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纸飞机
一夜好梦。
蒋西村设计的房子对光影的处理格外看重, 据说他手下的每栋房子都会有落地窗设计。
郁棠睁开眼,慵懒地爬起床,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谢兰因的房间里空荡荡的, 郁棠想, 谢地主大概是下楼和蒋西村继续讨论合作的事了。
前世谢地主陆陆续续拿下那块地旁边的其他地,在别人的嘲讽中, 不紧不慢地挖了好几年的湖, 等到那座水边图书馆落成, 再加上城南新区的加持,谢地主的项目一炮而红。
每位到访的客人, 会在图书馆听接待人员讲述项目的理念,如果想看样板间, 就要乘坐游船去对岸。
这个做法后来被无数楼盘学习。
这块地上修建的别墅, 每一家都带有独家码头, 售价甚至比s市传统富人区浣花区的别墅还要贵。
谢地主果然很擅长榨干有钱人的钱包。
从谢地主的辉煌事迹中回过神来, 郁棠莞尔, 她记得谢地主挖的那个湖一直被调侃为鱼塘, 她还真好奇谢地主的鱼塘挖好的那天。
楼下的嫦姐做好了粥和油条。
从书房里传来谢兰因和蒋西村的说话声,两人讨论得很激烈, 蒋西村甚至偶尔还高歌几句。
“嫦姐你吃过了吗?”
嫦姐点点头。
郁棠看向书房,她说:“他们吃了么?”
“西村先生喜欢在早上六点吃早饭。”
早上六点,郁棠倒是听说过蒋西村的这个怪癖, 蒋西村格外注重养生, 每天定时入睡,早上定时起床,每天的饭菜几乎精确到克。
其他的倒罢了, 六点吃早饭,谢地主只怕今天早上五点多便起了,郁棠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她不需要和蒋西村合作。
这种甜蜜的烦恼,还是交给谢地主一人享受吧。
嫦姐用围裙擦干手,转身走进厨房里忙活了。
郁棠在桌边坐下,她端起碗小口喝着粥,目光却追随着厨房里嫦姐的背影,她不由地陷入沉思。
嫦姐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和始终喋喋不休的蒋西村不同,从郁棠来到蒋西村家,嫦姐和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嫦姐生得眉清目秀,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位美人。
在美人背后,一般都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嫦姐的手艺和芳姐的手艺不相上下,郁棠喝完一碗后意犹未尽,她走进厨房打算再盛一碗,谁知道却撞见嫦姐正在厨房的角落里,用手捂着嘴,小声地接着电话。
嫦姐似乎在恳求电话那边的人,具体的对话郁棠没听清,她只听到“凑钱”“治病”等字眼。
看见郁棠,嫦姐眼神躲闪,她拿着手机,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郁棠愣了许久,过了十分钟,嫦姐才回来,郁棠发现,嫦姐的眼眶微红,看起来刚刚哭过。
吃过早饭,郁棠没有选择嗑瓜子,而是去外边散步。
这边的风景很好,山光水色更容易激发创作激情,郁棠想,这应该也是蒋西村会住在这里的原因。
在蒋西村家旁边,这栋三层的小别墅里,住着知名歌手傅司南一家。
二楼似乎有人在唱歌,依旧是昨天的那首《小白船》。
这首童谣虽然好听,但郁棠却忽然记起了范达因的《主教谋杀案》,童谣杀人是推理小说里的经典桥段。
从窗户里飘出一只纸飞机,女生的歌声戛然而止,纸飞机在冬天的冷风里飘摇,最后轻轻地落在地上。
郁棠上前捡起纸飞机,纸飞机有手掌大小,上面还有蜡笔画的四个窗户,窗户里坐着一家四口。
从房子里走出来一对手拉着手的姐弟。
姐姐看起来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她穿着红色毛衣和白布棉裙,看起来有些忧郁。
弟弟十一二岁左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尽管是活泼的年纪,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傅司南的儿子傅长寿。
她记得,傅司南和李香结婚后夫妻恩爱,是娱乐圈里少有的恩爱夫妻,生了傅长寿,当时不喜欢社交软件的傅司南,还破天荒地发了一条微博,向他的粉丝分享这个喜讯。
傅长寿原本不叫傅长寿,但是他身体不好,从小一直体弱多病,几年前又被检查出白血病,还好后来找到了愿意给傅长寿捐献骨髓的人。
劫后余生,傅司南就给孩子改了名,长寿二字寄托着怎样的期望,不言而喻。
发现纸飞机在郁棠的手里,红毛衣女生笑着说:“这纸飞机……”
不等红毛衣女生说完,郁棠点点头,她把纸飞机递给女生。“你的纸飞机。”
“这不是我的飞机,”红毛衣女生把飞机塞到弟弟的手里,她说,“是我弟弟的飞机。”
傅长寿直勾勾地看着郁棠,他的眼底干净澄澈,他说:“漂亮姐姐,你是不是隔壁蒋叔叔的客人?”
