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监牢
“恩公！”脱脱从台阶上小跑下来，拱手向李定远深深一揖。
李定远看眼前的脱脱面色红润，全然不似那个晚上落魄的景象。
“切不要叫我恩公，我只是碰巧遇到了阁下受困顺手搭救罢了，若是换成别人我也会救的。”李定远也拱手回礼，谦虚的回应道。
脱脱听着李定远朴实无华的谈吐越发欣喜，拉着李定远正殿之中拜茶而去。
雕梁画栋的大殿之内摆着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红木精雕的家具物件出自考究的名家之手，古玩字画将大殿之内装饰的琳琅满目，正中供奉的丹书铁券更是象征着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
李定远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这让脱脱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这些天，涌入大都的饥民越来越多，大量的饥民渐渐的堵塞了外城，后来的饥民如潮水一般拥挤先来的饥民，将先来的饥民渐渐的推向内城。
大都镇府司的司正和宣慰司的司丞此刻正无言对坐，他们被这些饥民伤透了脑筋…
上头的指令两日之前已经传达下来，让镇府司和宣慰司对这些饥民妥善处置，而此刻两司的首脑正对“妥善处置”这一指令束手无策。
宣慰司司丞曹百川率先开了口，“上边让我们妥善安置，一不发钱二不发粮，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啊…”
镇府司司正李长隆是个急脾气，他低头闷坐，右手狠狠在水曲柳台桌面上锤了一拳，震的青花瓷碗里的茶水四下飞溅…
“他娘的，这两天流民已经打伤了我的十来个弟兄，南府的监狱已经塞不下了，上边还下令不要让事态扩大，他娘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几天流民越来越多，流民多了就闹事儿，还妥善处理，处理个屁。”李长隆愤愤说道。
饱读诗书的曹百川心里也急，但此刻他只能好言相劝，因为毕竟担子已经压在了身上，想要弃官而去，丢掉这顶乌纱帽，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李兄休要气愤，正值灾祸时期，你我二人可要戮力同心啊，这样，我把府库里的银两拿出一部分犒劳犒劳镇府司的弟兄们，让弟兄们再加把劲，共渡难关如何？”曹百川知道，要想保住这顶乌纱帽，非要镇府司的府兵配合不可，否则就凭他手下的那些笔吏文书，非让流民把宣慰衙门的房顶掀了不可。
至于这笔军费怎么分，李长隆从中抽取多少，这就不是曹百川考虑的问题了…
曹百川的劝慰果然有效，或者说是银子的面子更大，李长隆佯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关押陈友亮的牢门被打开，又有十几个衣着破烂的人被送了进来，不大的囚牢片刻便挤的满满登登。新来的这些流民可不在乎满地的虱子跳蚤，他们躺在草埔上，挤不上去的便懒洋洋的靠墙坐下，手在全身上下快速的摸索着…
翠峰雪莲茶的香气在正殿中飘荡，与龙涎香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让人心旷神怡。
脱脱手捧着承载百两黄金的托盘递到李定远面前，“前时承蒙谢恩公相救，脱脱不胜感激，今有银票奉上，聊表心意，望恩公切莫推辞！”
李定远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黄金，但是他从小就听李有财给他讲帮人不图回报的道理，他知道这钱他是万万不能收的。
脱脱有心再试探一番，他佯装惊恐说道，“难道恩公是嫌所奉银票太少？这个好说。”
“吴管家，再去府库中取来！”
李定远赶忙制止…
“这个少年果然纯粹！”脱脱心中暗暗赞叹，脸上也不禁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一阵悠扬的琴声飘飘荡荡在正殿中绕梁不绝，从舒缓轻柔的琴声中能感受到奏琴之人心中的轻松和愉悦…
李定远被琴声深深地吸引，他还没有听过这如云宫之音一般好听的乐曲…
九曲流殇的尽头，相府昆仑湖的中心，一座馨香亭伫立其中…
亭中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在抚弄七弦琴，她白皙的皮肤温润如玉，粉红的嘴唇如盛开的桃花，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垂到腰间，其上的凤簪栩栩如生…
白衣女子她今天心情大好，院里的金色曼陀罗盛开了，一早上就听见了喜鹊叫…
她在认真的弹奏，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脱脱和李定远已经伫立了良久。
一曲弹完，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爹爹何时到来的，我都不曾发现？”
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脱脱身后的李定远便低下了头去。
在外人面前，白衣女子显示出了极好的皇家修养…
“这是小女娅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恩公李姓定远公子。”脱脱给二人互相引荐。
女子周到的朝李定远施了一礼。
“乖乖，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百无聊赖的陈友亮此刻正浮在铁栏杆上向外张望，昏暗的大牢里能见度极低，但是嘈嘈杂杂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这里已经关满了人。
“敢问各位大哥，你们是因所犯何事被关进来的？”陈友亮回头问道。
跟陈友亮关在一间牢房的众人此刻都正在身上仔细的摸索着满身爬的虱子，摸到之后便扔到嘴里，上牙下牙之间一挤。
“咔”一声清脆的响声，让陈友亮险些把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在草埔上躺着年岁稍微大点的男子开口说道，“咦，俺都是黄河边上的农民，黄河发大水把俺们的庄稼和房子都淹了，俺们是逃荒过来的…”
“俺们也不知道这里有不让要饭的规矩啊，那些穿着官衣的老爷，不由分说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牢房里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穿官衣的好像一群饿狼，我亲眼看见他们掌掴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我的不少同乡都被他们打翻在地…”
“这是什么世道？！”
“这位壮士，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我？因为行侠仗义！”陈友亮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