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俗家弟子
泱泱华夏，信仰之地遍布，香火鼎盛的庙宇不胜枚举，各地信徒也会不远千里的去往心中的信仰之地朝拜，但同样也是各有所求。
上达神听，拜得心安！
但华夏西域一处庙宇却显得独树一帜，这里相比于其他庙宇的显得格外萧条，诺大的庙宇之中，枯叶堆积，不见一丝烟火，除了寺门之外的两颗老松在微风的吹拂之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甚至连人类活动的迹象也毫无察觉，几乎与荒庙无异。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游僧荒寺少年来，老树青灯卧莲台；空等尘世数辈人，独坐深山二十载。”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寺庙之内的宁静，声音婉转的回荡在空旷的寺院之内，久久不能散去……
仔细看去，一道年轻身影正盘膝坐在院子里的巨石之下，视线拉近，只见其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巨石之上几个久经风霜的大字，思绪有些飘忽，眼中带着浓浓的悲戚……
燃灯寺。
高长河自小便与老和尚生活于此，打懂事以来，就随着老和尚研习佛经、佛法，以及修行各种佛门秘术，时至今日，说是精通佛法，也并非妄自尊大。
老和尚在高长河懂事之初，便一直灌输关于20年后，有香客登门，所求之事关乎重大，如无紧要，必然只能待在燃灯寺，等待着这一场缘法。
但诺大的寺院，却困不住一颗贪玩的童心，困不住一个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好奇之心，无数次的出逃，又被无数次的逮回，仿佛老和尚在高长河的身体中安装了一个定位器一般，出逃距离，总是不会超过两百米……
被逮回来之后，老和尚也并没有任何惩罚，就只是让高长河一边钻研佛法，一边练习佛家的功法秘术，而后在高长河不经意之间，身边总是会多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牦牛肉。
久而久之，高长河发现，似乎燃灯寺并没有戒荤腥一说，不止如此，除了老和尚没有带过任何女人回寺之外，几乎所有的佛家戒律，老和尚在一天里，总得犯一遍，就好似发神经一样，一天总得抽抽那么几次……
日子往复，如此这般过了两年，老和尚便撒手人寰，圆寂了！
而在老和尚圆寂之时，对着高长河苦口婆心的说道：
“长河，你3岁随我入寺，虽是我俗家弟子，但也是我燃灯寺一脉单传的仅存硕果，为师没有别的要求，希望你能为师父守寺18年”。
年纪尚幼的高长河，哪里能明白其中意味，只知道死者为大，便重重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这一点头的代价，便是18年！
君子重诺，死而不怠。
18年里，随着年龄的一步步增长，高长河也渐渐明白了师父的用意，其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让自己久居燃灯寺，等待那一位不可说之人带来的缘法，仅此而已！
18年来，高长河对于佛法秘术的理解，几乎已经超越了之前的老和尚，因为生活在这诺大的燃灯寺里，除了青灯古佛作伴以外，便是这浩瀚如汪洋般的佛法典籍。
时间足够，花草也成精，更遑论一心修行之人。
“没有香火供奉，还请您老担待，您所交代之事，这些年徒弟一直念念不忘，但却也并无任何回响，这么多年了，连寺庙里有多少老鼠我都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任何人前来寺里礼佛”。
说着，高长河便就地扒出来几根枯草，点燃插在巨石面前，旋即身子微微弓起，对着巨石行了行礼，便欲转身回屋去收拾行囊，以待下山之用。
砰
然而就在其起身之时，院门却被一阵发动机的嗡鸣轰然撞开。
随着声音的传出，驾驶位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而后车门打开，一头扎着双马尾的靓丽身影，出现在高长河的面前。
女孩约莫20左右，身姿婀娜，笔直的长腿在紧绷的牛仔裤下显得异常醒目，原本白色的衣服被风沙附着，显得有些发黄，胸口起伏不定，似乎对于撞坏了寺门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俏脸微微发红，一双秀眉紧簇，神态拘谨的看着高长河。
此时的高长河，不知是因为18年来第一次见陌生人，还是因为18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异性，抑或是因为老和尚的预言应验了，高长河有些愣神，不知在想着什么，一双星目死死盯着面前散发着极浓青春气息的少女，一时间，空气仿佛有些凝固。
这，应该就是老和尚所说的缘法吧？
但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场‘缘法’，是来拆庙的。
“小师傅，请问佛堂在哪，我想供一些香火”。
漂亮女孩声音有些清冷，似乎有些刻意的压制。
然而，高长河似乎并未回过神来，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女孩，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热切……
这种热切，像极了饥渴难耐的豺狼，盯着猎物的感觉，仿佛对于高长河来说，面前的女孩，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可口、美味。
但就是这一抹热切之色，却恰恰被女孩机敏的捕捉到了，以往在闹市之中，这样的眼神，女孩见过的并不在少数，皆是那些个风流好色之徒的眼神流露。
不得不说，女孩子的第六感，莫名有点准确了！
从一开始进寺门，面前的这个家伙的视线就一直钉在了自己身上，挪都挪不开，仿佛全身上下都被扫描了一个遍，要不是爷爷反复叮嘱，或者放在平常的时候，估计自己当场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
