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干了这碗
燥热的下午,连虫儿都懒得鸣叫,在洞须观的凉亭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浓烈的酒香刺激着李定远的味蕾,若不是要考虑众人的感受,他定会抓起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
脱脱沐浴更衣之后入了座,
吕子望和白元杰又在斗嘴,娅若去河边洗了头发,显得更加清新脱俗,
徐答最后一个落了座,他的面上还带着军人般的坚毅神色,眼中仿佛还有战争留下的创伤,
李定远端着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酒的醇香让李定远在盛夏的天气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脱脱道,“没想到在此地能够相识众位豪杰,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也举起手中酒碗干了下去,
脱脱貌似有些不胜酒力,一碗酒下肚,他的面色便微红起来,
李定远给脱脱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上,又饮了一碗,说道,“畅快!酒中乾坤大,此话果然不虚!”
“世道如此艰难,只能饮酒忘忧了!”徐答也感叹一句,干完了自己的杯中酒,
众人开始互相敬酒…
“徐答兄弟,你之后有什么计划?”李定远说道,
徐答道,“我想去看看这个天下…”
“对了,有一件事,我来的时候沈达人让我告诉各位,”徐答补充道,
众人放下了筷子,停下了手中的酒杯,齐齐的看向徐答,
徐答说道,“那天高丽大军夜袭振江哨所,振江哨所的兄弟们誓死抵抗,敌人没能前进一步,
我们的失败不是因为高丽军,而是因为我们自己…”
“自己?”李定远听到这里有些疑惑,他问道,“我们自己人害了自己人?”
徐答点点头,
众人皆大惊失色,
徐答说道,“当时我们在城头激战正酣,在交战的间隙,一支友军突然出现,
看到这个友军,我们的心里有了底,以为我们会牢牢的守住这座哨所,
却不想…”徐答叹了口气,喝干了碗中的残酒,继续说道,
“却不想正是因为这支友军,我们丢了我们的哨所,”说到这里,徐答有些哽咽,
“那天敌人久攻不下,便整军准备再战,这时从城外出现了另一彪军马,昏暗的夜色中,我们看不清,还以为是高丽的又一支军队,
可是这支军队走到近前来,我们才看出,他们身披的都是元朝的甲胄,
他们的旗子上看得出来,他们是元朝破虏营的人马,而为首的人正是破虏校尉王保保…
我们当时感觉自己有了生机,没有多想便把这支人马放进城来,可是…
可是,一进城,这支人马便对我们振江哨所的兄弟进行了屠杀…
振江哨所随即也落入了敌人的手里…”
“王保保?你认得王保保?”李定远问道,
徐答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认得,可是我的军中有个叫安阿勇的,他曾经见过…”
“哦…”
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时候,许久没有开口的王素珠说话了,“我记得当时那个护送我去大元的将军就叫做王保保!”
李定远点点头说道,“是的,当时在鸭绿江边,他是护送着一个空马车回来的…”
王素珠点点头,“嗯,因为上车之后就感觉心神不宁,后来我无意中发现,那个王保保总是往车厢里张望,面色极其难看,他的眼里好像有杀气…”
“所以,我们遇到袭击的时候,你就抽了个空档逃走了?”李定远问道,
王素珠点点头说道,“嗯,是这样,我怕他…”
说到这里,大家又一阵沉默,
李定远看向王素珠说道,“过去的事情不再管他,只是从昨天开始见到你的父王一直到今天早上你怎么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王素珠又低下了头,眼睛里掉下了两滴泪珠,说道,
“我以为我打扮成这样,他不会认出我来的,可是昨天晚上我跟他对视了一眼,我明显的能感觉到他心里的震颤,
震颤过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睛里似有悔意…”
王素珠长舒一口气道,“家都没有了,还能说着什么呢…”
“没想到,王室的后人也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倒是不如一个农家的子弟活的快活…”李定远心里想道,
“那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难道要去侍奉那个昏君吗?”李定远问道,
听到这句话,众人无不骇然,脸上大惊失色,他们是不敢相信这个还没长齐毛的毛头小子,怎么能够亵渎圣颜,
脱脱有些嗔怪道,“放肆,怎么敢不尊敬当今圣上!”说着,环顾四周,看众人的面色,
吕子望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哈哈哈,不妨事,在山野小庙中不会进入他人之耳…”
“那是,那是…”白元杰也附和道,
李定远倒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的斟酒自饮,
“皇帝也罢,贫民也罢,还不都得要吃饭吗…”李定远心中如此想道,嘴上一笑了之…
“可惜啊…”
脱脱酒意上涌,思念起了他那奴仆丁大忠,
“那是我的好奴仆,如今却留在了这里,真是令人痛心,”脱脱酒意大兴,悲痛也增加了几分,
“可惜啊可惜!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脱脱伤心欲绝,
李定远心中默默想道,“即时长生不死又如何,只不过在岁月的长河中徒增悲伤罢了…”
说罢,又开了一壶酒饮起来…
“不对,这壶酒的味道怎么有些寡淡,难道是…”
李定远又细细品尝一口,心里想道,“果然,兑水了…”
“哈哈哈,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大多的时间都是寡然无味,而让人上瘾的东西总是会带来伤害…”
就比如现在,李定远看到天空和大地已经调了个,
他感觉天旋地转,自己就要飞起来了,果然,没有摇晃几下,他便栽倒在地上,打起咕噜…
其余众人也在美酒的作用下有苦有乐,脱脱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庭院当中,
他的步履蹒跚,面色潮红,不时打着酒嗝,说道,
“今天兴致大好,我要吟诗一首,”他右手指向前方,正要开口,
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而来,随即,俯身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之一空,
“畅快!”脱脱大吼一声,便也顺势向后仰倒睡了过去…
凉亭之中,只有吕子望还勉强支撑身体,他右手拇指掐着中指,左手捋着胡须说道,“难得丞相如此放松,未来还有…”
他没有说完,便被一旁的白元杰打断,“来,牛鼻子老道,干了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