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草原风雪
京城天色渐寒，草原已经下过了第一场雪。
各个部落的牧民们早早带着牛羊牲口迁移到冬季牧场，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开始进入过冬的状态。
苍鹰部落的一处冬季牧场，六个帐篷靠在一起，顽强抵抗着凛冽的风雪。
低温、积雪和狂风，这种时候无论人还是牲口都不会主动在野外活动。
此时六户人家全都聚在一个帐篷内，气氛凝重，他们守在得病的娃娃身旁，这是塔木托哥哥的儿子，已经连续发了四五日高烧。
孩子母亲揪心地在一旁握着孩子的手，嘴里不停地祈祷着上苍的怜悯。
女人们都在一旁跟着念诵祈祷的话语，在草原之上本就缺医少药，更何况是下雪的冬天。
孩子叔伯们沉默地蹲在一旁，他们与塔木托一般，都有着铁塔般的雄壮身材，可再勇猛的汉子，此时却无计可施。
一旁的老人愣愣地守着火炉，老人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草原上因为各种原因夭折的孩子数都数不过来。
这孩子如果无法自己退烧的话，结果只有死去。
帐篷内是那么的安静，只能听到女人们的祈祷，火炉中牛粪的燃烧，还有外面狂风的呼啸。
不知什么时候，孩子睁开了双眼，他还是那么的虚弱。
母亲兴奋地停止了祈祷，抚摸着孩子的额头，瞬间的高兴又消沉下去。
孩子并没有退烧，而他转醒过来，反而让大家想起了更加不好的可能：回光返照。
亲人们都围了过来，悲伤地看着孩子。
孩子虚弱地露出一丝笑容：“母亲，我做了个梦。”
母亲点点头，眼眶发红。
孩子继续说道：“我梦见塔木托叔叔回来了，他给我带了好吃的，还有玩具。
我还梦见了王老师，他给我带了糖，还给我讲故事嘞。。。”
母亲揪心地抱住孩子，几个月前，平朔来了位王先生，跟着商队在草原各处访问，后来干脆在苍鹰部落住了下来，说是想教孩子们汉话。
起初大家都觉得他脑子坏掉了，可他住在苍鹰部落，时不时地帮人治疗个头疼脑热闹肚子啥的，还帮忙跟过路的商队讨价还价。
他身体也很好，跟着部落里的男人们学习骑马放牧，很快就成了骑马放牧的好手，甚至还学会了兽医，比起部落的老兽医都还要厉害几分。
渐渐地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位王先生，加上苍鹰部落本来与汉人交流就多，也默认这位王先生给孩子们教汉话了。
入冬的第一场雪过后，平朔那边专门派人来请王先生回平朔过冬。
草原上物资有限，王先生最后也就答应了先回平朔，等开春了再过来。
自从孩子生病之后，孩子的父母就无比担忧，高烧了两日，用了草原人的土法子也不见好之后，孩子的父亲最终决定冒险前往平朔去找大夫买药，找王先生求助。
“母亲，我好像听见了马儿的声音。”孩子迷迷糊糊地说着。
母亲心痛地抚摸着孩子：“一定是马儿冻得难受吧。”
“不，是马儿在跑。”孩子虚弱地说着。
这时候就听马儿的嘶吼穿过风雪，传到帐篷。
“是安提木回来了吗？！”男人们连忙去查看。
刚刚打开帐篷门，就看到两个浑身是雪的汉子抖落着身子往帐篷这边走。
“小木木，我回来了，我跟王先生一起回来了！”
这是孩子父亲安提木的声音，当看到他跟王先生一起过来，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丝希望，也许这位特别的王先生，能够救治孩子。
王先生正是王进，他走进帐篷，众人赶紧将被风雪弄得僵硬潮湿的袍子给他脱下。
他烤了烤火让手活动起来，看向迷迷糊糊的小木木：“可怜的孩子。”
孩子母亲赶忙给王进让开位置：“王先生，求求您救救小木木。”
孩子父亲如一尊塑像，沉默地矗立在一旁，眼中满是对孩子的关心。
王进将手放在小木木的额头，小木木迷迷糊糊地露出笑容：“王老师，王老师，我还梦到你了。”
王进笑道：“好了，老师来了，不要怕。”
王进转头道：“安提木，快把我的药箱拿来。”
说着王进开始给小木木诊脉，检查身体的各处情况后，从药箱中组出一副药来：“按照我之前教你们的方法，把这服药先熬好。”
然后王进又取出酒精：“把孩子的衣服脱掉，现在烧得太严重，必须赶快降温。”
“是，是，王先生。”孩子母亲太过激动，以至于动作都有些慌乱。
安提木赶紧替过慌乱的妻子，按照王进的指示忙活起来。
将孩子外衣脱下后，王进开始用酒精在他身体上擦拭降温。
在这个时代没有更加先进的方法，利用医用酒精极强的挥发性降温，已经是最好的手段，这还要全靠陆禹的工坊大量生产和供应酒精，但还只限于东山的体系下使用，孔子书院的老师们培训的时候便学了这些治疗方法。
王进耐心地一遍遍给孩子降温，又问道：“孩子这些天是不是都没吃东西？”
众人连连点头。
王进从药箱中取出一小袋红糖，在古代糖本就是稀缺的东西，大周的粮食问题还没完全解决，陆禹还没有余力进行大规模的制糖。
“用水把这些糖化开，喂给孩子喝下去，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孩子自己要抵抗病魔，就得有体力，糖水能够给他快速补充体力。”
给孩子喂了糖水，王进又在一直用酒精给他降温，不多一会儿，孩子就睡了过去。
但这次的睡眠大家能明显感到不同，之前孩子是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时不时还说胡话，呼吸的声音也很不好。
此时孩子的睡眠与平时差不多，让人觉得安心。
见孩子状态好了不少，王进把酒精退烧的方法教给孩子母亲，自己才松了口气：“快搞点吃的，这两天我们赶路，都没怎么吃东西。”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人其实已经在一旁热好了羊肉汤，将羊肉最好的部位盛到碗里，放上平日里大家舍不得吃的胡椒盐，才捧给王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