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晋江
从二十年前进入南溟山却险些死在这里之后, 王道长就很清楚南溟山之凶险。
他虽然对当年没能救出那些南村人的事情始终放不下,但奈何南溟山附近磁场混乱不说,二十年间他数次想要重入南溟山, 都会迷失于南溟山外, 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直到这一次节目组进入长寿村拍摄, 王道长才得知,原来长寿村就在南溟山下游,而也因此得以和特殊部门一起进入南溟山。
但是这一次,站在长寿村里,王道长是真的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漫山遍野的腐尸,生机充盈到诡异已经脱离了正常范围的村人, 还有到处都有防不胜防的菊花花纹……
在一剑斩断想要从背后偷袭救援队员的菊花根须之后, 即便是王道长, 也颇有些感觉体力不支, 用桃木剑撑着身体急切的喘了口气之后,他才重新转过身来, 面相小木楼外的腐尸。
虽然救援队和海云观的道长们一路拼杀,终于在村子里杀出了一条血路,根据从之前直播里得到的路线,冲到了节目组众人所在的小木楼,和节目组的人汇合。
结果刚一照面,王道长就被节目组众人现在恶劣艰险的处境震撼到了。
小木楼后面的河中源源不断的爬出腐尸,就连小木楼下面架空层的黑暗中都亮起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此渗人,昭示着潜伏着的危险。
王道长看到, 在小木楼的门前, 还守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当他定睛看去, 顿时错愕的发现,那竟然是路星星!
但此时的路星星,却和王道长印象中懒散嬉笑的模样截然不同,反倒面容严厉气场锐利。
虽然路星星手里只拿着一根长杆指向围困住小木楼的腐尸群,都仿佛手里拿的是绝世宝剑,骁勇不可挡。
一人当关,万尸莫开。
连王道长都被震撼在了原地,恍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燕时洵。
路星星脚下堆积着一滩血肉,身上面容上也到处都飞溅着腥臭血液,显然在海云观道长们抵达之前,就已经独自奋战了许久。
王道长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欣慰,一时神情复杂。
愧疚于他们没能及时赶来,让路星星一个没出师的小辈独自撑了这么久。但又欣慰于路星星竟然能撑到他们赶来,原来那个不爱背书总被师父满山追着打的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但还没等王道长感慨几秒,忽然发现在腐尸群里出现的几个风格迥异之人的路星星,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存在,顿时喜笑颜开。
路星星站在小木楼门口兴奋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拼命的朝王道长等人挥着手:“师叔,师叔!我在这哈哈哈!”
活像个看到有人开门回家,所以跑过去兴奋得拼命摇尾巴的哈士奇。
原本威风凛凛的狼,顿时气场松懈了下来,恢复了哈士奇的真面目。
要是路星星身后真的有尾巴,现在都能摇得像个螺旋桨一样,带他上天了。
看到这一幕的马道长和王道长:“…………”
王道长瞬间冷漠脸:哦,没长大,还是那个星星。
马道长失笑摇头:“星星啊星星,怎么总是长大超不过三秒呢?”
路星星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长辈眼中立起来的成熟形象,存留还不到三秒钟,就轰然倒塌了。
但是,有了救援队和道长们的加入,让路星星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而小木楼里节目组的很多人,更是喜极而泣,说终于得救了。
然而他们放心得太早了。
当真的与腐尸交上手之后,道长们才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奇诡之处。
——根本杀不死!
