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大婚（上）
四月二十二日，天气晴朗，微风。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其实今天本应该有一场小雨的，但是萧若瑶过去把乌云提前打散了。虽说小雨并不会太过影响婚礼，但萧若瑶还是不希望也有这样的瑕疵存在。
这就是渡劫境修士的任性。
一大早，城主府就忙碌起来了。上百名厨师在临时搭建的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炒着菜，门口则是数以百计的各类灵兽被排队宰杀。它们死后会被送进厨房，然后被肢解，再被加工成一盘盘佳肴，最后由一名名穿着靓丽的侍女端出去，送到前堂的宴会厅上。
而此时的宴会厅中，则已经支起了上千张桌子。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宾客们分别落座，与相熟之人说说笑笑。时不时地夹几口饭菜，喝一口小酒，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若有见多识广之人在此，便会发现，此时坐在宴会厅中的宾客们，有很多都在上域各地拥有极高地位的。这边坐着的是某圣地的圣主及圣子圣女，那边坐着的是某宗门的掌门及长老，还有不少大世家的族长、大城市的城主等等。前辈高人群贤毕至，少年英才群英荟萃，单从宾客的规格上，便可看出武陵城如日中天的名望。
为了能够招待好这些人，武陵城上下所有人都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多名在市政厅呼风唤雨的官员硬生生被拉来，或接待各方宾客，或指挥下人干活。虽然一派繁忙，但也算是忙中有序，起码是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而在后堂林凰儿的房间里，此时同样是一片忙碌景象。
林凰儿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大婚礼服，礼服上绣着一只烈火凤凰。这既是寓意龙凤呈祥，又是在表明其凤凰的身份。头挽发髻，戴着一顶凤冠，凤冠上缀满明珠玉石。手腕上戴着红色玉镯，脚下穿的是红色绣鞋，再搭配她那如烈火般耀眼的红发，整个人看着就像刚从红色染缸里捞出来似的。
为林凰儿换上这身衣服和首饰的，便是风凌雪、洛秋霜和白霜华三人。看着打扮得无比耀眼美艳的林凰儿，她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十七年前，林萧然出嫁时的那一幕。
那时的林萧然，同样如此耀眼。风凌雪等人望着身为主角的林萧然，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了羡慕之情。
哪个女孩子不想穿上好看的衣服，嫁给最喜欢的人呢？
可如今，林萧然的儿子都结婚了，她们自己的感情生活却仍然一片空白。心里在羡慕之余，又不禁有些空落落的。
房间里唯一表现得跟平日几乎没区别的，怕就只有刘萱萱了。这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萝莉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时不时地还跑到林凰儿面前，睁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林凰儿这身打扮，最终冒出来一句：“凰儿姐，你头上戴的那个东西，不重吗？”
林凰儿笑嘻嘻地将刘萱萱抱到腿上，逗弄道：“萱萱想不想戴戴看啊？”
刘萱萱迟疑了一下后，摇了摇头：“不要！”
“为什么？”林凰儿好奇地问道。
刘萱萱扁着小嘴，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听娘亲说，戴上这样的东西，以后就要跟别人走了。萱萱舍不得娘亲，也舍不得爹爹，不想跟别人走。”
说到这里，刘萱萱拉着林凰儿的手，委屈巴巴地说道：“凰儿姐，你该不会也要离开这里吧？”
林凰儿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林凰儿捏了捏刘萱萱的鼻子，笑道：“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以后我也会在这里，所以萱萱不必担心以后找不到我。”
一旁的洛秋霜忍不住失笑道：“小师妹打小就是在城主府长大的，长大后嫁给小师弟，自是仍然住在城主府。若是换了别人的话，怕是真的要从此离家了。”
白霜华闻言，小声嘀咕道：“听着怎么感觉小师妹有点像童养媳呢？”
洛秋霜听见了，白了她一眼：“净瞎说大实话！”
林凰儿：“……”
风凌雪看着眼前喜气洋洋的一幕，莫名的心里有些烦躁。她不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间，抬头望向天边，怔怔出神。
“咦？雪儿你怎么在这里？不跟你师妹们说几句话？”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风凌雪连忙望去，只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逍遥堂堂主萧若瑶。
风凌雪连忙向萧若瑶行礼，萧若瑶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她看着怏怏不乐的风凌雪，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便握着风凌雪的小手，柔声道：“雪儿是有了心事吗？”
风凌雪抿了抿唇，然后缓缓点头。
萧若瑶轻抚风凌雪的脑瓜，感慨道：“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为了一方天骄。或许假以时日，你的成就能比我更高。”
风凌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您……您太过誉了……”
萧若瑶微笑着摇摇头：“我说的可是心里话。你的天资乃我平生仅见，再加上年纪轻轻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之路，你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人生在世，虽不可骄傲自满，但也不能妄自菲薄。”
风凌雪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说道：“可是……弟子总觉得，修为越高，就越孤独。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所有人都会最终离我而去。师祖婆婆，您说，弟子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看着风凌雪患得患失的样子，萧若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了想后，说道：“可是雪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身边的人，最终是离你而去，还是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与你的修为并无关系？”
风凌雪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地看向萧若瑶。
“生老病死，这是人生之中难以避免的。我辈修士虽然可以凭借修行获得悠长的寿命，但终归还是难逃一死。但有人死，便有人生。生生死死，循环往复。有人离开，便会有人到来。人生在世，总是难免要经历生离死别的，但也难免要经历迎来送往。雪儿，你之所以会迷茫，是因为你只看到了你拥有的，却未想过你可以争取的。”萧若瑶微笑着说道。
风凌雪不禁陷入沉默之中。
说起来，她今天之所以会感到迷茫，便是因为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和小师妹要成亲了。以后，他们会有自己的生活，而自己作为他们的大师姐，则难免会因此有所疏远。她心中一方面为小师弟和小师妹高兴，一方面却又心生惶恐。因为她想起了小时候，当失去亲弟弟这唯一的亲人之时，从此再无亲人的巨大恐慌感。
她害怕孤独，一直都是。
风绍给了她一个家，但风绍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家庭；小师弟和小师妹就像她的亲弟弟亲妹妹，可终究也有离开她的一天。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今天所珍视的人，都会一一离她而去。到了那个时候，纵然她天下无敌，可心中的那份孤寂，却又如何排遣？
其实风凌雪的这种念头，在修士之中是广泛存在的。修士之所以会衍生心魔，就是因为长生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孤寂是通向大道的主旋律，没有人可以避开这一点。萧若瑶就是看出了风凌雪的心结，因此才会出言开导。
但能不能想开，就要看她自己了。没有心魔是靠着别人开导而消失的，唯有自己的意志才能战胜心魔。
说到这里，萧若瑶牵起了风凌雪的小手，笑道：“先不说这些了。今天可是你小师弟和小师妹的大喜日子，快过来陪师祖婆婆多聊几句！”
风凌雪跟在萧若瑶身后，看着这位岁月在她身上几乎无法留下任何痕迹的渡劫境大能，心里终于是有了几分感悟。
或许，自己也该尝试着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别的事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