傅长寿的这句漂亮姐姐让郁棠很是受用,看见傅长寿那双漂亮的眼睛,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郁棠点了点头。
“你是谢兰因……”
这小弟弟年纪不大,见识倒还算广阔,竟然认识谢地主,难不成是谢地主的小粉丝?
傅长寿歪头看着她,他说:“你是谢兰因的女朋友吗?”
听见傅长寿的这句话,郁棠脸上的表情慢慢僵住,她和谢兰因看着哪里像情侣了?
“我是他表妹。”
傅长寿点头如捣蒜,他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亮晶晶的,他说:“漂亮姐姐,那你叫什么名字?”
看在傅长寿的这句漂亮姐姐的份上,郁棠决定不生他把她和谢地主胡乱凑一堆的气。
“小朋友,你不应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男孩盯着手里的纸飞机,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漂亮姐姐,我叫傅长寿。”小男孩骄傲地说,“傅司南是姐姐和我的爸爸。”
小男孩是傅司南的儿子,这事郁棠并不感到奇怪。
她奇怪的是傅长寿的后半句话,傅司南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按理说,傅司南应该只有傅长寿一个孩子才对,什么时候傅司南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十五六年前,傅司南应该还只是个贫困潦倒且不见经传的民谣歌手,他当时还是单身状态,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我叫郁棠。”
傅长寿歪着头,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是糖果的糖吗?”
郁棠很有耐心地解释:“是郁金香的郁,海棠的棠。”
“我知道郁金香和海棠,可是棠字……”傅长寿眼里的光倏地暗淡,“我不会写。”
红毛衣女生依旧是悲伤的表情,她解释说:“我弟弟他上学晚,所以认识的字并不多。”
郁棠拉起傅长寿的手,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棠字。
似乎是被郁棠的善意感染,傅长寿单纯的脸上浮出一个病恹恹的笑容。“郁金香姐姐,你会唱《小白船》吗?”
“我不会。”
“我姐姐唱的《小白船》很好听。”
傅长寿姐姐的《小白船》,她昨晚已经听过了。
红毛衣女生扯了扯傅长寿,傅长寿却不以为然地说:“姐姐你唱歌本来就很好听。”
傅长寿和郁棠说话的时候,红毛衣女生时不时地看向旁边的房子,仿佛是在担心什么。
从房间里走出一个围着黄色围裙的中年女人,女人喊了一句“回来吃饭了”。
红衣女生连忙向郁棠告别。
大概是很少有这种和别人说话的机会,傅长寿还不肯走,他扯了扯红毛衣女生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我还想和郁金香姐姐说话……”
红毛衣女生摸了摸傅长寿的脑袋,她温柔地说:“我们先回去吃饭好不好?”
她拉着依依不舍的傅长寿大步往家里走,傅长寿一步三回头,他对郁棠说:“我姐姐叫小船,傅小船。”
傅小船白色的裙裾飞扬,像她歌里唱的小白船一样,飘呀飘,飘呀飘,最后飘进那栋黑漆漆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