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不在乎那张脸，实际上，我很在乎
言瑾夕已经换好了衣裳，穿上了太医院的工服，以后她就是这太医院的小药童了，就是年纪比之前那个小药童大了一点。
她用扇子对着小火灶用力扇风，火灶里的火势更旺了，小砂锅也跟着沸腾，扑扑作响，言瑾夕赶紧把帕子搭在盖子上，随后轻轻挪动盖子，留出一点小缝隙，不让里面的汤药溢出来，这药正是给荀王治疗失眠的药。
冯大人说过，让言瑾夕傍晚送药去长乐殿，言瑾夕探头看了看屋外，太阳已经下山了，心想着，等这药煎好，正好可以给荀王殿下送去。
李太医急匆匆走进来，言瑾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太医，只见他直径走到工具桌旁，拿起一个药碾子，又匆匆往屋外走去，见他快要踏出煎药屋，言瑾夕探头唤了一声。
“李太医！”
李太医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言瑾夕，问道。
“小夕有何事？”
言瑾夕顿了顿，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八卦，可是她也清楚，自己早晚得问出这个问题，不如就现在，言瑾夕问道。
“方才听闻你们在谈论高贵妃，是哪一位高贵妃啊？”
李太医回道。
“这宫中只有一位高贵妃，就是皇帝的宠妃。你问这个作甚？”
言瑾夕故意这么问，倘若宫里有多位高贵妃，她还拿不准谁才是那个陷害她爹的人，倘若宫里只有一位高贵妃，那一定就是吕宝秀她小姨了。
言瑾夕的提问，引起了李太医的好奇，言瑾夕赶紧给自己开脱，回道。
“这不，宫中的人真是太多了，好多人我都未曾听说过，也不曾见过，方才，听到你们提及高贵妃，便想知晓一下，以免以后别人说到，我却不知道，然后给自己惹麻烦。”
李太医回道。
“无妨，以后让张太医带着你跑几趟，也就认识了。”
言瑾夕回道。
“可以。”
李太医回道。
“我还要碾药，先出去了。”
李太医走之前，看了一眼扑腾扑腾的砂锅，对言瑾夕说道。
“看着点锅里的药，已经溢出来了。”
李太医提醒完，便走出了煎药室。
言瑾夕连忙低头，发现锅里完全沸腾了，留的小缝隙也不管用，砂锅里的药成泡泡状，一点点溢出来。
言瑾夕拿起桌上的帕子，搭在砂锅盖上，随后掀起盖子。谁知里面的蒸汽突然冒出，喷在了言瑾夕的手背虎口处，言瑾夕感觉到一阵火辣，疼感也随之扑面而来。
“啊！”
她疼得叫出了声。
言瑾夕立即将盖子放到桌上，紧接着走到院里水缸前，用勺子舀了一勺冷水，再将纤纤细手放进大圆勺里浸泡。
几分钟后，她抬手一看，虎口依旧红红的，好在伤口处理及时，疼感减弱了。
处理好伤口后，言瑾夕重新走到煎药室，拿了一个小托盘放在桌上，再拿起一个药碗放进托盘里，最后把小砂锅的药一点点倒进药碗里。
…………
韩白苏用过晚膳后，起身走到剑架前，他拿起自己的剑，准备去后花园练剑，于是踏出大殿，往外走去，程放见状，跑到他身旁，边走边说道。
“殿下，小夕姑娘已经去了太医院，不知小夕姑娘今日是否会给殿下送药过来。”
韩白苏听闻言瑾夕有可能会过来，便立即停下脚步。
程放继续说道。
“我看殿下还是不要乱跑，配合治疗失眠比较好。”
韩白苏想，她今日若能来，正好可以提醒她一些事情。
韩白苏将手中的剑侧甩了出去，程放伸手接住，把剑抱在怀里，韩白苏转身往回走，程放紧跟其后。
韩白苏抬脚踏进殿内，坐到卧榻上，拿起桌上的书，开始认真看起来。
程放后脚跟进来，抬眸偷瞄了一眼韩白苏，露出得意一笑，他知道殿下在等言瑾夕，今日不会再出去练剑了。
程放随后移步到剑架前，将抱在怀里的剑放了回去。
“咚咚咚……”
殿外有人敲门，屋外的宫女说道。
“殿下，太医院的小药童来给殿下送药来了。”
韩白苏抬头，给程放微微甩头并递了眼色，让他去把言瑾夕带进来，程放点头回应，表示这就去带她。
“吱……”
程放打开门，说道。
“原来是太医院的新任小药童。”
言瑾夕端着药，说道。
“程护卫，药我熬好了，你端进去给殿下，告诉他，这药得趁热喝。”
言瑾夕把托盘递送到程放面前，程放心里估摸着，她说这话，是急着要走，不想面对殿下吧？
程放端着药，侧头尴尬地看了一眼殿内的韩白苏，可韩白苏依旧在看书，程放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支支吾吾起来。
“这……这……”
其实他们的对话，韩白苏都听见了，韩白苏倒不是非见她不可，毕竟保持距离，正是他想要的。可有些话，他得提点一二，毕竟安排她进太医院，并不是为了给他治病，而是另有所图，今日，他必须得见言瑾夕。
韩白苏思考片刻，侧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花瓶，灵机一动，伸手一推。
“啪嗒！！”
花瓶掉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花瓶碎了一地！
