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种桑误国？
“顾公子？”唐万听到外面的称呼有些佂愣。
因着刚刚讲过顾家的事情，他下意识地想到顾家流落在外的那位小公子。
“应该是我媳妇儿喊的人来了，就是不知道碰见谁了，我出去看看。”唐万说着便要起身。
“不用，我让人喊他们进来。”墨知月示意唐万坐下，对玲珑道：“你去喊一下顾亭意，顺便让其他人进来。”
“是，小姐。”玲珑应声而去。
“顾亭意？好像顾家逃走的那个小公子也叫这个名字。”唐万视线落在墨知月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只可惜墨知月只笑了笑，根本看不出什么。
院内也在此时涌入了七八个人，当先的是玲珑与顾亭意。
“他。。他是顾家小公子！？”
“应该是吧，他是我之前救下的一个流浪少年，姓顾，利州人。”墨知月淡淡解释。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唐万这下真的有些害怕了，当初通判大人和崔家倒台的时候，利州城中人人都在传收拾他们的绝对是大人物，还有官家背景。
否则的话不可能将浸淫利州官场数十年的通判大人一举拿下，更让他背后的势力无一人敢吭声。
若他们真是官家人，唐家村以良田种植花卉的事情恐怕无法善了。
“我们的确是生意人。”墨知月淡淡一笑，“只不过家中有人在朝为官而已。”
唐万听到这里，哪还支持的住，当即跪倒在地：
“各位小姐，公子，我们都是本分的农家人，鬼迷了心窍才会做这种糊涂事，还请你们饶过我们，我保证明日便率人将这些花枝都给拔了。”
院内站着的少年少女见唐万跪在墨知月等人身前乞求，虽不明所以，却个个义愤填膺，其中一个胆大的男孩儿忍不住开腔：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里长跪你们？！”
唐万年纪虽轻，在唐家村却很有声望，众人亦都十分拥戴。
“唐明，别说话！”唐万媳妇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这些人定不是他们能招惹起的，所以第一时间制止唐明说话，以免惹怒墨知月等人。
“你们不用紧张。”墨知月道，紧接着将唐万扶起：“唐里长，我们此行的确是为了做生意，看到花卉纯属意外。”
“之所以询问也确实是因为好奇，你不必害怕。”
得了她这两句话，唐万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将话题尽量往别处扯：“您看这几个姑娘小子，您有相中的吗？”
墨知月大致看了一遍，这几个少年和姑娘个个五官端正，眼睛灵气十足，并不怯生，想来的确如唐万所说之前在顾家店铺里做过工。
“唐家村人杰地灵，这些姑娘小伙儿看上去都很不错，我准备全要了。”墨知月轻抿了一口茶水，露出满意之色。
少年少女们见墨知月言语客气，还让他们去上工，对她的敌意消散了许多，整个院子的气氛重又融洽起来。
“那可太好了。”唐万由衷高兴，随后冲着门外道：“你们几个，还不谢过墨姑娘。”
几个人闻言便要跪下拜谢，却被墨知月制止：“我不喜欢别人跪我，你们有这份心就行了。”
“这。。”几人互看一眼，又齐声道：“多谢墨姑娘。”
“好了，你们先回去，什么时候去上工，我再跟墨姑娘商量一下。”唐万知道墨知月他们还有事情要问，便将几人打发了出去。
几人中的一个少女走的时候却回头看了顾亭意几眼，只不过后者并无回应。
“唐里长，刚才你说你们愿意为一成利冒风险，更何况。。。”待人走后，上官守重提话头，“更何况什么？”
唐万在知道他们身份之后再次开始犹豫，不愿继续说下去。
“唐里长，我们不想将你们送进大牢，不过前提是你有问必答。”上官守转着手中茶盏，言语中并无多少情绪波动，却能让唐万感到一股压力。
“好吧，我说。”唐万面皮微微抽搐，最终做了决定。
“其实我刚才想说的是更何况上面有人罩着。”
“有人罩着？难道那些神秘人与利州官员有联系？”一直没开口的上官定也忍不住问道。
“我们不清楚细节，但想来应该是的。”唐万肯定了上官定的说辞，“因为每年知州衙门里都会派人来巡查田地。”
“之前我们有担心过这件事，不过崔大户说不会有问题，那神秘人也说他会将事情解决。”
“后来衙门里的确来人了，我们本来还有些害怕，谁知道衙门里的人只说让我们把靠路的田地依旧种上麦子，其他地方照旧。”
“你们说这是不是上面有人罩着？”唐万将之前的情形一一说出。
屋内一时间陷入静默，半晌，墨知月才开口问道：
“据你所知，周边有多少村子种了这种花卉？”
“具体多少不清楚，但是旁边的村子都种了，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敢占了农田，毕竟。。 毕竟法不责众。。”唐万觑了一眼众人神情，颇为心虚。
“就算上面有人，可明年朝廷来收粮时，你们打算怎么交差？”上官守梳理一遍后，找出了其中纰漏。
“我们家家户户都有些余粮，就算不够，拿卖花换的钱去买一些粮食交差便是。”这些东西，唐家村人已经推敲过一遍。
“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虽离不开粮食，但粮食却再便宜不过，买一些交上去不费劲的。”
“再便宜不过？”
上官守等人对粮价没有过研究，墨知月却知道一些。
前世各种物价飞涨，粮价却在guojia的控制下没有太多变化，而耕地更是备受保护。
她细细琢磨一遍，一个词在她脑中闪过：
“唐里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家都去种花，不种小麦，就算你明年能买的起粮食应付朝廷，可是市面上的存粮是实实在在的少了，很快你们就会陷入买不起粮食的境地。”
“到时候别说买粮交上去，恐怕果腹都是问题。”
唐万被墨知月说的一愣： “这，这不可能吧？他们就算收花，又能收多少？”
“我们估摸着也就附近几个村子种了这种花，怎么可能会对粮价有影响。”
“但愿是我多想了。”墨知月眉头微皱，她刚才想到的便是“种桑误国”。
“唐里长，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回去了，过几天我会派人过来接他们到利州城去。”
“急什么？在这吃过饭再走吧，我们农家人虽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家常饭菜还是有的。”唐万说着就要出去喊他媳妇儿备菜。
