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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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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副领去哪里,确与礼部无关。但千牛卫副领出缺,有一人选着实堪任。只要圣人问起,十七娘美言几句,此事一成,与你我两家,可谓两全其美,大有裨益。”

    杜渝听罢,只觉好笑——什么时候,户部尚书茂国公郑致淳连御林军中事务都想插一手了?只比起初初回京,杜渝脾性已收敛许多,当下只道:“千牛卫副领空缺,自有兵部、吏部举荐,圣人圣心圣裁。我虽为统领,但只管戍卫,职卑位低,是说不上话的。”

    郑结料到她定要回绝,但为了郑氏,也为了将来的朝局,只忍了怒气,道:“十七娘,四姓同气连枝,今振香手握金吾卫,再将千牛卫掌的更牢靠些,莱公迟早不能在圣人面前胡言……”

    “世兄,我手握千牛卫不假,但世兄应知,圣人有此决断,是因何故。”杜渝装着诚恳,道:“世兄心中有良才,何不当庭举荐?若此人贤良知兵,何愁圣人不用?”

    郑结心下一喜,只道杜渝是说通了,便道:“崇裕同你一起在安西都护府从军,也是有几分军功的。今他在兵部职方司做了个郎中,若得十七娘抬举,必令他登门拜谢。”

    杜渝按捺住冷笑——原是郑缚,他在安西的时候,最会投机取巧,手下没几样真功夫,全仗着自己茂公子嗣的身份,欺软怕硬。眼见郑结面上欣喜,杜渝只道:“崇裕大才,入我千牛卫,倒是埋没了。”

    她恭维了几句,却没半字应允——她腿还没好利索,届时根本不在朝中,找她何用?当下只哄的郑结满心欢喜,才装着疲惫。

    郑结自以达到此行目的,客套了几句,便告辞。杜渝令杜从谦送了,摇头晃脑着往崔氏所住,进门便道:“这个郑结,当真讨厌。”

    崔氏正看着本册子,闻言道:“走慢一些,偏是个静不下来的。”语罢,便令符娘去取点心,又吩咐做碗冰酪来。

    杜渝凑到冰鉴旁,取了块儿小冰,按在额头,道:“还是阿娘心疼我。”

    “崇梵近日常来,旁人看着,倒觉得他十足十的真心。”崔氏喟叹道:“拖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但宪宗旨意想要揭过,是得想个法子。”

    前些日子,杜渝还因此事烦闷不已,今日却已不放心上。她在旁盘膝坐了,笑道:“阿娘,提起这些个作甚?怪烦人的。儿今日不走,来陪阿娘,便不说扫兴事了。”

    崔氏欢喜,恰巧符娘端着食盘进来,只点了点杜渝鼻尖,道:“快吃些罢。”

    亚力舍汗国国书的内容看罢,李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英吉适时奉上菊花莲子茶,道:“圣人,菊花莲子茶清火明目,您歇一歇再看不迟。”

    李倜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只温热着,当下一气饮罢,才道:“虽说多让了一些,但北边多开四处马市,于我大唐百利,朕总算能放下心了。”

    “圣人说的,我确听不大懂了。”英吉笑着,道:“只要服侍好圣人,能陪圣人解解闷儿,我就是物尽其用了。”

    “大监现下也四十多,家里可还有人?”李倜摇摇头,道:“若有子弟堪用,不妨告诉朕,朕考校一番,定用心栽培提拔。”

    这是大恩,英吉忙稽首大拜,口中道:“圣人,我出身寒微,当初入宫不过是为了换□□命粮罢了。家里只有个妹妹还活着,也嫁的好,不愁吃穿。但说堪用,着实俱无。我自入宫以来,入东宫侍奉先帝,又蒙圣人不嫌,已知足知足。圣人待人慈悲用心,我实不知如何感激1

    “说些闲话,大监何必行此大礼?”李倜不等他说完,便起身搀扶,道:“大监,朕年幼时,在东宫也与大监有数面之缘。得登大宝,也属天意。朕入宫以来,大监帮扶几多,朕都记在心中的。”

    “大监既有亲妹,朕绝不亏待。”李倜招招手,毛栗子哈着腰跑进了,单膝跪了,恭道:“圣人,奴在。”

    “你师父素来公允,但今次朕偏偏得不公允。”李倜看着英吉,口中道:“去秉笔拟旨,给你师父的亲妹赏金千两,划地千亩。”

    毛栗子眉开眼笑,当下稽首大礼,道:“奴替师父,谢圣人隆恩1

    英吉着了急,道:“圣人!这如何使得?我照顾圣人,本是本份。哪里值得这般大赏赐!圣人……”

    “你服侍先帝有功,便得厚赏。”李倜撇撇眼,毛栗子一溜烟去了侧殿,取笔拟旨,琢磨着文字,待写好了,自以为流畅利落,便拿嘴吹干,捧着奉给李倜过目。

    “字倒是清秀,可见平日里是用了心的。”李倜夸了一句,道:“用印,你出宫去传旨。”