无论怎么做,这些腐尸也只是像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爆开的满地血肉中,轻飘飘落下一张人皮。
可这张人皮很快就会充盈起来,重新站立在原地。
车轮战剧烈消耗着道长们的体力,还有菊花的根须飘扬在空气中,金色的丝线极容易被忽略,稍一不注意,就会被它们扎进血肉里,生机迅速被夺走。
已经有道长因为战斗中被四面八方的腐尸逼得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丝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像飘散的种子找到了土壤,迅速在他身上生根发芽,吸收着自己的血肉。
一朵白色的花苞,迅速在那位道长身上开放。
而道长也在白色菊花开放的同一时刻,眼睛一闭,面色惨白的昏死过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与此同时,就连官方负责人也出了事。
在所有人都忙着对付腐尸,尽量在战斗中逐渐靠近小木楼的时候,负责人却直愣愣的跳进了河里,生死未卜。
王道长心急如焚,却根本无法从庞大的腐尸群中脱身出来。
而现在,就连王道长自己,也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剧烈的喘息着,面如金纸,即便是隔着宽大的道袍都遮不住他的颤抖,肌肉的承受度已经到了极限,每一缕肌肉都在发出着抗议。
王道长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在死死握住剑柄,拼命告诉自己不可以放下剑,否则,他已经脱力的手臂,连剑都不再能握住。
马道长发现了王道长的状态,不由得担忧的向他说道:“王道友,你向后退吧,最前面交给我们,你去看守后面的伤患。”
王道长却摇了摇头,面容严肃:“长寿村和二十年前的南村……越发相似。”
“从这些腐尸即便被杀死也会复生的状态,还有那些老人过于健康长寿的情况,我只能做出一个猜测。”
“——他们根本就不是活人,但也不是死人。”
在马道长惊诧的注视下,王道长缓缓沉声道:“或许,他们陷入了生死之间的缝隙中,是曾经‘鬼年’阎王巡游人间时的侥幸逃脱者。”
马道长闻言,心中一跳:“鬼年……你是说,当年的惨状,很可能会在长寿村重现?”
王道长摇摇头:“我不知道,再向上,就不是我能够探知的高度了,那是天机,不再是我一介修道者能够有资格卜算的范围。”
“不过。”
王道长坚定道:“无论南溟山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们的任务都不会有所改变,那就是……绝不能让南溟山祸事,继续向外扩散。”
几位道长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厚重的血污包裹,救援队员们也筋疲力尽,所有人的体力和状态都在缓缓下降,并且不约而同的有种自己的生命力被抢走的感受。
马道长注意到了周围所有建筑上雕刻着的菊花花纹,从之前那位被菊花扎根寄生的道长身上,他猛然意识到,或许这些菊花花纹也是如此,不仅在拿走他们的生命力,也在无形之中,对他们的记忆和认知做出了干扰。
而王道长也终于到了极限,即便凭着意志,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桃木剑从手中脱落在地,王道长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身体像是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往下滑。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腐尸冲自己而来,却连躲也躲不开。
好在马道长一直担忧着王道长的状况,即便在奋战中也没有忘记关注他,因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王道长的不对劲。
他眼疾手快的拨开腐尸冲到王道长身边,一手掐诀指向腐尸,另一手拎住了王道长的衣领,用自己的力量帮王道长站稳了身形。
马道长甚至边咬紧了牙关勉力支撑,还有心情调侃王道长说:“王道友要减一减了,我都要拎不住你了。”
不等王道长反应过来,马道长就猛地发力,将王道长扔向小木楼的方向。
王道长的身躯越过下面的腐尸,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抛物线,直直冲向路星星而去。
路星星愣愣的仰起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影,然后——
“砰!”
王道长准确无误的砸中了路星星。
路星星被王道长压在下面,觉得五脏六腑差点被冲击得从嘴巴里吐出来,脸都绿了。
他抽抽了两口冷气,艰难的朝上面的王道长说:“师叔,我觉得马师叔说得对,您这体型是有点重,要不要考虑下减肥?”
“这样你下次再砸我,我也能好受点。”
在长辈面前,路星星卑微,弱小,还可怜。
而王道长被猛地来这么一下,原本开始混沌的神智也恢复了清明,马上就要闭上了的眼睛重新睁开。
结果他刚一睁眼,就听到路星星这么说。
王道长:“…………”
难道,我真的重了?
