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小鱼的愿望
关于废死法案的讨论越来越多, 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林几何还没有就此事发声,郁棠倒是很期待, 林几何会怎么反驳这些人的观点呢?
周六的下午,郁棠抱着英语课本从图书馆出来,刚好看见贺迟骑着他的小摩托等在路边。
贺迟今天穿着一件红色连帽卫衣, 下穿蓝色牛仔裤, 如果不是这厮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郁棠想,这一幕勉强能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有事找我?”
“要不要去医院看王千钧?”
王千钧?他和贺迟无亲无故, 虽然大家都经历了红山隧道劫持案, 但到底只是路人。
贺迟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怎么突然想去看他?”
“去看看被你拯救的世界, 你不会觉得很有成就感么?”贺迟把头盔扔给郁棠。
如果能揍贺迟一顿,她会更有成就感, 郁棠莞尔一笑,正要戴头盔,又见贺迟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巧克力味的棒棒糖, 要不要吃?”
“我又不是小学生, 吃什么棒棒糖?”
尽管嘴里这样说着,郁棠的手比身体更诚实地接过贺迟递来的棒棒糖。
跳上贺迟那花花绿绿的摩托车后座, 郁棠熟练地搂着贺迟的腰。
“能载郁大侦探, 真是我的荣幸。”贺迟轻声说。
难得贺迟有这样的觉悟,郁棠嘴角微翘, 却还是白了他一眼。
“能载我, 当然是你的荣幸。”
医院里连过道都住满了人,郁棠和贺迟穿过长长的廊道,经过一番打听, 终于到了王千钧住的病房。
房间里似乎正在爆发一场争吵,王千钧似乎正因房租的原因和他的房东吵架。
王千钧的房东是一位约30岁的女人,她穿着红色风衣,头发被染成酒红色,极具个性。
“孙蕾姐,你别欺人太甚!”
“那是我的房子,我想租给谁就租给谁。”孙蕾面红耳赤地说,她的脸上戴着灰色口罩,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红疹,看起来像是过敏的后遗症。
“我们明明说好你让我再租半年的。”
“你房间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给你打包过来了,我的房子不会再租给你了,再见。”见郁棠和贺迟站在门口,孙蕾没有多说,她转身,踩着高跟鞋,大步离开。
“孙蕾姐……”王千钧面色焦急地喊了几句,却并未让孙蕾改变心意。
看他脸色苍白,手上扎着输液器,病房里还堆着被房东打包扔出来的行李,贺迟的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他把买来的苹果放在床头的桌上,笑着说:“我们来看看你,你最近身体好些了么?”
挤出一个微笑,王千钧说:“好多了,谢谢你们,你们不用特意来看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贺迟坐在王千钧的病床旁,自顾自地削起苹果来。
此刻的贺迟身上笼着一层圣父的光辉,郁棠忍不住莞尔,没想到贺迟这钢铁直男竟然有这么柔软的心肠。
贺迟和王千钧的对话,她偶尔会附和几句,但大多时候她都像个工具人似的坐在贺迟身旁。
她打量着病房里的一切,包括病房角落堆放着的红蓝色尼龙袋。
红蓝色尼龙袋?郁棠倏地一愣,她看向王千钧,王千钧受伤的是右手,那么巧,符纸案的凶手留在受害者脖子上的指痕,恰好也是右手。
对王千钧的怀疑一闪而过,但郁棠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红蓝色尼龙袋完全可能是巧合,而且这红蓝色尼龙袋很有可能是孙蕾所有。
最能推翻她的怀疑的是:按王千钧的伤情,如果不是这回她扭转乾坤,或许他会死在红山隧道里,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犯下第六宗案?
说好下次还来看王千钧后,贺迟骑着小摩托送郁棠到宿舍楼下。
走进宿舍,郁棠忽地回头,笑眼盈盈地看着贺迟。
“贺迟,我有话忘记和你说了。”
“什么话?”贺迟正要发动摩托车离开,听见郁棠的这句话又摘下头盔,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郁棠把手指放在唇上,她缓声说,“是被我们拯救的世界。”
微愣片刻后,贺迟的脸上迸出灿烂的微笑。
这个傻瓜还真是有点阳光就灿烂,郁棠转身,背着手慢慢上楼。
这天,宿管阿姨忽然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这里已经许久没人踏足过了,今天宿管阿姨怎么有兴致上门?
“郁棠,外面有人找你。”
郁棠快步走到宿舍楼下,看清树下站的人后,不免有些震惊。
来找她的人,竟然是明德孤儿院的骆院长。
依旧是初见时的打扮,骆院长外套黑色大衣,上穿湖蓝色盘扣衫,下穿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发旧的布鞋。
骆院长上了年纪,眉目间依然温柔,哪怕是皱纹间,同样显露着她多年积淀的温和从容。
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走到长桥上,郁棠手握着栏杆,远眺着鸳鸯湖里的两只黑天鹅。
湖里的原住民黑天鹅是公的,最近s大为了讨个吉利,特意给原来的黑天鹅找了个女朋友,没想到弄巧成拙,找来的黑天鹅都是公的,两只黑天鹅分庭抗礼,倒是乐坏了喂鹅的学生们。
骆院长慢慢开口:“我想拜托你一个忙……”
“什么忙?”
