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苹果汁
等不到郁棠去深入了解周小鱼的人生, 周小鱼便被命运的鲨鱼吞入腹中。
周小鱼的死讯,是由郁棠亲自告诉骆院长的。
骆院长听到死讯时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谢谢她为周小鱼做的努力。
郁棠倒宁愿骆院长痛哭流涕, 她知道,像骆院长这样的人, 只有在极度痛苦时, 才会有这样冷淡至极的反应。
她实在不敢想, 在骆院长平静的外表下,周小鱼的死讯这把刀会究竟是搅着骆院长的心。
说起骆院长时,郁棠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江老, 他们都是同时代的人,在不同的领域做着令人敬佩的事业, 她知道人生难免有旦夕祸福, 生老病死皆是常事。
她总是怀有几分私心地妄想着, 像江老和骆院长这样的人, 他们应该永远不必受这些凡世痛苦的折磨。
和符纸案的其他死者不同, 周小鱼的死因是被人用重物击打脑部致死。
但周小鱼嘴里的符纸,却和符纸案受害者口中的符纸相同,同时,红蓝色尼龙袋和女性受害者这一点,都很符合符纸案凶手的作案习惯。
用来装尸体的红蓝色尼龙袋,几乎可以在s市的每个杂货店买到。
警方已经将周小鱼的案子和其他五宗案子合并调查, 郁棠坚持继续参与符纸案的案件调查。
不论是为明德孤儿院的骆院长, 还是为已死的周小鱼, 她想尽快找到杀害周小鱼的凶手。
关于符纸案的五位受害者和周小鱼,郁棠有一件很是疑惑的事,那就是为什么她们中有人失踪的地点并不算特别偏僻, 却没有行人或店家注意到她们?
如果凶手采取强硬手段,她们不可能不反抗,如果她们反抗,必然会引起周边其他人的注意。
可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为什么呢?郁棠百思不得其解。
林几何发来消息,经过一轮排查,隧道里的人质们暂时未发现有人有作案嫌疑,更有人看见她捡到的那枚符纸是从谁身上掉落的。
郁棠轻轻叹气,不由地有些失望。
不过这倒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估计凶手是位没有犯罪前科,但高度缺乏同理心的反/社会分子。
她特意查过周小鱼失踪时的医院监控,事发时,王千钧躺在病床上,没有作案的可能。
同时,据警方调查,前期被重点怀疑的那位有前科的车主很快被证明了清白。
郁棠要来了周边店铺的监控视频,正在逐帧查看。
在监控视频里,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孙蕾。
郁棠惊诧之余,贺迟发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盆蔷薇花。
【这盆花怎么样?】
怎么贺迟突然起了养花的心思?郁棠拨通了贺迟的电话。
“王千钧的房东花粉过敏,所以他之前都没养花,我买了一盆花送给他。”
原来孙蕾对花粉过敏?郁棠想起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孙蕾满脸红疹,难道那时的她便是因着花粉吗?
“你什么时候和王千钧这么熟了?”
郁棠看着贺迟,暗暗感慨,她倒是头一回发现,贺迟竟然还有社交小王子的潜能。
“他太可怜了,他说,前几个月他的女朋友刚和他分手出国了,而且他没什么朋友,没有人帮他搬家,所以我没办法拒绝啊。”
没办法拒绝?郁棠愣了愣,贺迟的这句话倒是给了她新的思路。
如果凶手给了一个受害者无法拒绝的理由呢?
比如屠夫案,不就是假扮小女孩降低受害者戒备,随后犯案么?
会不会凶手也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以此消弭受害者的戒心?或者说,凶手伪装弱者,请求他人帮助?
不过,王千钧说自己没朋友?郁棠的心思一转,虽然他的房东孙蕾是朵奇葩,但王千钧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真正孤僻没朋友的人,不会轻易向别人求助,贺迟,你要小心王千钧。”
“他又不可能是连环凶手。”贺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贺迟这傻白甜,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郁棠简单直接地问:“贺迟,那你现在在哪里?”