王道长边陷入着自我怀疑,边赶快爬起来,省得把自家小辈压坏了。
马道长在战斗的间隙间瞥过来一眼,被路星星逗得摇头失笑。
这个星星啊,还是没什么经验,太年轻。自己扔人过去,接住然后卸力转几圈不就好了?偏他死心眼的实在,生生帮王道长做了人肉垫子。
不过,马道长对自己用的力度心里有数,他很清楚要是路星星想要避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孩子没有避开,是因为他担忧着王道长,害怕师叔道长在脱力之后又受伤,因此才生生接下了这么一次冲击。
星星啊。
马道长摇着头,心里感叹:宋道友养出来的,真是个好孩子啊。
“星星,过来,把你的位置交给王道友,你换过来帮我。”
马道长扬声向路星星说话,即便战局焦灼艰难,但脸上的笑容却止也止不住。
路星星立刻应了下来,他赶紧爬起来朝王道长行了个礼,就劈开腐尸群,向马道长跑去。
他也清楚马道长的意思,只要前面防得住,后面的人就会轻松一些。
在王道长体力不支的现在,换他一个年轻力壮的顶上去,非常合理。
路星星不觉得害怕或想要退缩,正相反,他甚至还美滋滋的有点骄傲。
看,他现在也是大人了呢,可以被师叔道长信任,和师叔一起并肩作战。
况且,他还有师婶借给他的力量,肯定不会掉链子的。
路星星整个人都因为这份信任而膨胀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更爱邺澧了。
师婶世界第一好!他以后就是师婶身边的人形彩虹屁造屁机了!坚决支持师婶和师叔长长久久在一起!
——不过,邺澧要是知道路星星心中有这么个想法,或许会一边高兴但也隐隐嫌弃路星星,并且想要趁着燕时洵看不见的时候,揍路星星一顿。
而路星星刚到马道长身边,马道长就惊了。
“你身上……”
马道长本来已经转过去的视线又转了回来,疑惑的落在路星星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边,却越看越是心惊。
之前因为隔得远,腐尸和村民杂乱的气息遮蔽了他对路星星的感知,所以没有及时发现路星星身上的奇怪之处。
但此时在这个极近的距离,马道长却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强大到诡异的气场,甚至还隐隐有些熟悉。
就像是……每次当他在海云观正殿仰望着神像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庄严肃穆。
神明不怒自威,却让人连冒犯的想法都生不出。
抑或是在他念起请神咒时,只有在符咒生效,成功借得一丝神力相助时的感受。
但是,无论是那种感受,都比不上此时的震撼。
就像是浓缩了上千上万倍一样。
马道长惊疑不定的看着身边的路星星,问道:“你学会请神咒了?你请的是哪位神明?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力量!”
路星星眨巴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马道长想问的是什么。
他顿时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师婶借给我的!是不是很棒棒?”
马道长的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谁?哪来的师婶?”
马道长一头雾水:“你不是只有师叔吗,没听说过观里谁结婚了啊?再说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借给你这么强的力量,又不是神……”
话说到一半,马道长忽然卡了壳。
他心中冒出了一道身影,意识到了路星星口中的师婶,说的到底是谁。
而这时,路星星也开开心心的解释道:“是燕师叔啦,师婶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燕师叔说要去查看源头,不然腐尸怎么杀都杀不完,所以就把大家交给了师婶。”
“但是师婶又担心师叔,怕师叔受伤,所以他也去追师叔了,就把力量借给了我,让我看着这里。”
路星星嘿嘿嘿的笑着,骄傲到翘尾巴:“有师叔师婶罩着的感觉可真好。”
马道长的嘴巴张了张,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能眼神复杂的看着路星星,但不管看几次,都依旧被路星星身上的力量所震撼。
他可以肯定,路星星身上的力量,绝非普通人能够有的力量,反而更像是神……可是,人间已经很久都没能见到神了,就连请神咒也只能请借一丝神力,而无法使得正神真身出现。
据老道长所言,这是因为大道衰微,所以神明相救,因此众神殒身。
大道之下,再无神明。
可,路星星身上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马道长不是没见过邺澧,因为邺澧一直紧紧跟在燕时洵身边,所以他也经常会与邺澧见面。
但是很奇怪的,他看不清邺澧的脸,也记不住他的存在。
就像是神不想让生人记住他曾现身于此,因此抹除了生人对他所有的记忆。但也更像是对生人的保护。
毕竟天机不可泄露,所有窥视天机者,都会受到惩罚。
就像是老道长窥见一丝天机,然后迅速衰败,几乎生机断绝。
如果在如今大道衰微的情况下,依旧有神明存在……那这位神的本身,也就与天机无异。
窥视他存在者,也会被大道惩罚警告,危及生命。
在想通这一切的那一瞬间,马道长瞪大了眼睛,看着路星星不断“嘶嘶!”的抽着冷气。
他还想到了之前王道长骂过他的,说他对燕时洵不够关心,还不准许燕时洵谈恋爱。
当时他还奇怪呢,怎么自己死活就记不住燕师弟身边有这么个人。
马道长现在简直想冲到王道长身边,剧烈摇晃他的衣领,咆哮着问问他:这是我能关心的吗?啊?!都别说那位到底是不是神,哪怕那位是个还能与神沟通的人物,都不是他能企及的高度,这怎么关心?怎么关心!!!