“真的不用客气了，再耽误下去，天黑了路不好走。”墨知月起身制止唐万。
南宫瑟等人亦跟着起身。
“那，那我就不强留各位了，现在天黑的早，确实不能耽搁。”唐万陪着笑脸将他们送出门外。
几人又在门口处寒暄了几句，这才出了唐家村。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进入唐家村之时，他们就早早落入了别人眼中。
“知月，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回程路上，南宫瑟忍不住问道。
“现在不知道周边种这些花的村子究竟有多少，我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墨知月抿了抿嘴。
“天启有关于花卉的产业吗？”她这句话问的却是上官守。
“据我所知，除了制胭脂香粉之外，是用不到的。”上官守眉目中亦有疑惑，“可是制作它们所用的花卉大多出自苗圃，而且用不了这么多。”
“还有，不会这么单一。”
墨知月听到这，心中有了决断： “墨都统，明日你派几个人到周边村子的农田里查看一下，看有多少种植月月红的。”
“记住，让他们直到看不见花卉时再折返，这样我们才能确定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墨羽应声。
“你觉得会有什么阴谋？”听墨知月这样说，上官守忍不住问道。
“现在还看不出来，等明日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墨知月道。
次日，墨羽一早便派了四名护卫分别骑上快马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这一去，他们直到傍晚方陆续回来。
听到外面拴马的动静后，南宫瑟等人都自觉聚集在墨知月的房间内，从这些护卫折返的时间来看，这些花卉绝对种的不少。
很快，墨羽来到了墨知月房前：“小姐，他们四个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墨羽道，随后四名护卫鱼贯而入。
“今日你们总共走了多远？”墨知月亦不废话。
“回小姐话，属下走了大约一百五十里地，最后到达的地方隶属上平县。”
“回小姐话，属下走了大约两百里地，最后到达的地方隶属宁丰县。”
“回小姐话，属下走了大约一百八十里地，最后到达的地方隶属夏邑县。”
“回小姐话，属下走了大约两百一时里地，最后到达的地方隶属昌宁县。”
“竟然走了这么远？”上官守略有些吃惊，“你们确定那些地方都种了月月红？”
四位护卫纷纷点头，道：“确定。”
“墨都统，将利州地图拿过来。”墨知月已感到不妙。
“是。”墨羽立刻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地图。
墨知月很快在地图上找到四个地名，“你们看，这四个县虽没有出利州地界，可是距离边界也不远了。”
“也就是说利州种植月月红的规模超出了我们想象。”南宫瑟脸色也不好看，即使她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但这种反常着实让人心中不安。
“这也说明，如果那些神秘人的势力目前只浸润到了利州。”上官定补充道。
“不一定。”上官守并不认可大哥的看法，“只有利州出现这种情况，不代表他们与其他地方的官员没有勾结。”
确定了月月红种植的面积之后，上官守已不用墨知月解释便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早早开始打理家族事务，对这些事情的反应速度要比南宫瑟和上官定快上许多。
“也许他们只是徐徐图之，以免打草惊蛇。”
“试想，这次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粮食不知道要亏空多少，到时粮价贵如油，难免会有骚动。”
墨知月听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抹讶色，自己是有历史为鉴才会有所察觉，没想到上官守竟会这般敏锐。
直至此时，她总算相信上官守是个货真价实的商界大佬。
“这件事既然将整个利州都扯了进去，恐怕靠我们几个人难以查明。”墨知月沉思片刻道：“墨羽，你派人将这件事告诉我爹，让他再多派些人过来。”
“小姐，这恐怕不行。”墨羽为难道。
“为何？”墨知月不解。
“大都督每年这个时候都不在黎城，行踪不定，我们都找不到他。”
“我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她拍了拍脑袋，每年严冬之际，墨行孤都会到各处寻找八瓣冰兰，毕竟冬天找到的机会要比夏天高一些。
“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
上官守闻言目光微闪：“既然这样，不如我找人过来。”
墨知月点点头：“这样也好。”
商量好事情之后，几人都各自回了房间，墨知月则让清秋写了一封信。
“疾风，进来一下。”
“小姐，您有何吩咐？”
“你现在赶回黎城，将这封信交给方姑姑。”墨知月道，如果他们猜测为真，这件事情便不可小觑，自己有必要告知容璟。
“是，属下明白。”疾风将书信揣进怀里便要趁夜离开。
“等等。”墨知月喊住了他。
“他们如果真的布了一场大局，定会派人监视利州的动静，也许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她神情严肃，让屋内气氛都跟着一沉。
“清秋，我记得咱们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信鸽，现在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奴婢明白了。”清秋一点就透，很快写了十数张纸条一一绑在信鸽脚上。
暗夜中，十数只白鸽一只接一只的飞往空中。
在客栈外埋伏许久的暗桩一个个闻风而动。
到最后，即使他们明白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却依旧被牵着鼻子走，毕竟谁也无法确定哪一只鸽子带走了真正的信息。
在他们的注意力全被信鸽吸引之时，一个身影无声地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