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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第54章 再见贺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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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再次回归平静。

    陆衡的案子和宋雨就这样画上句号, 他们就像春洪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好哥哥王令桐, 并没有像前世一般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郁棠对王令桐没有半分好感,自然也不会主去找他。

    郁棠下楼拿外卖的时候,贺迟就站在楼下, 他似乎在等她, 并且已经等了很久。

    她就这样生生地撞进了贺迟的目光里。

    看起来他在宿舍楼下站了很久。

    他站在树下, 形销骨立,再没有那时在厕所堵她时的风姿。

    如果不是郁棠清楚原委, 她几乎要以为被舆论苦苦折磨的人,不是她,而是贺迟。

    “你怎么在这里?”郁棠走向他,关切地问,“有事吗?”

    “我只是……”贺迟摇摇头, 他轻声说, “我睡不着, 散散步,刚好散到s大, 就想过来和你说会儿话。”

    刚好散步散到了她的宿舍楼下?s大和c大虽然隔得近,但却不是散步十分钟便可达的距离, 郁棠叹了一口气,看来最近的事对贺迟的打击不小。

    两人在楼下坐了一会儿。

    “林九亿和你……”贺迟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你们很熟吗?”

    郁棠本以为贺迟会问其他的,没想到他问的却是林九亿。

    “还行, 一起拍过广告。”

    “贺迟,你怎么了?”郁棠疑惑地看着贺迟,“难道你是林九亿的粉丝?如果你想要他的签名,我可以送你高仿。”

    这一系列的案子发生后,贺迟似乎憔悴了许多,青春的光彩不再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像是一张被揉碎的纸,被日复一日地摊开。

    贺迟的手抬起,又慢慢落下。

    “贺迟……你的摩托车呢?”

    “我把它送给朋友了。”

    郁棠愣了愣,贺迟竟然把他视做宝贝的摩托车送给朋友了?

    “为什么?”

    “我想休学一年。”

    休学?郁棠点点头,对于贺迟来说,这一段时间他的确经历得太多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你没有来赴约呢?”

    “如果那天我没有赴约……”郁棠跟着贺迟轻声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像是隔着一座山传来。

    前世的郁棠没有理会贺迟的邀约,陆衡自/杀后,她陷进恶毒拜金女的泥沼,终她一生,也没能摆脱声名狼藉的困境。

    看到郁棠脸上的神情,贺迟愣了很久,他的脸上浮出痛苦的神色。

    “郁棠,我害怕……”

    害怕?郁棠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满是不解。

    “不做亏心事,不必怕鬼敲门,”郁棠拍了拍贺迟的肩膀,“该害怕的是那些处心积虑陷害他人的人,而非你我。”

    “郁棠,我最近一直被一个梦境折磨。”

    梦境折磨?像贺迟这样的人,也会被梦境折磨?

    郁棠愣了愣,连忙问他:“什么梦境?”

    “梦里我死了……”

    郁棠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我落到了屠夫的手里……你没有出现……他杀了我……”

    贺迟他竟然能梦见前世的事么?难道是因着郁棠改变了他的命运,所以他才有梦到前世的机遇?

    “我梦见你被人诬陷,诬陷你的人做足了功夫,梦里的你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郁棠没有说话,她从未想过有人会知晓她的过往,更未曾想过,会有人向她复述她的人生。

    “可是……那个梦很真实……郁棠……郁棠……”贺迟低声说,“郁棠……”

    “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道歉,这不是我认识的贺迟。”郁棠笑着打趣他。

    “如果那个梦是真实发生的呢?梦里你背负着害死陆衡的骂名,一辈子……”

    事实上,那个梦的确曾经发生过,可那是郁棠不能言说的秘密,何况,这个秘密对如今的贺迟并不是好事,郁棠笑着说:“我不会让自己跌到那样的困境。”

    “郁棠,对不住,曾经对你有过那些不可原谅的恶意。”贺迟语无伦次地说着,事实上,他心乱如麻,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

    “那些梦境……贺迟,对我都是未曾发生过的事,既然未曾发生,你不必道歉。”

    “郁棠……对不起……”贺迟说,“我撒过一个谎。”

    “我知道了。”

    贺迟沉默了片刻,他轻声说:“郁棠,为什么不问我撒了什么谎?”

    那天郁棠问他的时候,贺迟撒了谎,她是第一个坐在他摩托上的女生。

    “难道你终于肯承认我的确是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

    “郁……”贺迟瞪大了双眼。

    “无妨,我对你撒过的谎更多。”郁棠笑着,拍了拍贺迟的肩膀,“不必介怀。”

    贺迟愣了愣,连忙问她:“你撒过什么谎?”

    郁棠莞尔,她对贺迟撒过的谎不计其数。

    比如,她暗恋他。可是实际上,她从未对贺迟过半点心思。

    “不告诉你。”

    “郁棠,我周三的火车,到时候……”贺迟的声音忽然停下来,像是乐曲在高潮处戛然而止,又转入低沉,他半是请求半是希望地说,“你能来车站送我吗?”

    “不能。”

    “为什么?”

    “贺迟……”郁棠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她轻声说,“我要准备考试呢。”

    “好。”

    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贺迟忽然盼望,这条路漫长无尽头,这样,他可以一直在她身边,陪她走下去。

    “贺迟,一路顺风。”

    冲贺迟挥挥手,郁棠转身回了宿舍。

    转身的刹那,郁棠忽然发觉自己身上涌现着侠者的气质,贺迟最开始那么嚣张跋扈,还敢约她下课后厕所见,她居然没把他揍得坟头长草。

    她果然是个心胸宽广的大佬。

    贺迟目送郁棠的裙角消失在视野里,他张了张嘴唇,终于在郁棠快要进宿舍楼时喊住了她。

    郁棠愣了愣,她回头看着贺迟,却见他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你快进去。”

    等到郁棠走进宿舍,贺迟脸上的微笑才渐渐淡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一边走一边怅然若失地念着,贺迟转身回望,“可郁棠,若是我问心有愧呢?”