听见声音后，言瑾夕和程放露出意外的神情，言瑾夕拧着眉，看着程放，好像在问程放，里面发生了什么？
程放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和坐在卧榻前给他送来眼神示意的韩白苏，程放瞬间秒懂后，立即配合韩白苏，故意扯高嗓门说道。
“殿下，你没事吧？！你别动！！小心伤着了！”
程放转回头，将手中的托盘顺势递给了言瑾夕，言瑾夕本能地伸手接住托盘，这药兜兜转转，又到了言瑾夕的手上。
“我……我……”
言瑾夕有些纳闷，程放打断她的话，说道。
“我去找工具处理碎片，这药你赶紧给殿下端进去，让他别乱碰地上的碎片啊。”
言瑾夕还未反应过来，程放已经从她身旁窜过，跑开了！留言瑾夕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
以前的韩白苏再陌生，在言瑾夕心中，她都是那个小时候救过她的大哥哥，是她熟悉的人。
现在的荀王，长得再像韩白苏，在言瑾夕心中，他仅是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还顶着她最为熟悉的脸。
言瑾夕心里清楚，如果他不是，她便不能和他过多接触，应该尽量保持君子距离，才不至于让自己迷失。
可是如今这药又到了自己手中，她变得被动起来。
言瑾夕硬着头皮，抬脚跨进大殿，韩白苏仅斜眸瞄了她一眼，见她进来，从容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言瑾夕躬着身子，把整个托盘放在他旁边的桌上，并问道。
“殿下可有伤着？”
韩白苏回道。
“并未。”
说完后，韩白苏侧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她手上虎口处的一大片红，韩白苏抬眸看着她，心想着，她又受伤了？
言瑾夕放好药后，退回身子，韩白苏收回目光，假装不在意，低下头，继续看书。
言瑾夕正要说话时，程放拿着扫帚进来，言瑾夕没来得及说出口，程放在她面前，走来走去，言瑾夕只能继续低着头，等待说话的时机。
程放扫碎片时，对言瑾夕说道。
“小药童，来，抬抬腿。”
言瑾夕听话地抬了抬腿，程放几三下清扫完毕，提着装满碎片的木铲子，拿着扫帚，快速退出了大殿，并关上了门。
殿里恢复了清静。
言瑾夕这才有机会说话，她依旧低着头，用手掌指向桌上的药，说道。
“殿下，快喝药吧。”
韩白苏侧过身子，将手中的书放到桌子上，再顺势端起药，喝药前，韩白苏问道。
“你在太医院可还适应？”
言瑾夕回答。
“做得都是我擅长的事，很快便适应了。”
韩白苏指向言瑾夕的手，冷冷地问道。
“你的手，怎么回事？”
言瑾夕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说道。
“殿下说这里啊，被蒸汽烫了一下，已经处理过了，过两天脱一层皮就好了，殿下无需在意。”
韩白苏故意斜嘴一笑，刻意表现出无语的状态，回道。
“本王可不是在意你，只是在意本王自己罢了，倘若你的手受伤严重，影响了本王的治疗，你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言瑾夕轻声回道。
“这些奴婢都明白，殿下说的是。”
言瑾夕顿了顿，继续说道。
“殿下身子要紧，赶快喝药吧。”
韩白苏端起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言瑾夕从进来到现在，未曾看过他一眼，她用余光瞟见他此刻正在仰头喝药，这才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张熟悉的脸。
见他喝完了药，言瑾夕又迅速低下了头，没有让韩白苏察觉她的偷看。
韩白苏侧过身子，将空碗放进了托盘，顺势拿起桌上的书。
韩白苏看着书，嘴里说道。
“太医院其实是一个秘密极多的地方，你在里面做工，可要守规矩，不该看得千万别看，不该听的也不要去听。”
言瑾夕不解，反问道。
“太医院就是行医救人的地方，能有什么秘密？”
韩白苏抬眸，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她从进门到现在，未曾与他对视过，韩白苏问道。
“你不敢看本王？你怕本王？”
言瑾夕回道。
“我是奴婢，你是殿下，我怎敢直视殿下。”
韩白苏说道。
“在我看来，你不看我，就是在藐视我。”
言瑾夕怕他误会，连忙抬头，看着他，解释道。
“我没有。”
韩白苏与她对望，问道。
“你是不是看得到历史用药记录？”
韩白苏微微扬眉，用眼神进行暗示，可是言瑾夕即便看着他，也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言瑾夕一副傻傻的样子，回道。
“看得见啊，可这些也能算秘密吗？”
韩白苏又说道。
“之前你说你要给你的心上人报仇，你告诉我，在这宫里，你有没有仇人？”