贺迟报了地址,郁棠立马在网上搜索,他所在的地方是城西的某个安置小区。
这个安置小区由于租金便宜,是很多上班族的选择。
“我在帮王千钧搬家啊,我正往楼上搬东西呢,等会和你说……”
不等郁棠说话,贺迟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郁棠看着城西的方向,面露沉重。
她关上点头,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贺迟所说的小区。
按照贺迟给的门牌号,她敲开了房门。开门的人正是王千钧,他的右手受了伤。
郁棠简单扫了一眼房间,这是套一的房子。
她面带笑容,说:“听贺迟说你搬家,我特意来帮忙。”
“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
不过王千钧还是让郁棠进了门。
“对了,听说你之前的那位房东过敏,连花都不让你养?”
“她对花粉过敏,哪怕只是碰到一点都会起满脸红疹,所以她出门时都会戴着口罩。她偶尔会来查看房间的状况,所以要求我不能养花。”
郁棠点了点头,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电视里正在播放关于周小鱼案的报道,王千钧垂着头默默地削着苹果。
“我给你榨苹果汁吧?”
“好。”
自从发现周小鱼的尸体后,她不敢看和周小鱼案相关的任何新闻报道。
王千钧很快端来两杯苹果汁,郁棠端起苹果汁,她笑着问王千钧,缓声说:“我喜欢喝甜的,能帮我拿点糖来吗?”
“我这就去帮你拿。”
看着王千钧的背影,郁棠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
等王千钧回来时,郁棠面前的那杯苹果汁只剩下一半,她笑着说:“”
“对了,你钱包照片上的那只狗很可爱,是你喂的么?“
“是啊,是我亲手养大的。“王千钧脸上的笑容变得极冷,他说,“后来它和我的前女友一样不听话,我就把它宰了。”
窗外刮起大风,将虚掩着的卧室房门吹开一半。
郁棠想,还真有送上门的连环凶手啊。
“贺迟在哪里?”
“贺迟在房间里,他睡着了。”
房门半掩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床上那人的脚,她起身走到门前,身后传来王千钧的笑声。
“怎么?你怕我像电视里的变态凶手一样杀了他?”
郁棠背对着往前军。莞尔,她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手链。
“我以为,更该害怕的是我,毕竟你是敢从白老大手里夺枪的人。”
郁棠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穿着衣服的假人。
不是贺迟,他总算没有跌进王千钧的陷阱。
“你喝的苹果汁里被我下了药,你现在应该感到浑身无力……”
听见王千钧的话,郁棠的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
“很荣幸,你将成为我的第六位羔羊。”
“你是符纸案的凶手……”郁棠睁大双眼,她故作疑惑地问,“为什么是我?”
“杀了你的话,不是很有意思么?hunter的侦探死在了我的手里,这样我就能看到举国都为我的作品而震惊。”
见郁棠不说话,王千钧继续笑着说:“我本来不打算动手的,可是一想到你是hunter的侦探,我就忍不住,我好心动。”
在王千钧的笑声里,郁棠缓声说:“如果你感到浑身无力,那你应该庆幸,你买的药并不是假冒伪劣产品,不过很可惜,那半杯苹果汁,我没有喝。”
郁棠再次庆幸,她从不喝离开视线的饮料。
“你什么意思?”
“那药,在你的肚子里。”
王千钧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想打起精神,却发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力气。
“在发现那枚符纸和你手指上的戒指痕迹后,我就对你有了怀疑,直到你今天自乱阵脚,对我下手。”
“我猜,和你的前女友分手后,你对女人产生了憎恶,于是,你利用那只狗的照片,佯装狗走失,这样的你当然很容易取得受害者的信任,你将她们引到无人处,随后将她们杀害,再在她们的嘴里放上符纸。当然,你骗人的手段或许不止冒充狗主人一种。”
“你肯定猜不到我是怎么骗到拾荒女人的,哈哈哈……”王千钧的脸上露出狞笑,“你猜不到。”
“我对你怎么利用别人的善良没有兴趣。”
“那个拾荒女人可不善良……她太贪心了。”
“她贪心也不是你杀她的理由。”
“我提议过,只要她愿意配合我,我绝对不会伤害她,我给的钱够她捡几个月的废品,是她自己不识好歹,是她不知足,我给过她选择的。”
所以,王千钧管这叫贪心?
