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访客
银色清辉半轮月,泻在氲着雾丝的绿色水镜。
影与水反射出流光万丈,在幽深山谷绘织一片秘境仙踪。
一个调皮的精灵打碎月影,从水镜里钻了出来。
不知羞的精灵不着寸缕,肆意招摇他的曼妙腰肢,肌肤上的莹亮水珠如同为他披上闪闪发光的钻石衣裳。
随着衣裳流泻而下与水面融合,精灵嬉笑着伸出细长手臂:“严哥,过来呀~”
声音软糯勾人,严抉仿佛一下子被擒住三魂六魄,抬手与精灵十指相扣。
十指扣合的瞬间,严抉猛然被精灵拽进水中,不待他低头,精灵就拉下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他的手也毫不犹豫的掐住精灵的窄腰提起托入怀中,反客为主,强势加深这个吻。
一切仿佛顺理成章,他熟练的和精灵交换呼吸,一边抱起精灵来到岸边把精灵压在湖边倾斜的大石……
美妙的喘息声突然变成‘咚咚咚’的敲门声,严抉翛然睁开眼睛,然后又极快蹙眉闭上。
然而,月光早已如烟花溃散,碧绿的水卷走绝艳的精灵,转瞬间,缱绻美梦中只剩下灰蒙蒙一片天地。
严抉锁眉挣扎了一下,睁开眼睛,暗骂一声,打开床头智能通话系统。
乔秘书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严总,会议已经开始了。”
严抉磨了磨尖锐的智能齿,沉声道:“推迟十分钟。”
秘书听出严抉语气里夹带的怒意,心下一惊:“是!”
进浴室五分钟解决完毕,严抉拉开衣柜,从清一色的白衬衣黑西装里随意选了一套。
最后,严抉在选领带时,抚上灰色领带的手指犹疑了一下,转而选了一枚湖蓝衬底雅黄点缀领带。
如梦中月光水色。
身高一米九,白衬衣黑西装纽扣系的严丝合缝,眼眸如墨,鬓若刀裁,薄唇微抿,加上上位者的威严气质,严抉把高冷禁欲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但是,今天,他身上残留的腥膻味久久不散。
很久不做,过分浓稠的味道一时很难冲洗彻底。
他偶尔才用的薄荷香水不知何时见了底,根本掩不去他身上淡淡的男性荷尔蒙,严抉出门前不得不释放些信息素来掩盖这可耻气味。
尽管如此,下楼走进会议室时,还是引起了小小骚动。
从会议室倒茶出来的两个小助理直接钻进茶水间,一个扶着心窝喘气,一个进门就瘫倒在休息凳上。
“呼…你闻到了吗?”喘大气的拍拍胸:“严总身上有很man的味道,是信息素味吧。”
瘫倒的支起半个肩膀,激动的嚷嚷:“我不是omega我闻不到啊啊,但是我就是觉得严总今天很帅,他眼尾有点红你看到了吗,今天好有人味啊啊啊,我再多看一眼就要死了。”
喘大气的长呼一声:“我觉得,严总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还是个优质alpha,到了易感期,怎么说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半瘫的风骚的撩了把头发:“他头发还湿着,你说他在浴室里会不会那啥?”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啊啊!”喘大气捶胸顿足十分幽怨:“我就很乐意献身呀!还不用负责的那种。”
半瘫的:“别做梦了,严总就算有需求也轮不到我们,他就是我们凡人永远得不到的神。”
喘大气突然放下手,假睫毛呼扇两下:“你说,严总在床上会不会也是这么一副冰山脸?”
半瘫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望着天花板:“如果用一个词形容的话……无情的打桩机?”
“我可以!多无情我都可以!”喘大气的大喘一口气,膝弯一软:“啊啊,让一让,我腿软……”
此刻端坐在会议室的严抉,冰冷严肃的像头石狮子,谁也猜不到他脑子里却是迤逦□□的画面。
水声、低泣声、摇晃的细腰,用力缠绕在他脖颈和腰间的手臂和腿,温凉如玉的肌肤,一切都犹如实质,那迫切的占有与鲜明的触感似乎能耗尽他一生的激情。
这场热闹非常的梦,破开厚实的壁垒,如今在现实中,都能肆无惮忌的吞噬他的理智。
可惜,无论梦见多少次,醒来,他只记得蒙着那人眼睛的黑色布条。
梦中人柔软嫩滑的嘴唇是何形状,生着怎样被他一口含住的下巴,甚至头发是长还是短,他通通都不记得。
不过,掌心平坦而羸弱的触感,对方无疑是个男人。
第六感告诉他,对方是个优质omega。
因为只有优质omega和优质alpha之间的交合才能达到如此完美的契度。
可是,他真的曾在现实中拥抱过这样一个omega吗?
