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礼之躯皆为空壳
直到收到芝麻00的短信,我才发现他并不是让我普通地去看看rose,而是代他参加她的家长会!
原因是rose 不希望他们去,就没告诉他们家长会的消息,老师专门联络他后,他才知道的。
这一家子关系有点紧张啊,妈妈把爸爸赶出门,叫保镖狠狠揍了他一顿,把女儿强行带回家,然后女儿不告诉他们参加家长会。
行吧,谁让我心地善良呢,假扮她二姨,听一听老师讲话就行了。
我特地化了很丑的妆,穿上我妈的中老年大花衣服,套上北京老布鞋,这样应该没人认出我了。
而且学校应该没有人看娱乐新闻。
家长会在周二下午四点半开始,我下了高铁掐着点到了校门口。
恢弘的拱门建造得宛如宫殿,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极思中学。
门前有一只状元笔雕像,毛笔中央喷出一股映射着阳光的清流,在巨型茶杯里渗出。
这所私立学校包含小学和初中,学杂费生活费总共加起来是普通私立的两倍,主打就是少而精。
只要进这所学校的学生,任何高中都会抢着要,因为都是妥妥的大学名校录取生。
当时我因为初中的事压力太大,想转学,还做了转来这个学校的白日梦,但爸妈连做白日梦的机会都没给我。
“沈深深!是沈深深!”
“哇她的衣服好时尚,肯定很贵。”
然而还没踏入学校之门就被认出来了。
我假装对方认错人,埋头快步走了进去。
“喂,等等!”保安师傅喊住了我。
“啊……我是来开家长会的……需要登记吗?”
他双臂一夹小跑过来:“你是哪班哪个学生的家长?”
还好有所准备:“我是初二特优班的翟瓴的二姨。”
然后他迅速把手背到身后,掏出一个小本子:“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儿子很喜欢你。”
啊……吓死我了,我以为认出我是假冒的,要拿电击棒电我。
随后在这座大迷宫里,我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顺利走进教学楼,家长会已经开始了!
家长们虽有男有女,年龄不同,但气质都很统一,就是都是有钱人,齐刷刷地向我看来时,我眼里尽是金钱的光芒。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声道歉,坐到rose 手指着的位子上。
班主任清清嗓子,开始发卷子:“这是这次期中测验的结果,我会按照分数高低顺序念名字。”
“第一名,陈浩宇,上次全年级第二,这次名次下降到了第五,不值得高兴。
第二名,崔瓣瓣,在版报大赛中为我们特优班争取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所以在总分上为其加上2分,与第三名拉开了10名的差距,干得好!
第三名,王子燕……
第四名,郭鑫凼……”
从第十名开始,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怎么还没念到翟瓴的名字,我没有错过吧?
又十名后,我回过头给了rose 一个鼓励的笑容,她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似乎对公布结果全然不屑。
“倒数第一,翟瓴……”班主任眼神中充满气愤,所有人顺着目光都看向rose ,交头接耳。
班主任继续说:“全班倒数第二吴佩婷,满分780分,考得630分,年级排名第150位,而倒数第一翟瓴,满分780分,考得0分……”
满堂炸开了锅,更多人是忍不住笑。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rose ,发现她仍旧满不在乎,像在听别人发生的事。
我明白她不让爸妈来参加的原因了,也明白芝麻00即使知道家长会时间地点也不来参加的原因。
班主任长得肥头大耳,活像猪八戒化人形抹了个口红,看来油水挺足。
她嘴角一撇:
“有的同学,占着特优班的位子不好好学习,还将班级的平均分从最高拖到全年级15名,说句不好听的话,每年期末考有多少人想进特优班,这种行为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什么?”
家长和同学们又笑了,旁边的人特地朝我打量,我面前翟瓴的名牌显得格外刺眼。
“你说她是屎,那就是说特优班是茅坑吗?那在座的各位是什么种类的屎,是人拉的还是动物拉的?”
我一出口,全场寂静,待说完更闹腾起来了,一家长说:“那位0分的家长,不知是何方神圣,从来没见过你,敢问你参加过一次家长会吗?参加过一次家委会的活动吗?平时你关心过孩子吗?”
“我看呐,这种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还真得抱0鸭蛋,不然对我们不公平。”
“堂堂极思中学的特优班,竟然还有不思进取的孩子,这年头富二代也不好当吧,也要文凭的吧。”
“班主任老师,请求学校特优班一年一考改成一月一考吧,这样更能排掉毒瘤。”
“安静,请大家安静!”