郁棠听得几乎血管爆裂,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仍然能保持自我努力生活的人啊……为什么会被王千钧这样的人践踏?
她抬手给了王千钧一巴掌。
“你哪来的女性尊严可以用钱买到的错觉?”郁棠又给了王千钧一记耳光。
“连人命都有价钱,更何况人性尊严?”王千钧冷笑。
“王千钧,那我要你的命,你给吗?”王千钧想偷袭郁棠,她生气地将王千钧摔了个过肩摔。“死的那个人应该是你,而不是她们……”
努力生活着的她们,不该被这个人渣践踏……
“她们真可怜。”
郁棠冷漠地看了王千钧一眼,她知道,在他面前表露越多的情绪,他会越兴奋。
她轻声问:“你说的她们是指谁?”
王千钧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他说:“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啊,哈哈哈,我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我竟然这么晚才发现这些乐趣,我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审判者的角色。”
深吸了一口气,郁棠痛揍着王千钧。
“你觉得人命是什么?是一条会蠕动的虫子吗?是可以随意抹灭的灰烬吗?疼吗?”
“疼。”
“你不会感到愤怒吗?凭什么我的喜怒哀乐要凌驾于你之上?凭什么是我而不是你?如果你有这些疑惑,那你应该问自己,凭什么是你当审判者?”
“你想当审判者,你足够客观吗?你研读过联邦法律吗?你知道什么是程序正义吗?你知道什么是罪刑相适吗?”
“我研读过联邦法律,法律不过是安/慰剂,从来只做事后的补救,而不做事前的预防。”
“你真的看过联邦法律么?什么叫做只做事后补救?”
“现在有人主张废死,我不一定会判死刑。”
郁棠莞尔,很遗憾,前世s市议员提出的废死法案并未通过。
哪怕这次最终通过了废死法案,可王千钧等不到那天了。
“法律对你来说是文字游戏,人命对你而言,也是这样吗?”
“为什么我要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其他人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她冷冷地说:“要是早发现你的真面目,我说不定就让你和白老大缠缠绵绵去了,何必浪费人力物力救你?”
他的脸因疼痛而扭曲着,他笑着说:“你是不是很后悔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哈哈哈,是你救了我……”
郁棠的目光平静地跃过王千钧的肩膀,她仿佛看见前世举办的红山隧道遇难者的悼念仪式。
在盛大的仪式上,无数人悼念着在红山隧道案中遇难的受害者。
“我只不过是把你的脑袋,暂时寄存在你的脖子上。”
这次,王千钧依然会死,但不同的是:他会背着杀人凶手的恶名,像只老鼠一样死去。
而不是像前世一样,被无数人悼念。
话不投机半句多,郁棠索性从厨房找来一块抹布,塞住了王千钧的嘴。
这时,贺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袋苹果。
“我下楼去买了点水果。”察觉到房间里气氛不对,贺迟讪讪一笑,他说,“郁棠,我削苹果给你吃。”
“对了,这是怎么回事?”
郁棠脸上狠厉的笑容逐渐收敛,她缓声说:“如你所见,遇见垃圾,被迫正当防卫而已。”
“王千钧他……”
“符纸案的凶手……是他……”
看着贺迟脸上傻白甜式的笑容,屠夫案那次,贺迟好心帮人,结果偏偏看见了屠夫的罪证,精准地撞到屠夫的枪口上去了。
她很好奇,贺迟这小傻瓜,怎么总能很精准地定位变态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