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陆回舟坐在屋中, 突然感受到一股很强烈的疼痛。
他死死的攥住胸口的衣服，脸色猛然变得煞白，连呼吸的空气都仿佛变得锋锐起来。
但是这股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持续了约莫两三秒的时间后便如潮水般退去了。
只是疼痛是离去了，却像是留下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沉重而杂乱的情绪堆积在一起，让陆回舟一直之间反而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悲苦、孤寂、心酸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
陆回舟苍白着脸色, 努力的站起身去找隰华。
那种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的强烈不安感席卷了全身, 让陆回舟感觉血液几乎都要凝固起来。
明明室内开着暖气，但是却像是身处在冰天雪地之中，从心底渗出难以遏制的冷意。
隰华被突然找过来的陆回舟吓了一跳。
对方紧紧把他拥在怀里，勒的隰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
隰华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忍着自己胸腔被挤压的疼痛, 有些艰难的问道。
对方身上略有些清冷的雪地松柏气息将隰华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和谢煜身上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隰华不可避免的有些出神。
“隰华。”
陆回舟捧住了对方的脸颊, 眼眶有些发红，“你会离开吗？”
陆回舟的眼中满是不安, 甚至指尖都有些颤抖，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隰华愣了一下。
他移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在陆回舟身后的一点虚空中, 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陆回舟的大脑像是瞬间空白了一下, 整个人的呼吸心跳都在这一瞬停滞了。
有些问题，不回答, 就已经是给出答案了。
顾左而言它, 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为什么？
陆回舟想不明白。
明明他们昨天还那样的亲密，明明, 是他先招惹的自己。
陆回舟紧紧抱着隰华，却悲哀的发现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 对方至少没有直接说出来。
就好像同样是死刑，一个是立即执行，一个是死缓的区别。
他该庆幸对方只是给自己判了死缓吗？
陆回舟的表情怔怔，温柔透彻的琥珀色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睫毛微颤着，整个人仿佛有一种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他喃喃道：“是啊，做个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隰华安抚般的碰了下陆回舟的额头，敛去了眼中的所有情绪，只是道：“没关系的，别想太多。”
隰华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系统一开始的时候就建议自己不要和任务对象有太亲密的关系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大写的人渣，正在狠狠的践踏对方付出的感情。
隰华觉得自己现在心中完全就是一团乱麻，更是有一股很深的疲惫感仿佛从灵魂深处涌出来。
他厌倦了这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做任务。
他厌倦了这样每个世界都要去遇见不同的人，却又只能辜负的感觉。
真的，太糟糕了。
系统回来了，它面对隰华的时候有些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毕竟这算是他们那边的重大失误了。
上一世谢明斐的情况本来就有点特殊，后来隰华离开之后，谢明斐不知道找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保留了一份记忆，跟着一起进入了下一个世界之中。
只是到这个世界时出了点意外，拥有谢明斐记忆的那一部分魂魄脱离下来成为了如今的谢煜，而剩下的那部分，就是陆回舟。
现在陆回舟和谢煜已经见过面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那份属于谢明斐的记忆就会完全苏醒过来。
至于完全恢复了记忆的谢明斐在发现隰华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反应，系统已经完全不敢去想了。
谢明斐本来就疯，现在只怕会更疯一点
系统有点害怕，它对隰华道：‘宿主，要不我们先走吧。’
现在陆回舟这边学业什么的也基本走上正轨，之后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现在隰华再待在这里，其实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
而且这次系统回来之后，明显感觉隰华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果然，在听到系统的话之后，隰华既没有问它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也没问为什么要先走。
而是问道：‘你告诉我，上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隰华的语气和表情都太过平静了，但是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安。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平静之下藏着多么汹涌的暗流。
系统的语气迟疑起来：‘宿主’
‘我想恢复自己之前几个世界的记忆。’
‘你之前说，是将我的记忆全部封印起来了，既然是封印，那就有办法解开的对吧？’
系统的语气更弱了，‘可是’
隰华静静的等着。
系统：‘可是我没有这个权限’
隰华：‘那就去找有这个权限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而在此时，一片虚空之中。
两个白衣老头正相对而坐。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而后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面目有些愁苦：“这些仙君一个个在天界的时候看着都清心寡欲，不染凡尘的，怎么去下界转了一圈，全都被这些情情爱爱的给困住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到：“凡是去历劫的神仙，其他劫数鲜有过不了的，唯独这个情劫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白眉毛老头默默补充了一句，“咱们帝君如今也就差这个情劫未曾历过了。”
不过现在这情况，也差不多算是给补上了。
两人又互相瞅了半天，“那现在到底怎么办？”
“这我哪儿知道啊？！”
“要不，让隰华仙君先回来？”
“回来然后呢？”
“那然后的事情然后再说呗”
“可是帝君怎么办？”
“最近妖魔两界可不怎么安份，天庭那边但凡还知道点轻重厉害，应该都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帮人脑子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谢煜感觉自己仿佛是沉入了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之中。
梦中满是风霜雨雪，四周枯寂无声。
他丢失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后来他于人世间跋涉行走，访仙问道，想要找到一丝有关那人的踪迹。
他托寄多少次希望，就失望了多少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曾经那人存在过的痕迹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所有人都在劝他放下。
可是，怎么能放下呢？
怎么舍得放下呢？
那么多个日夜的陪伴温存，那么长时间的执手相看。
习惯早就已经刻在了骨髓里，融进了血液中。
那人是妖怪也好，仙人也罢。
都没有关系。
他只知道，那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他后来时常觉得，这多活的一世是上天所降下的劫难。
叫他在尝到温暖爱意之后，又失却所爱，孤苦余生。
对了，那人的名字，是叫隰华。
隰华、隰华。
隰华说，自己是他转世的爱人。
隰华还说，他们会再次相遇。
可是，自己既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不知道来生究竟会如何。
他所能拥有、所能感受到的，唯有此生而已。
他甚至开始嫉妒将会在下一世和少年再次相遇的‘自己’。
他不愿意和任何一个人分享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爱人。
即便是另一个自己。
他就是他。
他也只是他。
前世来生都不能替代。
他是谢明斐。
独一无二，仅此一个的谢明斐。
——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出来，谢煜，不，现在应该叫谢明斐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样玄乎其玄，近乎于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真的让自己做成了。
谢明斐的心中满是欢喜。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隰华，强烈的惊喜让谢明斐下意识忽略了自己记忆中隰华没有认出自己的事情。
谢明斐想，隰华当初答应过自己的。
他说他们会再次相遇。
虽然这中间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但是没关系，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谢明斐觉得这些失误都是可以被忍受的。
他为了等这一天，等了太多太多年了。
甚至在此之前，他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完全记起来。
但是让谢明斐有点不开心的就是，隰华好向像先一步遇见了自己的□□。
而且似乎还认错了，不对，也不能说是认错。
陆回舟按道理来说，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只是没有曾经作为‘谢明斐’的记忆而已。
想到这里，谢明斐忍不住啧了一声，觉得稍微有点麻烦。
他心想，隰华和陆回舟在一起，肯定是因为发现了陆回舟是自己转世的原因。
这样说起来，其实隰华喜欢的还是自己对吧？
隰华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勉为其难的和陆回舟在一起的。
谢明斐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却又控制不住的吃起自己的醋来。
他不想让隰华喜欢陆回舟了，就算陆回舟和自己本质上是一体的，那也不可以。
他想让隰华还喜欢自己，还喜欢谢明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