“该不会这是个躲在深山之中的逃犯吧”？
女孩内心腹诽道，想到这里，不由得身体一颤，摒住呼吸，死死盯着面前的高长河，而后轻轻挪动修长的大腿，斜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情况，悄悄的往寺院门口挪动过去。
整个过程甚是轻微，几乎有些难以察觉，仿佛害怕一个不经意弄出些许响动，便会惊扰到面前的人，从而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施主不是要礼佛吗，那便随我进来吧”。
高长河单手成掌，立于胸前，而后身子微躬，对着女孩行了一个佛礼，缓声说道。
正缓慢后撤、准备逃离的女孩听见这道声音，娇躯又止不住一颤，身子一软，几乎就要瘫坐在地。
“终究还是躲不过”……
想起爷爷的叮嘱以及最近家族之中发生的怪异之事，看着转身走进内堂的高长河，女孩咬了咬牙，攥了攥手中的长香，以相对安全的距离，跟了上去。
……
“你就是长河大师”？
女孩名为江萌，此刻正一脸惊恐的打量着面前年轻的身影，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虽然有些不修边幅，看起来邋遢异常，甚至还可能有些变态的癖好。
除了一身宽大又充满补丁的僧衣之外，并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显示出来其作为一位僧人的标志，这让女孩不禁秀眉微微皱起，有些狐疑，一脸失望的说道：
“可能爷爷弄错了，爷爷所描述的长河大师，乃是佛法高深的世外高人，但……”
女孩说着，美眸转动，上下打量着这怎么看都并无一丝高人风范的高长河，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听闻此言，高长河内心也是有些不爽，18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以貌取人，这样的不信任，饶是任何人遇见这样的情况，没有立刻爆发出来，已经算是极为克制了。
但老和尚临终前所交代的事，也定然指的就是面前的女孩即将要面临的事情，自己18年以来的坚守，心性早已被打磨得坚如磐石，对此，高长河也只是心中略有不悦，但也一泛而过了。
高长河定了定神，旋即眯了眯眼，金色的佛光在眼中一闪而逝，而后抬眼看向江萌。
视野之中，一片金色浮现，一切事物，都在这双眼睛之下化为一丝丝因果之力，无数线条在高长河的双眼之中一一闪过。
没一会，高长河便发现了异常所在，只见江萌身后，牵连着一根细小的黝黑色线条，而线条的末端，则是一只类似于猴子外形的生灵轮廓。
佛门瞳术神通——洞虚之眼！
洞虚之眼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佛家注重因果，并非空穴来风，因果，就像是无形之间牵引着各类关系发展的线条，只不过平常之人肉眼难寻，捕捉不到其中轨迹罢了。
而高长河所施展的这门瞳术神通，乃是初入佛门，便在老和尚的循循善诱之下习得，算是燃灯寺的入门之法，据说修炼至大成之时，可洞虚破妄，斩断一切因果。
这门神通的强悍之处，可见一斑！
然而作为当事之人的江萌，在高长河的这道目光之下，顿时感觉通体冰凉，仿佛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站在其面前，任由其观赏一般。
出于条件反射，江萌脸色冰冷，旋即左手迅速一抬，横在自己胸前，借以抵挡高长河那极具侵略意味的目光，另一只手则迅速往上扬起，作势要对着面前的登徒子抡出一记大耳光……
眼看玉手就要对着脸颊落下，甚至高长河都能感受到其手掌之中传来的呼呼破风之声……
“你们家中，近日是不是出现一只可通人言的猴子”，
高长河收起了瞳法，并未在意江萌手中的动作，对着江萌淡定的说道。
话音落下，江萌手中的动作霎时一顿，挥出的大耳光停留在半空之中，而后杏眼圆睁，一脸惊诧的看着高长河，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
高长河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旋即撇了撇嘴，没有回答江萌的这个问题，而后便转身朝着寺院门口走去。
意思很明显，用佛语来说的话，便是——不可说。
“走吧”，
寺院门口，传来高长河带着催促而又急切的声音。
终于，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此刻的高长河，内心无疑是颇为激动的，内心一阵荡漾，一圈圈的涟漪，搅动得其内心深处隐隐发痒……
而待高长河出了寺院的大门数秒之后，江萌才从原地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其离去的背影，
“原来这家伙，还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一无是处”……
江萌内心深处，隐隐间觉得爷爷所担忧的事情，总算可以有一个着落了，想到这里，心头压抑许久的闷气便悄然不见，一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展颜一笑，盯着高长河逐渐远去的背影，捋了捋有些杂乱的秀发，脚步轻盈的跟了上去……
…………
山下，高长河立足于一排越野车之前，江萌则是一脸雀跃的准备上车回程，但看见高长河正怅然的望着燃灯寺所在的位置，想了想便驻足停留在其身旁，嘴角微微上扬，俏皮的打趣道：
“舍不得呀？去去就回，又不是回不来了”。
高长河并未答话，依旧是怔怔的望着。
“呆子”……
见高长河依旧如老僧入定般的杵在那里，江萌暗暗嗔了一句，便一头钻进了车里……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来了，您的回响，又在哪里”？
寂静的寺院之中，一阵清风拂过，而后巨石轻微的晃了晃，‘燃灯寺’三个大字在这一刻仿佛被微风拂去了尘土一般，显得异常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