还是他的需求不满已经达到了他无法掌控的临界点?
这样的梦,让他越来越失控。
在易感期未至的今天,他竟然冲动、急躁,血液沸涌。
因为记不清梦里那张脸,一贯冰冷的眸底蒙着一层薄怒。
整场会议,严抉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在场高管个个战战兢兢。
进入电梯,秘书捏了把汗跟上严抉:“严总,有件事我想需要向您汇报。”
严抉:“说。”
秘书:“两小时前,前台来报有个带着大约三岁小孩的omega来找您。”
严抉面无表情,却破天荒的开口确认:“带着孩子的omega?”
秘书:“是,对方不愿报身份,只说来找您。”
严抉不再回应,进了办公室,秘书解释道:“因前天俞小姐的事情,公司外有蹲点记者,大厅经理怕被记者捉风捕影,没敢直接赶人。”
“但那个omega不去会晤室,坚持要在大厅等您。”秘书说:“可能是想利用下班时间见您,需要现在打发吗。”
“不必,随他去。”
下班之后,他会坐专属电梯直达专属停车场。
回到办公室,处理完文件,严抉捏了捏眉心,闭眼的时候突然想起秘书的话:三岁小孩吗?
睁开眼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
就当是无聊打发时间吧。
总裁室电话直接打到了监控室:“把大厅监控连到总裁办公室。”
那边猜测到是严抉本人,吓得夹带颤音:“是。”
大厅一共使用六个监控,做到绝对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最能纵观全局的是中央吊灯上安装的全景摄像头。
上班时间,大厅除了三名前台,就是那两个不速之客。
小孩正在玩气球,他一跳一跳的把气球不断往天上推,简单枯燥的游戏他玩的不亦乐乎,时不时伴随着吱吱嘎嘎的笑声。
那个omega则坐在长沙发上,随意耷拉着左腿,脱了鞋子的右脚蜷在沙发上,摊开来的报纸盖住他大半身子。
全景监控也不过能看到他黑色的发,他头发毛躁蜷曲,凌乱的遮盖额头,加上在公共场所脱鞋子,很是邋遢放恣的姿态。
此刻,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杯温茶、一个儿童水杯,和几张凌乱不堪的报纸。
这一大一小倒是怡然自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自家客厅。
擦拭的一尘不染的高雅华丽轻奢风大厅,狠狠被两人拉低了档次。
严抉眼底发暗。
不一会,公司有六七个穿着统一职业装的男女走进来,是业务部的人出外勤回来了。
突然进来很多人,正在玩气球的小孩目光被吸引,他把球随手一拍,球就往一旁飞走了。
一个女业务员看到了,快跑两步捉住气球送到小孩面前。
“谢谢姐姐,”小孩一开口,声音软糯脆甜:“您真是人美心善。”
女业务员蹲下身来,摸摸小孩的脑袋,“哎呦小嘴真甜,来,分享一块巧克力给乖小孩。”
小孩接过巧克力:“谢谢姐姐,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
随着一群人呜呜泱泱的离开,小孩抱着气球跑到自始至终低头看报的omega面前。
“爸爸。”小孩说:“我夸阿姨漂亮,阿姨给我一块巧克力。”
随着那报纸落下,严抉不禁屏住呼吸。
是一张少年感很强的脸,脸蛋上的婴儿肥似乎还未尽褪,即便那声爸爸先入为主,也让人不禁怀疑对方还未成年。
卷发半长不长,额前黑发遮眼,摄像头又是俯视角度,眼睛看不真切,小鼻子小嘴,皮肤暗黑,唯一出众的还是五官以外的带着稚嫩感的鹅蛋脸型。
上身过分肥大的卫衣,加上平平无奇的长相,若不是一副慵懒气,倒真像一个非主流高中生。
他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个人。
甚至……
他梦中的精灵也绝对不是这样一个人,眼前这个人根本引不起他半点性致,更何况是梦里的抵死缠绵。
严抉正准备关监控,突然听omega说:“多要一块,上,宝贝。”
严抉:“……”
拿鼠标的手赫然松动,对方的乡音比孩子还浓重几分,软糯的上挑腔合着微微沙哑的嗓音,莫名的熟悉感让严抉感到一阵心悸。
“好的爸爸。”小家伙倒是听话,迈着小短腿就跑过去了:“姐姐,我可以,多要一个吗?糖纸,漂亮。”
“当然可以啦,”女业务员蹲下身来,翻开挎包,拿出三颗巧克力:“都给你,小可爱。”
女业务员摸摸小孩的脑袋,快步去追电梯了,小孩抱着巧克力折回omega面前:“爸爸,比两个多。”
“嗯。”omega挑眉:“不过小孩子不可以吃巧克力。”
omega朝小孩伸手。
小孩乖乖把巧克力放在omega手心。
omega剥开巧克力放进自己嘴里,然后把锡纸放到小孩手中。
说糖纸漂亮的小孩,屁颠屁颠的把锡纸扔进垃圾桶。
严抉眸色微变:三岁小孩?