    在s大的门口站立许久,贺迟才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大屏幕上播放着林九亿和郁棠的桂花糖广告,贺迟抬头仰望着郁棠带笑的脸。

    屏幕上的郁棠笑颜如花,仿佛从未经历过梦里那些被人误解的苦痛,仿佛梦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第一次见她时,面对他莫名其妙的指责,她从容理智地反驳他的误解,哪怕是和他打架,她也能精准地找到他的弱点。

    后来遇到屠夫,哪怕是在那样危险的情境里,她依旧理性克制,有条不紊。

    再后来是陆衡的案子,那么多脏水泼向她,她也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在刀光剑影中成长为更耀眼的郁棠。

    不论是面临着怎样的困境,她始终耀眼人。

    在大屏幕下站了许久,贺迟始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郁棠的脸庞。

    直到夜色更深,贺迟转身回学校,他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郁棠,我很羡慕他。”

    离别的日子总是来得很快。

    贺迟在车站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郁棠的身影,直到耳边响起提醒乘客检票的广告,贺迟才转身去验票。

    郁棠并没有去送他,贺迟艰难地消化着这事实,他本来以为,郁棠一定会来送他,至少,看在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风雨上。

    贺迟乘坐的列车开的时候,郁棠正在宿舍里修剪月季花的花枝。

    她不喜欢离别。

    她想,贺迟活着,而非死在前世那场华丽的谋杀里,对她,对贺迟,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贺迟的性格的转变,大概是活着的副作用。

    天真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这样的奢侈品,她也只是短暂地拥有过。

    一名小男孩握着一枝月季花慢慢地穿过车厢,他小心翼翼地握着月季花,眼睛四处张望着,贺迟看着他手里的月季花,轻轻笑了笑。

    月季花在狭小的车厢里,在男孩的手里,迸发出勃勃的生机。

    贺迟坐在窗边,看着列车慢慢地驶离城市。

    傍晚的车窗上蒙着一层水雾,贺迟伸手,在车窗上一笔一划地写着郁棠的名字。

    轰隆声回荡在耳边,贺迟听见在他那枯骨般的身躯里,响起某样东西被打破的声音。

    偏偏破碎不是最后的命运,他清醒地看着他的心在那郁棠二字中重新聚拢又破碎,如此循环往复。

    男孩在车厢里穿来穿去,最后在贺迟的座位前停下。

    “哥哥,你是贺迟吗?”男孩奶声奶气地问他。

    贺迟不明所以,他和这男孩素不相识,小男孩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是,怎么了?”

    男孩将月季花伸到贺迟面前,粉白色的月季花就这样闯进贺迟的眼帘。

    贺迟有些疑惑,却还是笑着说:“我是,怎么了?”

    男孩腼腆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高兴地说:“贺迟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了?”

    “有个漂亮姐姐……她……让我把这个花送给你……”

    “漂亮姐姐?”贺迟从小男孩手里接过月季花,脸上满是疑惑。

    男孩口里的漂亮姐姐是谁?

    男孩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塞到贺迟的手里。“还有一封信。”

    “那漂亮姐姐……有没有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

    男孩苦恼地摇了摇头,小孩子的烦闷喜乐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的脸上很快又充满笑容。

    “贺迟哥哥,再见。”

    男孩扔下信,一溜烟地跑掉了,只留下贺迟握着月季花和那封信不知所措。

    男孩口中的漂亮姐姐是郁棠吗?

    贺迟的心没由来地一跳。

    果然……郁棠对他并没有那么无情,贺迟小小地拆开那封信,信里竟装着一枚平安符,他将信纸慢慢展开,在信纸上,有天鹅暗纹,浮在纸上的是好看的字迹。

    贺迟自然认得郁棠的字,这是郁棠写给他的信。

    信纸上只写了几句话,可贺迟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

    这枚平安符是郁棠送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他握着手里的月季花,任花枝上的刺刺进他的手掌,鲜血慢慢地渗出。

    月季花的花瓣亲吻着贺迟的脸庞,贺迟握着平安符,慢慢地闭上眼睛。

    脑海里闪现无数画面。

    她穿着他的白衬衫,红唇明媚,踏破日暮黄昏,走进他的心里。

    他记得那时,她抱着他的腰,他心跳如擂鼓,偏偏她刻意撩拨。

    她问他:“贺迟……我是第一个坐在你摩托上的女生吗?”

    那时他的那句“是”始终没能开口。

    如果他有幸能穿梭时光,回到过去,他会告诉郁棠。

    郁棠是第一个坐在贺迟摩托上的女生。

    不仅如此,他还要替她挡去所有未知的恶意,然后告诉郁棠,他的摩托车后座永远属于她。

    “郁棠,四舍五入……”贺迟闭着眼睛,抚摸着月季花瓣,“可以等于你在亲我吗?”

    在月季的花香里,贺迟忽然发觉,郁棠正值青春年华,而他却在垂垂老去。

    信纸从贺迟的手上飘落,慢慢地落在桌上。

    上面写的是:

    萍水相逢,救你一命,不必挂怀。

    再见,贺迟。

    还有,再见,那辆花花绿绿的小摩托。

    不必感激,我亦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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