路星星看不出马道长此时的崩溃,他只是看着马道长青一阵红一阵的脸,奇怪道:“马师叔,你是肚子疼想拉屎憋不住了吗?”
他想了想,还自以为善解人意的道:“没事,我理解,人有三急憋不住嘛,就算现在正打架也一样,毕竟屎尿屁也不知道人这时候在打架呢,没工夫处理它们。”
“要不然,马师叔你先忍忍?这里交给我,等稳定了些之后,你就赶紧去。”
马道长:“…………”
他瞬间冷漠脸看着路星星:哦,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星星。什么长大了什么请神咒,都是假象。
路星星歪了歪头:“嗯?”
但不等路星星再说什么,忽然之间,黑色的浓雾从山间而来,在村中迅速席卷一切,所有人和建筑都被黑暗笼罩其中。
路星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周围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巨响。
不管是道长们,救援队员们,或是腐尸和长寿村的老人们,竟然都倒在地面上。
路星星先是错愕,随即就觉得脑海中亮起了一盏灯泡。
哦哦哦!这怕不是师婶在给他送战绩吧。
所有人都昏倒了,只剩下他一个,那岂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还有这等好事?
路星星顿时兴奋了起来,他激动的搓手手,随即就捡起了刀,趁着所有腐尸都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从村头杀到了村尾,又从村尾杀了回来。
后来更是直接守在河边,对着漂下来的腐尸手起刀落,切头如砍瓜。
在长寿村老人手里用了几十年、砍过上百人骨都依旧锋利的屠刀,今晚在路星星手里,硬是被用得卷了刃。
路星星身上也满是血污和迸溅上来的碎肉沫,乍一看就像是个血人一样,形象恐怖极了。
等道长们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村子里的黑雾已经渐渐消散退去,地上的腐尸也荡然无存,长寿村的老人们更是没了气息,就连村子里大片大片的菊花,也早已经烧焦成了一地灰烬。
在他们昏迷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
只有渗透了土地的血液和遗留的碎肉骸骨,还在昭示着之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马道长眨了眨眼,迷茫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该不会就是,网络上那些观众们所说的“躺赢”吧?
躺一躺,等睡醒之后,莫名其妙就赢了。
马道长满头问号的从地面上爬起来,却发现所有人都倒在他最后记忆中的位置。
只除了路星星。
他眼瞳紧缩,心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种糟糕的可能性,一急之下立刻喊道:“星星!”
话音落下,一道血色的身影应声出现在小木楼后面。
那人手里拿着还在滴血的屠刀,浑身送头到脚都被血污笼罩,根本看不出半点面目。
随着他的走动,腥臭的血腥气飘来,可他自己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一样,甚至还咧开了一个笑容。
明晃晃的白牙和浑身血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尤其是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又是如此诡异的情况。
马道长瞬间警觉,他立刻手掐法决指向那血人,暴喝道:“我以智慧力,但求伏诸魔!”
那血人先是错愕,然后吱哇乱叫的喊道:“马师叔你干嘛!我星星,星星啊……啊啊啊疼啊!”
马道长定睛一看,这才慢慢看出来,那还有点像是路星星。
他赶紧收了符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假咳一声:“哦,是星星啊,你怎么这个形象?我都看岔劈了。”
路星星从眼睛里流下两行热泪,顺着脸颊在血污中冲出一道极显眼的白条条。
“师叔,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路星星委屈极了:“难道是在钓鱼执法,故意的吗?”