如此反复三次,直到剩下最后一颗巧克力,omega才放到小孩口中,并赏赐般道:“今天破例。”
“爸爸,爱你。”
小孩开心的笑了,严抉则眸光一敛,关了监控。
这么小的孩子就口腹蜜剑花言巧语,教养可见一斑。
临下班,秘书拿来几份文件进来,需要严抉签字。
严抉查出两处漏洞,叫来负责人谈话。
加班半小时后,严抉关了电脑从办公室走出来。
秘书起身跟在他后面,来到专属电梯前,司机已经在电梯门口等候。
严抉一天的工作还未结束,今晚要参加一场交流晚会,算是生意场上的必要应酬。
进电梯后,秘书提醒:“半小时后到达晚会会场,正是甜点红酒时间,您要不要提前垫垫肚子?”
严抉低头看过时间,目光仍粘稠的落在智脑荧屏上,脑子有一刹那空白。
他似乎……忘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种感觉自他记忆丢失以来一直都有,但今天格外明显。
明显到他的心脏像被一张无形的手凶残的撕走一大半。
电梯持续向下,秘书没等来严抉的回应,犹豫片刻,又开口道:“需要前台告诉来访人您走了吗,他的孩子半小时前在大厅睡着了。”
严抉呼吸一闷,觉得心脏被撕碎后不流血的痛苦要远远大于流血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明明,他并不认识来人。
电梯里又沉默了几秒,只听叮咚一声,电子音响起:您好,负一层停车区到了,请您扶稳慢行。
接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前面的严抉没有迈步,站在后面的司机和秘书也没敢迈步。
智能感应电梯再次提醒:您好,负一层停车区到了,请您扶稳慢行。
严抉眼皮微掀,伸手摁下一楼按键。
严抉走出电梯进了大厅,秘书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三米多的水晶吊灯把空阔的客厅照的温暖明亮,将白天的冷格调转变成了富丽堂皇。
水晶灯最为明亮的光晕下,坐着那对父子。
omega更显猖狂,他把两只鞋子都甩掉,两条腿打坐一样左右蜷在沙发上,孩子躺在omega腿中间,身上搭着小毛毯小脸贴在omega胸口睡着了。
而omega自己则两手托抱孩子,身体后仰,头枕在沙发靠背,脸上盖着报纸,看样子也睡着了。
心够大。
秘书纠结之时,两名前台已经小跑过来:“严总好。”
盖在omega脸上的报纸抖动了一下。
严抉瞳孔迅速聚拢,紧紧盯着报纸下面那张脸。
报纸被吊灯照的薄透,omega的嘴唇在报纸下蠕动了一下,严抉呼吸停滞一秒。
大约十秒,omega才在前台的轻喊中抬起头来。
报纸从omega脸上滑下,徐徐睁开的桃花眼低沁着一层刚睡醒的薄雾。
待报纸落到地面,omega额头凌乱的发已经盖住了他逐渐清明的眼睛。
严抉如一座大山站在茶桌对面,omega垂眸看了一眼孩子,抬头时,眼底无一丝波澜。
“好久不见。”
从语气中感受到omega的疏离,严抉压下心头莫名不适,淡然而冷肃:“我不认识你。”
闻言,omega从容的抱着孩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也不认识他。”omega用下巴指指怀中的孩子,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严抉:“但不好意思,他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