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潦倒嫖客
“你们栖吟楼,有几个头牌?”
顾宁看向留在现场的几个姑娘,问道。
“三、三个。”
“现下在何处?”
“天师大人。”为首的那名女子挡住身后的姑娘们。“奴家这就寻他们过来。”
栖吟楼的头牌一共有三位。其中两位皆是男子,生得极美。
“你们可认得他?”
顾宁将三人引到尸体前,伸出手指向倒在地上的死人。
站在三人中间的公子往后退了一步。
“是奴家。近日他都宿在我房里。”
“名字。”
“宋嗣钺,一个烂货。”
宋嗣钺并非京中人士。大理寺的探子翻遍了户簿,也没有找到太详尽的记载。
只在踞郊外二十里的破草房里寻到随身带来的过所。自关外而来。
“公子贵姓?”
“在下姓司,小字为潳。”
沈辞命人围住栖吟楼,独独留下司潳一人问话。
“宋思钺与你是旧识。此处并无外人,你不必忌讳。”
“有天师给你做主,还不够?”
姜洵勾指敲在了他的头上,笑骂。
司潳本姓苏,本家距上京相隔甚远。
苏家世代从军,战乱平复后,小公子苏途却突然没了音讯,不知所踪。
“苏小公子为何栖身于这烟花之地?”
“报恩。”苏家小公子负手而立。“半年前,我寻长姐来到此地,受了重伤。”
栖吟楼的老鸨张妈妈救下苏途,留他在楼里卖艺三年。捧他当了栖吟楼的头牌乐伶。
宋嗣钺找上苏途,也为寻人。
“所寻何人?”
“我长姐,苏言。”
苏言虽是女儿身,端的却是长孙的名头。
一袭男装清贵儒雅,广结好友,宋嗣钺便是在那段时日里结识的旧友。
“苏言小姐同死者有何关联?”
“长姐失踪,全都拜他所赐。只可惜,未能在他死前探出长姐的下落。”
苏途现下已不似初识那般拘谨,丝毫不掩饰对宋嗣钺的嫌恶。
不过一介莽夫,竟也妄想同苏家攀亲。可笑至极。
宋嗣钺祖上出身望族,传到他父亲那一代,竟成了京中有名的破落户。几经辗转逃出上京城,才勉强挽回些颜面。
栖吟楼当夜的生意惨淡了不少。时至深夜,也未见一个客人敢踏进这楼内半步。
反倒叫顾宁撞见白日里惨死于楼中的宋嗣钺。拖着腹前的伤,在楼内乱飘。
“宋嗣钺,你阳寿已尽,还不随我等回鬼府面见鬼主?”
“我……我要找人。”
宋嗣钺躲过鬼差的抓捕,喃喃自语道。
“你少放屁,我长姐就是因为你惹上的麻烦!”
苏途紧跟着引他瞧见横死鬼的姜洵,吼了一嗓子。
闻见他身上飘过来的恶臭后,扶着柱子就开始干呕。这厮即便做了鬼,也叫人反胃。
“苏言、苏言……”
宋嗣钺不停地叨叨,死盯着苏途,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苏途仰头朝后一倒,脑袋磕在柱子上,竟被熏倒在姜洵的怀里。
“休得放肆。”
顾宁执扇点在他的眉间,拦在宋嗣钺身前。
鬼差拘了魂,准备返回鬼府复命。往返数次,都未能拖动宋嗣钺分毫。
这与在庞氏钱庄当日所见,几乎无异。
“姜洵。”顾宁将人唤到一旁。“我想,我们已经摸到尾巴了。”
“此事须尽快禀告鬼主,以防不测。”
姜洵掏出令牌,递还顾宁。蓝色的鬼火一明一灭,映在她的脸上,倒显得她愈发诡异。
大理寺卿沈辞就曾因这道光,彻夜难眠,
“阿宁,小心为上。”
姜洵嘱咐只嘱咐了一句,便随赶来的鬼差去了鬼府。留下顾宁,同那位沈少卿查办青楼命案。
栖吟楼的姑娘们,收了宋嗣钺银子的并不多。
“天师大人,那姓宋的每次来都是找楼里的兔儿爷,真的。”
清月姑娘眼神瞟向兔哥住的房间,嗔道。
栖吟楼的男伶地位不及楼里的姑娘。说得好听些,才唤他们一声公子。
“那宋公子只找他一人?”
“哪儿啊,我们司潳公子可不待见他。”清月甩甩帕子倚在一旁。“宋公子?您也太抬举他了。”
沈辞跟在男乐伶身后,忽听得青月姑娘对宋嗣钺的评价,有些意外。
单从他送给兔爷儿的那些画像上看,并未流露出半分流气。
“二位大人,晚生是来认尸的。”
栖吟楼外。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埋着头,道明来意。
此人是去年应试的新科状元,曾与宋嗣钺同住七日。对他的住处也算熟络。
宋嗣钺住在城门附近的后巷里。
除去散落在桌案上的笔墨,这间破瓦房便成了他最后的家当。
“宋兄每回进京,便是在此处落脚。大人请看。”
状元郎俯身抓过丢在床榻下的两页纸,递于顾宁和沈辞的眼前。
三日前他代人写就的书信,已布满了灰尘。
宋嗣钺,许是多日都未曾回来过,直至身死都扎在青楼。同那委身于栖吟楼的男花魁几番纠缠。
“顾天师,沈某想再去会会苏小公子。”
“他来过?”
带路的状元郎从床下翻出玉坠,交予沈辞。
“禀大人,宋兄确实同那位公子关系匪浅。动辄打骂,也是常事。”
“此事便劳烦沈少卿。在下有一事还未查明,我们改日再见。”
顾宁负手溜向门外,捏着块闪着光的黑木牌,眨眼间便匿了行踪。不知去往何处。
鬼差约她今夜子时在城外见面。
“公子留在鬼府加固封印,令我等将此书交给你。”
“多谢。”
顾宁施法,依言记下。
林中的树叶簌簌作响,书页翻动的声音也在夜里摇曳生风。
“顾天师?”
鬼差听见人声,拽过书没入地下。沈辞举着火把,带人围在顾宁身旁。
“原来是沈少卿。少卿这是何意?”
“天师勿怪,是沈某方才看花了眼,怕有人对您不利。”
沈辞抬手,示意众人退下。上前解释道。
“无事便好,回栖吟楼。”
顾宁第一个迈出这片竹林,拂袖而去。
“人都走了,还不赶紧追?”
“是!”大理寺的探子齐刷刷地应道。“大人呐,那可是宁八爷……”
沈辞一掌拍在浮在眼前的两个手指头上。
“备马备马,再磨蹭人家都喝上热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