班主任做了个收声的动作,人们才闭嘴。
“刚才是我不对,一想到班里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是我没担任好这个班主任,请各位要怪就怪我吧,”她冲台下深深鞠躬:“每个学生都不是完美的,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我们待会会议结束会一对一地和家长交流。”
紧接着是主科老师,分别就自己科目方面讲了几句。
会议结束,班主任让我在座位上等等。
rose 跑过来,很高兴地和我打招呼:“是我爸叫你来的吧,二姨,我们同学知道沈深深是我二姨都羡慕死了!”
“是呀,还好是我来了,不然他得气死。”
“哎哟不想让他们管我,我是失误嘛,考试那天正好闹肚子了,”她嘟嘴:“二姨待会请我吃好吃的!我要吃卤鸡爪,还要吃牛肉粉丝煲!”
“好啦好啦,请你请你。”
这时感觉其他年级的学生凑到班级玻璃窗外朝这边张扬。
“喂,翟瓴,帮我要个签名!”
“不行!”
“喂喂,合照可以吗?”
“想的美!”
眼看一个个家长学生都离开了,我是最后一个进她办公室的。
看着她愁容满面我就知道恶战开始了,但好奇怪,又不是我孩子,我干嘛在意。
“听说你是她的二姨,本来这事比较严重,我专门想邀请她爸爸来的,但还是没能邀请到,这次翟瓴考了0分……”她开篇道。
“刘老师,刚才她和我说了,她是考试当时闹肚子,完全没做卷子这才出现了失误,下次不会了……”
“她骗你的,”班主任一眼看穿:“她是不想待在特优班了。”
“啊?”
她推推眼镜:“这事你可能不知情,之前我给她爸爸打过电话,那件事之前,翟瓴一直是班里名列前茅的优等生,自那之后就一直吵着想离开特优班,或者可以的话直接退学,她爸爸估计也非常气愤。”
“是……什么事呢?”
“唉,你知道,像极思中学的特优班,那是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内部的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
每年会根据期末考试成绩来重新调整特优班,名额都是固定的。
以前我认为,这样的竞争方式和考核机制,虽然会很激烈,也会有大起大落,但是能够最大限度激发孩子的学习能力,而自从接到翟瓴这一届,就开始有所不同了。
翟瓴是个特别的孩子,她能让第一次见面的人瞬间成为她的好朋友,如果踏上社会,这点必然会助她一路高升,但在中学,这项技能略显多余。
了解下来,是她母亲对她要求过于严格,让她从小缺乏母爱和安全感,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获得认同,一不小心就走了极端。
她竟然在学风纯净的极思,利用别人想进特优班的积极性,组织了小团体,联合打压成绩最好的同学,每次考试,只要登上年级第一的同学就会被孤立,被强迫给他人补课。
这样一来没有人敢做年级第一,也逼迫非特优班的学生不断加入团体。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保自己一直待在这个名次上。
这件事因为涉及到的学生太多,学校选择了不公开,但是翟瓴的做法,无疑是把自己和他人逼上绝路,所以请你们多关心她。
成绩并不是学生唯一的出路,不要逼得她动学习之外的脑筋。”
她拿出一封信:“这是我当时让她写的检讨,要求800字,她却只写了这两句,让我琢磨,我反复看,只觉得被她戏弄了,这不知是不是出自某个网络语言。”
我接过打开,上面写着:
学礼之躯皆空,不分高低,不由厌慕。
待礼成之时,褪欲还魂,遂完人也。
这……
这竟是我初中时写的小说的原话!
厌慕,厌恶和爱慕。
褪欲还魂……绝对错不了!
“对不起老师,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回去就和她父母商量!”
班主任冲我离去的背影喊:“记得和她爸爸说一下,她妈妈不怎么理解她!”