马道长扭过头去,沉默了。
“……实在是,星星你这造型太吓人了。”
随即,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也都统一的被路星星此时血人一样的形象吓了一跳。
路星星哭得更凶了。
简直像是对月大声嗷呜的哈士奇。
其余人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假装忘记了自己刚刚看走了眼的事情。
王道长默默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道袍,递给了路星星。
“擦擦脸吧。”
王道长诚恳道:“你现在这个形象,能止小儿夜啼能驱邪。要是让谁看到你,怕不是明年又出新形象的门神了。”
——老道长这一脉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冲。
连带着和宋道长关系好的王道长也是如此,说话压根就不会有含蓄委婉的时候。
路星星被打击得抽成了一堆线条。
节目组众人在醒来之后,就发现小木楼外面的危机已经解除,众位道长在清扫着村里,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腐尸。
而救援队则赶快进了小木楼,查看众人的情况。
好在邺澧借给路星星的力量确实强大,即便是路星星这样的小傻子,又因为体质与鬼气不符而无法发挥出全部效果,都足以将节目组众人在四面围困的死局中,顺利保护下来。
更重要的是,燕时洵和邺澧及时从源头阻断了新危机的涌现,让下游的众人在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之前,解决了南溟山妄图夺取大道的祸事。
救援队挨个查看过去,发现节目组里除了那几个发狂的工作人员以外,其余人所受的伤都不重,只是擦伤或者受惊过度。
王道长来看那几个工作人员,又听到旁边张无病的解释后,严肃道:“他们既然是喝了河水才变成这样,那应该是邪祟入体,只要源头的邪祟已死,他们的问题就不大。”
“等回去之后,让他们有时间来海云观一趟,烧一道符混在水里喝下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王道长安慰道:“没事,不用担心,看来燕师弟在上游解决得很好很及时,他们只是短暂的邪祟入体,顶多影响最近一段时间的气运,不会对他们的日常生活有什么后遗症。”
但王道长看着张无病,想了想张无病的体质,又加了一句:“不过,他们还是要避开有鬼的地方,否则以他们现在极低的气运,比旁人更容易撞鬼。”
张无病闻言,也很诚恳的回道:“没事,道长您不用担心,有我在,肯定是我撞鬼,轮不到别人。”
王道长:“…………”
这话说的,给我说不会了。我该怎么接?怎么听着这么惨?
张无病倒是早已经习惯了,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我就像是最招蚊子的那个,只要有我在旁边,蚊子肯定叮我,别人安全得很。”
王道长一言难尽的看着张无病。
他虽然从上次阴路之事,就深刻意识到了这位导演的撞鬼体质之奇特,但现在看来,他显然认识得还不够深入,还得再了解了解。
不过,寻常人要是容易撞鬼的体质,一般都会哭天抢地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甚至产生更偏激的想法。
但现在看,这位导演倒是豁达得很,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
王道长看着张无病,默默想着,这何尝不是一种修道?要是导演愿意做道士修行,恐怕一日千里,光凭这份心性,就远比其他人能更快的领会道义。
不过,在排查之后,救援队很快就发现少了两个人。
“赵真呢?还有宋辞,他们两个人怎么都不在?”
路星星听到小木楼里传出来的慌乱翻找声音,赶紧大声喊道:“床底下床底下!他们两个人在一楼房间的床底下!”
救援队员闻声赶到房间,趴地上往床底一看,这两人果然在这!
不过,其中一个被棉被棉服裹得像个蚕宝宝一样,让救援队员辨认了半天都没看出来这是宋辞。
完全是凭着旁边的赵真认出来的这是这两人。
赵真刚一醒来,就心中猛地一跳,赶紧起身转头往旁边看,甚至连头磕在了床底板上都没注意到。
他赶紧伸手往旁边的一坨被子里探去,伸到宋辞鼻子下面探他的呼吸,屏息感受着,生怕宋辞在他莫名其妙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出什么事。
赵真心里满是自责,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己是太困了睡过去的。
他在明知道身边人毫无自保之力,需要他帮助的情况下,却还是不管小少爷的安危,自私的睡了过去。
要是小少爷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就在赵真慌乱的探了鼻息探脉搏,在蚕宝宝里一顿翻找的时候,就听到从里面幽幽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赵真,你疯了吗,你给我把手拿开。”
宋辞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像是大病初愈一样,软绵绵的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是硬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气音。
要不是赵真离他近,又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说不定还真听不到这一声。
不过,宋辞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小少爷脾气,嫌弃赵真道:“手都没洗,还那么凉,你怎么敢伸过来?”
