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战鼓角动地来，烽烟弥漫血漂橹（3）
“子龙，你也无法入眠吗？”刘备抬头望着皎皎明月，声音有些低沉。
“大哥，不知道你无法入梦的所思所想又是何事呢？”赵云看着刘备的背影，语气十分坚定。
“哈哈，看来你已经憋了很久了。什么时候发现我有心事的？”刘备笑了几声，却还是不曾回头。
“这，恐怕从咱们与黄巾贼第一回交战时就已经有点痕迹了。只是没想到，到了这里之后大哥竟然已经完全陷入其中了！”赵云无奈的声音在月色下飘荡，引得刘备的身形突然僵住。
“是吗，竟然这么早就有了吗？连我都是才发现不久啊！”刘备蹲下身来，低着头凝视着地面上的泥土。
“子龙，你说咱们现在脚下的土地里，埋葬着多少曾经的王侯将相，士卒百姓？从上古时候的一场场大战开始，一直到现在，这片天下虽然很大，但恐怕也是充盈了死尸吧！累土愈厚，我想我们脚下如果挖一挖的话，应该是可以挖出一下尸骨的。”
赵云道：“大哥，你太敏感了。如今黄巾贼祸乱天下，无数百姓被他们杀戮掳掠，如果你忧心他们的生命，那么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该如何呢？如果不能阻止他们，天下间死的人恐怕只会更多吧！”
刘备笑了笑，回过头来道：“子龙，大义的事，从来虚无缥缈。我曾经也坚信大义的存在，我以为只要我坚守大义，就一定可以建立伟大的功业，使大汉得以构筑可大可久的基业。可是我看到黄巾贼去土里面吃泥粥，看到他的安详笑容，都不得不让我怀疑，所谓的大义，真的存在吗？”
赵云看着刘备颓丧的神色，不由得叹息起来。
“大哥，你不必如此想。天下间苦难的事何其多也！又岂是一个临死祈求食物的黄巾贼能够涵盖的。若世间无大义，难道这些百姓就只能等死吗？大哥的仁德，应该是记住这些画面，而后提起刀剑，将制造这些苦难的人间改变才对。”
“哈哈哈，四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坚定。我一直以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如今看来，你也并没有那么了解我。你说大的仁德，可如果我提剑斩乱了世间，却没能改变这人间又该如何呢？彼时，我心中的羞愧恐怕会变作无耻吧！”刘备流露出了凄凉的笑意，似乎他的人生理想从此崩塌。
毁灭的不是他的志向，而是他的志向本身似乎已经毁灭了。
赵云听到刘备这番言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知道历史上的刘备是如何度过战争后创伤应激症的，但是他知道现在只能靠他来开导这位汉昭烈帝了。
“大哥，你还记得卢中郎下令屠杀万余黄巾时的样子吗？”
“我自然记得，这恐怕会终身铭记吧！”
“那么请问大哥，你在随卢中郎求学的时候觉得卢中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还是个仁德的君子呢？”
“卢师他坦荡又有凛然的君子气度，刚毅又有柔情的仁者风范，自然是仁德的君子了。”
“那么为何卢中郎今日可以下达这样的命令呢？”
刘备突然沉默不语，他记得卢师面色中是有些不忍的，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犹豫的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难道卢师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吗？哈哈，明明并不在意，下达这样的命令，却还一幅怜悯的形状。”
赵云看刘备竟然质疑他的老师，自己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完了，昭烈帝现在完全不往正面看人了。
于是就在刘备开始不断地讲述当年在洛中求学时卢植的许多轶事时并大肆抨击时，赵云赶快开口打断了他。
“大哥，卢先生是海内闻名的大儒，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伪君子呢？休要再胡说了。卢先生是为公而忘私，方才下达这样的命令啊！”
刘备有些诧异的问道：“什么？屠戮万余毫无反抗之力的民夫竟然是公吗？”
“大哥，你想，若是咱们不杀这些黄巾贼，那么等他们被俘虏或是逃出去，俘虏了要消耗咱们的军粮，到时紧迫间被黄巾贼击败，那么大汉关东沃土将顷刻间沦亡。到时候，黄巾贼们又会如何对待百姓呢？若是让他们逃出去，此时他们是丧胆的乌合之众，可等他们三五十人聚在一处，又有多少乡间百姓将要受到苦难呢？”
赵云大段话说完，开始观察起了刘备的神色，见他不再有凛然不忿的样貌，反而流露出思索的神色来，方才放下心来。
过了良久，刘备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赵云的肩膀，道：“四弟，回去睡吧。这几日好好练兵，咱们与孙将军一起合练几回，到时候才能建功啊！”
刘备想通了儒门的一句大道理：知其不可而为之！
难道事情的目标很美好，但却几乎不可能成功，那么就不做了吗？
于是赵云看着刘备又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方才放心的随他一起入帐中睡下。
夜色中，刘备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沉沉睡去，微微的发出鼾声。
这一夜过后，刘备将不在被自己心中的仁德所束缚，他将只以志向为导向，从此踏上真正的征途！
一夜过去，第二日兄弟四人都是早早的起来，梳洗一番之后，与士卒们共同用了早食，便带着这支冀州兵队列整齐的朝南边的原野行进。
等到他们抵达了约定的地点后，又等了足足两刻钟，孙坚才带着吴郡兵抵达。
“孙将军，既然今日便一道合练阵法了，首先把咱们的士卒混编起来吧。”刘备与之见过礼后，直接了当的说起了这件事。
“合练兵卒只要配合好就是了，何必混编呢？玄德兄，恐怕这样反而不好吧？”孙坚心中觉得这样不可能组成大阵。
赵云道：“孙将军，不如咱们今日先混编练习，总之是六日之后才轮到咱们，若是真的不成，再叫士卒分列两阵相互配合。”
孙坚沉吟片刻，又想起如今赵云叫得响亮的小吴子的名头，于是便答应了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