言瑾夕心里想着高贵妃，心虚地眨了眨眼，违心地有点结巴地回道。
“没有，我的仇人……都在……宫外。”
韩白苏知道她在想高贵妃，他准备加强暗示，彻底点醒她，于是起身站了起来，走到言瑾夕身后，侧头看着她的背影，继续说道。
“你说没有，那便最好没有，万一你的仇人是哪个皇子。”
韩白苏移步靠近她，将头凑到言瑾夕耳旁，加重语气说道。
“又或者……是哪个嫔妃。”
这一句耳边的提醒，让言瑾夕神经一紧，她身子有些颤抖，她满脑子都是高贵妃。
韩白苏说完这句后，将自己的头移开，移步重新走到卧榻前坐了下去，他盯着言瑾夕，目光里带着坚定，说道。
“你在太医院，随便翻翻记录，就能看见这些人什么时候，用了什么药，谁领取的？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为了所谓的报仇，给本王惹事呢？毕竟，是本王推荐你去的太医院，你说对吧。”
韩白苏再次扬眉，用眼神进行暗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言瑾夕并不是傻子，前后串联起来，她目光犀利，恍然大悟。
当初高贵妃用滑胎一事栽赃陷害她爹，以此来逼迫她和韩白苏分离，白苏宁死不屈，才被吕宝秀给残害，言瑾夕想到这些，捏紧了拳头。
韩白苏说的这些话，语气中带着威胁，言瑾夕知道他不想她惹麻烦，可这样赤裸裸地提醒反而直接点醒了言瑾夕。
是啊，言瑾夕现在人在太医院，可以查各种用药记录，当初高贵妃谎称服用了言太医开的红花，才导致了滑胎，这红花是不是言太医所开，她在太医院悄悄查历史用药记录便知。
韩白苏思考片刻，他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觉悟，韩白苏的目的达到了，又从容地低头，开始阅读手中的书。
言瑾夕行礼，说道。
“请殿下放心，小夕绝不会给殿下惹事。”
韩白苏微微点头，说道。
“药本王也喝了，该说的本王也说了，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别惹什么幺蛾子，知道吗？”
言瑾夕点头回道。
“奴婢知道。”
韩白苏用手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好了，我乏了，你下去吧。”
言瑾夕行礼，说道。
“奴婢告退。”
言瑾夕退出了大殿。
待她转身时，韩白苏停止按摩太阳穴，侧过头看了一眼，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
程放见言瑾夕出来，立即走进大殿，韩白苏给程放招手，程放见状，小跑起来，来到韩白苏面前。
韩白苏交代道。
“跟上她，护送她到寝所。”
程放行礼，回道。
“是！”
程放转身要走，韩白苏又说话了。
“回来回来！”
程放闻声，转身走回来，问道。
“殿下还有何事？”
韩白苏回道。
“以后每夜都去寝所一趟，确认她回了寝所，你再回来，倘若亥时后还未回寝所，立即向我报告。”
程放回道。
“属下遵命！”
…………
言瑾夕走在回寝所的路上，自言自语起来。
“说来说去，不就怕我连累你吗，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管的着吗，放心好了，我定跟你撇清关系，绝不会拉你下水！”
言瑾夕骂骂咧咧地走在路上，她吐了一口气，沮丧着脸，低声说道。
“顶着我白苏的脸如此防备我，真是太膈应，好难过啊。”
言瑾夕顿了顿，说道。
“很想冲你发火，一想到你不是他，你是皇子，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哪敢放肆。”
言瑾夕气到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着天空，把委屈的眼泪憋了回去，随后低头说道。
“况且你手上有我的把柄，我只能忍着不满，藏着情绪，然后装孙子，装乖巧，装作一点也不在乎那张皮囊。”
言瑾夕顿了顿，又说道。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不在乎那张脸，实际上，我很在乎，非常地在乎，看一眼就会难过，就会很想他。”
言瑾夕又吐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说道。
“不管了！只要我不表现出来，不给殿下添麻烦，管好自己就行了。言瑾夕，你可以的！！”
言瑾夕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继续往前走。
背后跟着他的程放一脸懵圈，问自己，说道。
“她在自言自语说什么？”
他能看到言瑾夕的各种小动作，却听不到她嘴里在说些什么。
见她平安地走进寝所，程放这才回头往长乐殿走去，回去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