我转过楼角,下了楼梯,在步梯的栏杆处停下,快速地翻阅着我企鹅空间日志。
一篇名叫《还魂的阿拉》小说映入眼帘。
我点进去重读起来。
香杖崖国里有个叫金阿拉的丫头,今年已经年满13岁了,在这个年代,她已经可以嫁人了。
被爹娘卖到酒楼做酒侍。
她有一个在酒楼打杂的相识,名叫卞无果。
终日服侍趾高气昂的客人们,让她备感麻木,只有无果会陪她说会话。
一天她给客人房间送茶时,看见卞躺在血泊中,她向怒火中的客人赔了两锭银子,拣回无果半条命。
只因无果见此人在背后谈论金阿拉的裙裾是非,他便将手中的脏水泼到人前。
不久后卞无果不治身亡。
金阿拉道:此生做了个人见人唾的丫头,若能改命,阿拉定会护全你一生。
某日听客人谈论,要改变身世,便要将灵魂囚礼,那里不分高低贵贱,待礼成,褪欲还魂时,则会得到旨音,重生为另外的人。
她选择走进深山,封袖学礼。
礼是一种思想,一种境界,若是学到三成,可通世间万物,学到五成,荣华富贵信手拈来,学到七成,可长生不老,学到十成,便可踏云成仙。
金阿拉的梦想,从来不是成仙及长生不老,而是希望她能学成观人察心,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经历雷劈,大雨,饥饿,炎热,冰雪,高烧,生疮,兽咬等九九八十一难后,拨开最后一片长叶,她终于走出了香杖崖,进入了不死神山。
那不死神山看不到巅峰,只看得延伸几十里的山脚,以及和周遭烈日不同的浓浓的笼罩着的乌云。
山脚下有个穿细麻编织的衣服的人,他头戴木枝簪子,长发及腰,脸上毫无表情,像是一具空壳。
“高人,高人!”
金阿拉衣服破烂,浑身又脏又冷,见了那人却由心生暖,毕竟是这三个月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啊!
“生徒唤尔升便可,乃是我的学号,”高人向她行礼:“尔升凭师祖之命,在此等待多时,请随我来吧。”
尔升领着阿拉走上一条偏僻的道路,不死神山很神奇的地方在于,它被浓雾笼罩,仅二十米之内可见,谁都只会守住自己的心亩三分地,不敢贸然巡山,固山林树木花鸟走兽都保持着比较原始的模样,多数长生,遂称不死神山。
阿拉穿着棉服只觉得阴冷无比,但只穿着薄薄一层棉麻的尔升却一点不惧寒。
走在这山里,不仅是温度很低,更是走一处被一处景色所惊,内心不免打鼓。
这要是自己下山,走半个时辰便会死在原地。
云雾渐开,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庙宇,这庙宇镶嵌于黑崖壁之上,就像从石头里生长出来的一样。
师祖坐于高堂,叫阿拉立于庭院中央。
“我可问你,是否愿意上交灵魂,待年满18岁时再归还。若是不从,则并非诚心学礼,便转身离去罢。”
“为何要上交灵魂?”
“学礼之躯皆空,不分高低,不由厌慕。
待礼成之时,褪欲还魂,遂完人也。”
师祖手一挥,似打开了一个风的通道,直达阿拉的脑门,蓝色火焰似的灵魂从中剥离,慢慢飘到师祖手心。
“从现在起,金阿拉便没有记忆,胸中无事,只有学礼。”
这是一篇中篇小说,看到这里我关掉了界面,虽然说我的日志没有上锁,陌生人皆可见,但企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使用了,我也没公开过,要说被rose 看见并模仿,她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企鹅账号的?
创造不死神山的时候,我脑海中是曲市一中的画面,高级的学长学姐那可憎的面孔。
“请你们不要找我了,我只想好好学习。”
“不要不识抬举,你就答应交往吧,他爸爸可是黑帮的。”
“妍儿救我!”
“别担心,我给你找了个更厉害的男朋友,你就假装和他交往,准保一中这帮人不敢欺负你。”
“美女,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名号,我罩你!”
“可是妍儿,这人又矮又丑,像个烤地瓜。”
“沈深深,你竟然找人来威胁我,你知道我爸是黑帮的吗?惹了我,要你好看!从今天起,你不要想上学了,我们会堵你堵到退学为止。”
“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你来保护我好吗?”
“美女,你被人盯上看来是有原因的啊,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我好心好意罩你,你却在背后说我长得像烤地瓜,在我生日那天也不让我碰一下,我最讨厌装纯的人了,好自为之吧。”
那段时间我天天提前一个小时从家上山,绕远路到学校,妍儿联合班里其他女生也天天守在路上为我通风报信,没想到终有一日还是被他们发现山上的小路。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山上有一截小道我是从来不走的,因为我认得那一块是松软的,只要下雨就会塌,我都是手吊在一颗老藤上慢慢挪过去。
那日他和他的同班同学,便从坡上踩空,滚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