    英吉自知再无更改,只得跪了,伏首谢恩:“圣人恩赐,我必一生不忘。”

    李倜容他大礼,续道:“大监,毛栗子倒是可造之材。你年岁大了,今后辛劳之事,不妨交由他去。”

    英吉道:“我只是怕他毛手毛脚,圣人觉着妥当,我定遵圣意。”

    说话间,有内监禀报,洛川长公主府秦诚求见。

    李倜笑道:“十三娘此时遣人,莫道准备回京?快宣。”

    秦诚快步入内,先与李倜问安,替李依奉了书信,才道:“殿下问圣人安。”

    李倜道:“先起。”继而拆开信件,看了一半便面露讶异,道:“十三娘要去慈恩寺修行?”

    秦诚道:“回圣人,殿下连夜梦先帝亡夫,于心难安。是以发愿,前往慈恩寺带发修行,上为大唐祈福,下安先帝亡夫。”他只是照实回禀,但殿中人无人不悲。

    李倜亦戚戚然,道:“十三娘赤诚,朕若不允,当真不近人情。可朕若允了,修行清苦,却是于心难忍。”

    英吉心中虽感伤,但他看着李依长大,知晓这位长公主虽年幼,但胸中自有沟壑,便道:“圣人,殿下有此心志,实属难得。”

    李倜便道:“十三娘打算何时启程?”

    秦诚躬身道:“回圣人,殿下拟三日后,由芙蓉园前往慈恩寺。届时,身边只留郑函、崔桃二婢随侍。闭关之后,不见外人。”

    李倜不动声色,道:“好,朕知道了。届时,朕为长公主送关。”

    秦诚再拜,又答了几句李倜的话,才告退。他出宫上车,并未回芙蓉园,而是转向公主府。

    杜渝腿伤已然痊愈,但因旁的缘故,仍旧赖在府中。昨日付狭岩前来拜会,是已得了兵部调令,着十日内离京,两月内抵达颖州。

    杜渝贺了几句,便令簪娘取了贺仪。付狭岩虽不喜她,但这些日子,杜渝全力相助,便言说一应事务,已交给曲达,很是表示自己无半分藏私。

    杜渝诚心谢了几句,及至付狭岩告辞,也没露半分不耐。

    看来这几日,千牛卫副领一位,便要尘埃落定了。杜渝思来想去,倒是真不担忧。郑致淳想渗入军中,重重阻碍甚为艰难,非是李倜背后默许便能轻易成事的。

    正胡乱想着事情,簪娘来禀:“姑娘,秦大监自宫中而来。”

    杜渝一凛的,道:“快请。”

    秦诚入内,躬身一礼,道:“杜姑娘,殿下令我去宫中,向圣人禀报三日后入慈恩寺修行一事。”

    杜渝道:“圣人已允?”

    “殿下为大唐祈福,为先帝亡夫祈求庇佑,圣人自无不允。”秦诚语罢,极快地瞥了一眼杜渝,道:“殿下有信。”他从袖袋中取出纤细一卷,不过如人小指大小,托于掌心,奉了上去。

    簪娘接了,亦是托于杜渝。杜渝捏在指缝,小心解开,乃是丝帛书就,并无起首落款,统共不过二十四字罢了。

    唐氏子怀墨文武兼备,莱公素喜。七日后,卿当还朝。万莫争执。

    李依为人冷静自持,素来淡然超脱,这笔字却不从唐人风潮,而以碑体书就,苍遒古朴,自成风范。杜渝心下已有计较,仍将丝帛原样卷了,与秦诚道:“大监事多,我也不敢多留。但虽说入了秋,却也热得紧。大监饮杯梅汁,再走不迟。”

    秦诚已在旁坐了,闻言笑道:“谢姑娘心意。”

    簪娘已取了叶盏,盛满了井水里冰着的梅汁,秦诚接过,小口饮着,当真去了心头火热。

    杜渝便道:“十三娘修行,大监回府么?”

    秦诚道:“自是回府。府中外有荀先生,内务虽少,也不能没人打点。”

    杜渝便明白过来,李依出北一事,秦诚是不知的。她随口话些家常,待秦诚告辞,只令簪娘送过。

    那丝帛烫在掌心,杜渝思来想去,在柜中取了只前些日子李依赠予她的赤金匣。此金匣通体以鱼子纹为底,上走忍冬花枝,底饰连珠。最妙处,乃开合需以机关之术,否则绝难开启。其用工只精妙巧致,遍寻大唐,此匣仅有一样罢了。

    杜渝将丝帛妥贴放好,才觉心头大事去了,便去琢磨李依写下的头一句话——唐氏子怀墨文武兼备,莱公素喜。

    思忖片刻,杜渝豁然开朗——看来千牛卫副领,便是这位只闻其名的唐怀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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