虽然被宋辞骂了,但赵真的面色却明显激动了起来,心中一松,顿时躺倒回地面上。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赵真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圈早已经湿了,声音也带着哽咽。
宋辞:“…………”
完了,一觉醒来,我的队友傻了。
宋辞本想要起身,但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衣棉被却制止了他的行动。
并且在刚醒来时眼前一片模糊的宋辞,直到现在才看清,自己头顶上的,竟然是一块木板,看起来有点像床底板。
宋辞满头问号,连带着看向旁边赵真的目光都带上了戒备的探究。
该不会是赵真疯了吧,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把他塞进床底下?
宋辞快要嫌弃死了,也不知道床底下多久没有打扫过了,一股子潮湿发霉的味道,而且说不定还有灰,现在全蹭他身上了。
他光是想想,就难受得想要赶紧去洗个澡。
但是这一动,宋辞却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
简直就像是卧床数年刚醒的植物人,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不说,他甚至有种自己身体被掏空了生机,只剩下一张人皮的错觉。
宋辞慢慢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反应过来应该是节目组又遭遇了邪祟。
他顿时大失所望:“啊……怎么偏偏我一直睡着没看到啊?”
小少爷热衷于一切与鬼怪有关的事情,越是危急就越是让他在恐惧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更加强烈的兴奋。
一想到那么刺激的事情赵真全看到了,自己没看到,小少爷就幽幽的看向赵真,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道:“真好。”
赵真哭笑不得。
不过,宋辞这副表现倒是让他确定了,宋辞的身心应该都没受什么影响。
在救援队员出现之后,赵真就将蚕宝宝从床底下拖了出来,交给救援队员去检查身体。
听到赵真说了那些扎根在宋辞身上的丝线和菊花之后,队员的脸色渐渐严肃,然后点点头,道:“放心,医疗人员就在客厅里,会先做一个全身检查紧急处理,等负责人那边有消息了,就想办法将宋辞先生送出山外。”
宋辞撇了撇嘴,不高兴道:“好慢,你们难道还想爬山出去吗?”
救援队员:来了来了,传说中坏脾气小少爷的刁难!
他更加怀念负责人了,拼命盼望着负责人早点回来,这种能够和各种人打交道,统筹好一切的技能,只有负责人不在之后,他才真切的知道这种技能有多牛。
救援队员:负责人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呜呜。2
但没想到,队员已经做好了会被宋辞一顿骂的准备,甚至在暗中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已经露出了一个礼貌性假笑准备迎接风暴,可宋辞却只是要了个能够与山外通讯的设备。
然后打给了宋辞哥哥。
电话刚一接通,宋辞就不满的朝电话那头喊道:“你是想冻死你弟弟好独吞家产吗?再不让直升机来接我们,你就别想再看到我了,我准备去张无病家当弟弟了!”
宋辞哥哥:“!!!”
旁边听到声音的张无病:“???”
“不是,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张无病纳闷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张无病和宋辞在一个圈子里这么多年,对小少爷的脾气有多矛盾深有了解。这可是唯一一个既是朋友也是敌人的人,又喜欢和他做朋友,又讨厌他。
搞得张无病这么多年来,都没搞清楚应该怎么应对宋辞。
但宋辞听到张无病的话,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哼,你虽然不行,但你父母很厉害,我要是你妈妈生的就好了,这样我也能撞鬼了。”
赵真和救援队员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张无病却习以为常:来了来了,果然又是鬼的事,唉。
“这运气我可以不要,全给你。”
张无病诚恳道:“之前宋道长说我命里有一座鬼城。”
宋辞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喔喔喔!”
