。
她的想法很简单，活着从这里出去。
所以……硬的不行，来软的。
祝红放下枪，看着程旭道：“行，我们各退一步，抽签决定，抽到谁，谁就第一批出去，这样没问题吧？”
祝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放下的枪又重新抬起，威胁道：“不过这样，你可就要想好，不管抽到谁，都必须是第一批出去的人，不能反悔。”
“当然。”
程旭按下祝红的枪，轻轻一笑，话里讽刺意味十足：“我不会像你一样，翻脸就不不认人。”
“那是情势所迫。”
祝红慢条斯理的收起枪，给程旭让路，一边问：“抽签怎么抽？直接拿纸写名字，还是？”
祝红问着程旭。
虽说规矩已经订好了，但订规矩的人是程旭，那一切的准备和挑选的待选物品都应该是程旭准备。
但是，祝红怕程旭做手脚。
所以，她一定要跟着一起亲眼看着，这样才能得一个心安。
三分之一的概率，她不相信她的运气会这么差。
若是那三分之一没有轮到她，她也可以选择让别的人上不了第一批的车，届时，她就可以取而代之。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管程旭用什么手段，也不管她是不是那三分之一。
她都出去定了。
想到立刻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祝红脸上轻松了不少，连笑容都没有先前的冷淡了。
“抽签先不急。”
没有理会祝红迫切的想法，程旭侧脸，同单杰鸿道：“二楼放了不少死者的尸体，我们都要把他们带出去。”
闻言，单杰鸿想了想，最后不确定的问：“放在后备箱吗？”
来应红山旅游的，基本上都是自驾的私家车，挤着挤着坐，加上副驾驶的确能坐下六个人。
但是，若是放一些死者的尸体，显然就不行了。
而且，同行的人，可能也会觉得有些晦气。
不能坐，那就只能躺着，私家车里除了坐着的位置，唯一能放的，也就只有后备箱。
但是后备箱不长，以一个正常人的身高来说，要想不破坏尸体，是不可能的。
而且，山路崎岖，难保在途中不会发生什么变故，若是出了问题，即使是保全了尸体，并且将死者都带了出去。
尸体被破坏的程度太高，对后续的侦破工作作用也不大。
“不管是在哪，人总是要带出去的。”
提及死者，程旭想到了那些人死亡的模样，还有被悬挂在外面，头部不知所踪的柳莉。程旭声音多了几分沉重。
“他们也是别人的哥哥姐姐，是孩子的父母，是父母的子女，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牵挂着他们的家庭，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死者，移动尸体可能会造成破坏，而把他们留在这里。”
程旭看着单杰鸿，仿佛能看穿单杰鸿心中所想一样，程旭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查清真相，是为了告慰死者，可生者，也是需要安慰的，起码……得让他们的家人，见上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