“我知道警方很努力地在找她,但多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你破了小船的案子,请你一定要帮忙找到她……”骆院长殷切地看着她。
郁棠接过骆院长递来的照片,上面是骆院长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两人站在s大的标志建筑红色牌坊下午女孩穿着简朴,身上是蓝色的校服,留着干净利落的及耳短发,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郁棠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样干净又充满希望的眼睛了。
“她叫小鱼,周小鱼……现在是c大附中的学生……”
“她失踪了?”
骆院长点点头,满头银发在阳光下显得脆弱且细碎。
郁棠轻声问:“失踪多久了?”
“周六早上她还给我发消息,她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花店里买了一盆栀子花,打算回头送给我。”
“也就是说,周六早上发给你的消息,是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骆院长点了点头,她接着说:“小鱼是住校生,但周末可以离校自由活动,她周六一直没有回宿舍,中午的时候,学校那边立即报警了。”
周小鱼是周六早上失踪,而现在已经是周一上午了,郁棠眉心微皱,她预感周小鱼的情况并不妙。
一般来说,失踪分为主动失踪和被动失踪,主动失踪的人常常是出于逃债、犯罪逃逸或是躲避某人某事的缘故。
再过不久就是联邦所有适龄学生的大学入学考试的时间,周小鱼肯定不会主动失踪,加上失踪前的表现,周小鱼显然不处于第一种情况的讨论范围。
被动失踪是指失踪者被人胁迫,而失踪者的生死,则取决于这个人的目的,比如仇恨、牟利或满足个人的某种癖好。
周小鱼还在念书,因着个人矛盾被人掳走的可能性极小,更有可能是牟利或……
尽管s市没有所谓的摄像头隐私制度,但是被动失踪的人……一旦超过一定时间,被活着找到或者被完好无伤找到的难度极大。
警方对这种弱势群体失踪案一向重视,加上周小鱼是学生,郁棠很确定,这件案子必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这样的资源加持下,依旧没能找到周小鱼……
“她本来要回寝室去学习的……可是……”骆院长叹了一口气,“小鱼是个勤奋的孩子……为了留出更多时间学习,她特意剪了短发,再过不久,她就要参加考试了……”
郁棠点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爱美,能为学习剪短发,算是很大的决心和牺牲了。
让她为了学习剪头发,她是做不到的,但她很钦佩周小鱼这样努力的人。
“她失踪时是一个人么?”
骆院长点点头,曾盛满温柔的眼里,此刻落满担忧。
“她本来是和室友一起去吃早饭的,但是吃完早饭她看到花店,想起来我喜欢花,就让室友先回去,她独自去买花了,从花店到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距离。”
话说到最后,郁棠发现骆院长的声音带着几分微弱的哭腔。
郁棠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和骆院长确认了周小鱼失踪的那段路。
c大附中她常去,周小鱼失踪的那段路她很熟悉,那段路不算繁华,可是同样不算偏僻,犯罪分子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地段作案?
“这孩子常常问我,为什么给她取名小鱼?因为我希望她能逆流而上。她也真的做到了,小鱼她的愿望是考上s大,这也是我和外人的母校。”
这样算,骆院长和她的先生是大她几十届的学长学姐?
听到这句话,郁棠惊诧地看向骆院长,却见她苍老的脸上露出希冀。
“我给孩子们补课时,会和他们说我们从前在s大读书时的故事……那时候条件没有现在好,冬天只能靠自己取暖,老师给我们上课时,我们常常冷得跺脚,孩子们都很想来我和外人当年上学的地方上学。”
骆院长和江老是同时代的人,江老刀子口豆腐心,而骆院长则是表里如一的温柔。
郁棠低头凝视着骆院长的手,在这具干枯的皮囊里,栖息着一位年长者的灵魂。
“如果她没有去给我买那盆栀子花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和室友分开,更不会……”
当世间的痛苦变得具体起来时,各有各的面目,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其中之一。
郁棠固然期望周小鱼还活着,可连着两天过去,周小鱼毫无消息……
心中不由地生出几分不忍,她该如何告诉这位老人,周小鱼很有可能已经遭逢不测?
按照她这半年在hunter的经验,因为亲朋好友失踪而去警局报案的人,大多都没能等到他们的亲朋好友活着回来。
只不过,有的人只花几天就等到燕子衔来的命运的消息,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没能等到只言片语。
临走之前,骆院长一直念叨着“如果小鱼没有去给我买那盆栀子花就好了”。
送走骆院长,回到宿舍,郁棠随手翻了翻朋友圈,朋友圈里有同学转发了寻找周小鱼的动态。
照片上的周小鱼年轻可爱,似乎对此刻的一切毫无察觉。
认真地翻看着关于周小鱼的资料,周小鱼是即将升入大学的c大附中学生,是卫从善的同班同学,同时更是明德孤儿院骆院长的孩子。
她还在等林几何开放这件案子的权限给她,林几何正在参加hunter高层的会议,预计晚点才能授予她权限。
郁棠眼眸微眯,周小鱼还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啊。
因着周小鱼的事,郁棠的心有些乱,关于周小鱼案,她现在能做的并不多,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小鱼能存活下来的机会愈发渺茫。
关键时刻,郁棠忽然想起贺迟,她拨通了贺迟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贺迟迷迷糊糊的声音。
“怎么了?”
“贺迟,我记得你有1000位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