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先生
脱脱回府之后并没有怪罪李定远的鲁莽举动,只是叮嘱他此行要小心行事,此行实为避祸,只要回来就是功劳一件…
大军集结的时间还要两天,李定远闲来无事便去国子监寻陈友亮,一来为那天的不辞而别进行赔礼,二来是跟友人道别。
太阳高照,陈友亮依然高卧不起,看着陈友亮租住的草庐家徒四壁,李定远的鼻子不禁一酸…
陈友亮倒是会自我安慰,“我心中富有四海,身无一物有何哉…”
右副丞相阿图鲁想到这次能有在皇帝身边露脸的机会,心里便抑制不住的激动,一下朝便飞奔到家中翻箱倒柜,在更衣镜前一件一件试着他那华贵的衣服…
此刻右副丞相府都在为主人此次出行作精心准备,只有右副丞相夫人宝莉雅掐着在镜子前更衣的阿图鲁的耳朵大声呵斥,“这次你要带回个高丽娘们,我要你好看!”
这让阿图鲁激动的内心又平添几分忐忑…
听闻恩公李定远将要出行高丽的消息,娅若缠着丞相脱脱不放,她还没去过那个传说中那个朝日鲜明的国度,便想趁此机会前去游历一番…
丞相被娅若的纠缠搅的心烦意乱,治理黄河的计划也无心进行,他对自己的这个宝贝丫头真是又爱又怕,但是想到此行的凶险,他还是表示断然拒绝…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缠着你不放…”娅若撒起了无赖,这让脱脱感到无奈…
脱脱只能让管家老吴去找来了看守雷鸣寺的仇磨罗,说来也怪,仇磨罗这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一出现,娅若便停止了哭闹,乖乖的离去,这让脱脱不禁感叹到,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李定远和陈友亮这对年轻人聚在一起,除了借酒抒情之外是没什么正事可言的,他们此刻正在寻找酒馆的路上…
李定远虽然此刻已经是骁骑校尉,但他依旧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大都城内的一切新鲜事物都能吸引他的目光…
相反,陈友亮倒是对街市的繁华不感兴趣,只是若有所思的走着…
穿过一个街巷,目力极佳的陈友亮发现了那个连日行骗的老乞丐又开始作案,他不禁咬牙切齿,“前日坐牢皆因这个老匹夫,今日定要你好看!”文邹邹的陈友亮此刻也把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顺着陈友亮的目光,李定远也发现了这个“宿敌”,还真是冤家路窄,李定远也不由心头火气,两人朝着老乞丐径直走去…
老乞丐见到两人怒气冲冲走到近前,丝毫没有闪躲之意,这不禁让二人怒气又更盛一层,那个小叫花见前日那两个大汉又来寻事,便抄起打狗棍,护卫在老乞丐身前…
“小石头,算了…”老乞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平静说道,“二位壮士请跟我来吧…”随即拉起小叫花的手,离开人群朝远方走去…
李定远感到狐疑,陈友亮也茫然失措,两人对视一眼,“走!”
仇磨罗把娅若带到雷鸣塔中,又自顾自的坐下独饮…
他好像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生命中只有闲坐和饮酒…
娅若拍打着雷鸣塔的大门苦苦哀求,仇磨罗好像充耳不闻一样,这个小姑娘是仇磨罗看着长大的,而娅若此刻的故作悲伤,仇磨罗早已了然于胸…
“听说陛下近日要派人前去高丽?”美人赵婕妤一曲跳罢,与皇帝叠股而坐,她说话时口中带出的一股热气让皇帝神情激荡,心里痒痒的…
“爱妃的消息很准啊!我已让阿图鲁择日前去高丽抚慰…”皇帝陛下眯着那被酒精麻痹的惺忪醉眼,打量着这个靠在自己身上的美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觉得赵婕妤今日更添了几分妩媚,端的是犹如天女下凡一般…
“听说高丽王早有不臣之心,陛下不妨让阿图鲁丞相敲山震虎,好好杀杀高丽的锐气,让他不敢觊觎我天邦上朝才是啊…”赵婕妤轻柔动人的话语撩拨着皇帝的心弦…
“爱妃所言极是!”随即又饮尽了一杯美人赵婕妤亲手奉上的葡萄美酒…
李定远和陈友亮二人随一老一小两个叫花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巷落…
二人的神经已经开始紧绷起来,这个巷子偏僻荒凉,就算遇到危险也无人救应,难不成这个乞丐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李定远握紧了腰间的赤阳宝剑,陈友亮也四下探寻趁手的兵器,来应对面前的危机…
老乞丐走到巷尾,转回身来,他的腰身挺直,全然没有行骗时的那般猥琐不堪…
李定远一时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陈友亮在心底暗骂,“真是人无耻则无敌…”
老乞丐看出两人的提防和疑惑,拱手做了一个揖道,“二位好汉莫要生疑,在下此番没有歹心,我乃丐帮左护法马定三,因黄河水患无奈至此,此前冲撞了两位好汉,多有冒犯,请两位好汉多多包涵…”
巷尾的院子里,李定远和陈友亮看到了他们今生难忘的画面…
满地斜躺的都是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的身上破烂不堪,有的伤口到处流脓,有的肚子涨的老高,有的还怀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
成群结队的苍蝇包围了这个院子里的人群,陈友亮用衣袖捂住口鼻来阻挡院子里散发的阵阵恶臭,只有李定远呆呆的愣在原地…
“在下此前欺骗二位银钱实属无奈,愿来生当牛做马来报答二位的厚恩!”说罢,左护法马定三单膝跪地,拜在了地上…
李定远见不得这种可怜场景,他的眼里不觉湿润,拉起跪在地上的马定六。而陈友亮此刻也腾出一只手摆了摆道,“不妨事不妨事!”
“人之初,性本善…”苍劲念书声从破屋中传出来…
“里边的那个人有些疯癫,是我们从黄河来的路上捡来的,当时他已经全身发热昏死过去了…”马定三解释道。
“身处如此环境还不忘读书,真是吾辈楷模…”
直到李定远看到这个念书的老者,透过他那蓬松的乱发,和脏兮兮的脸庞,他认出了这个破棚吟书的老者正是他的启蒙恩师周庸周先生…
原来周先生北上大都,角逐科举考试,竟然再次落榜,他心如死灰,烧掉了全部的书籍,开始游历,就在他快到黄河的时候突然病倒了…
在被问及他此后的打算,他释然的说道,“金榜题名的梦想我依然存在,只是现在我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了…未来,我将用自己的方式走完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