赵真哭笑不得,隔在了两人中间,不让两人像小孩子一样继续拌嘴。
“行了少爷,等你好了再说吧,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还顾得上吵架。”
赵真无奈道:“就算你哥哥让飞机过来也需要时间,你先去接受治疗。”
宋辞瘪了瘪嘴,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救援队倒是有些急。
因为需要处理的事件过于特殊并且具有保密性,所以一直以来,特殊部门都是相对独立的存在,全靠官方负责人一人对接全部外界事务,统筹规划所有。
一旦官方负责人不在,就相当于对外界全部事务的中转站失联,工作断开,无法顺利对接。
现在既然危机已经解除,那剩下的,更多是各个部门之间的通力协作,包括舆论小组,紧急救援小组,还有与偏南地区官方的对接等等,都需要官方负责人。
可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负责人却生死未卜,连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就在救援队员急得不行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小木楼前。
邺澧手里拎着官方负责人,冷峻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并没有像之前燕时洵受伤时横抱着燕时洵那样抱着负责人。
对于除了燕时洵之外的生人,邺澧并没有什么温柔对待之意。
他的全部温柔和偏爱,全给了燕时洵,其他人分不到。
这也就让负责人整个人软软的耷拉在地面上。
让小木楼里注意到这一幕的救援队员既是高兴,又是心惊肉跳,生怕负责人是被拖过来的受到了二次伤害,赶紧跑出去,从邺澧手里接过负责人。
不过邺澧也心里有数,他本就是缩地成寸而来,根本不是队员想象的一路拖行过来,所以负责人在被燕时洵稳定住生命体征之后,只是昏睡过去而已,并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
虽然负责人还需要更精准的医疗,不过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路星星老远就看到了邺澧,顿时眼睛“噌!”的就亮了,赶紧欢呼雀跃的跑过来。
“师婶!”
邺澧的目光在看清路星星的形象之后,瞬间冷了下来,嫌弃道:“离我远点。”
路星星立刻原地刹车,头顶支棱的呆毛都软了下来。
像是哈士奇伤心到飞机耳。
但邺澧并没有立刻进入小木楼,而是静静的站在小木楼外,像是等待着什么。
路星星好奇的偷偷抬眼看去。
没让邺澧等很久,一道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是燕时洵。
邺澧刚刚还没什么温度的面容,立刻就展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迎了上去:“时洵……”
结果他话刚出口,就发现不仅是燕时洵一个人。
燕时洵简直像是“回娘家”的年轻媳妇,左手拎一个姐姐,右手拎一个妹妹,后背上还趴着一个井小宝。
井小宝趴在燕时洵挺括坚实的肩膀上,用小肉手撑着软嘟嘟的脸颊,另一只手环着燕时洵的脖颈,还在咯咯咯笑着和燕时洵说着自己的经历。
就像是找家长分享游乐园趣事的寻常孩童。
在发现邺澧扫过来的目光时,井小宝还挑衅般仰了仰头,得意得像是在说:我能这么抱着燕燕,你能嘛?嘿嘿嘿。
邺澧顿时黑了脸。
而路星星一路狂飙着眼泪扑过去,神情的喊着:“燕~~哥!!”
他浑身血污碎肉,只有一张脸被勉强擦干净了出来,能认出来五官。
简直像是在外面跳进泥塘里疯玩的狗子,在看到主人的瞬间快乐的带着浑身的泥扑向主人。
燕时洵看清路星星的形象之后,立刻嫌弃的喝止道:“站那,别过来。不然揍你。”
路星星泫然欲泣,觉得自己接连被师婶师叔嫌弃,已经伤心到快要被打击成一团了。
但是燕时洵丝毫不为所动。
——以他对路星星脸皮的了解,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而且他更不愿意被路星星蹭一身血污,脏死了。
燕时洵在看向姐妹两个时,面容上的嫌弃转变成安抚的笑意,轻轻将她们放了下来。
“我们离开南溟山的时候,你们就和我们一起走。”
燕时洵笑道:“外面会有人帮助你们适应新生活,别担心。”
妹妹扑进姐姐的怀里大哭,姐姐则哽咽的向燕时洵点点头:“谢谢。”
姐妹两个抱头哭泣。
邺澧走过去,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手臂环上了燕时洵的腰身。
——并装作不经意的将井小宝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