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人间烟火
清早的都城烟火气息十足，且吵闹喧嚣。天不亮便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隔壁那家有三个孩子，最小的经常在此时哭闹。孩子母亲李氏，配得上贤良淑德的称号。听到孩子哭了，立刻上前安抚。安抚好孩子，便开始做饭。她的丈夫是个屠户，很是强壮。
听说屠户在市井算是很好的职业，不愁吃穿，养活三个孩子绰绰有余。
她们搬来时，李氏给了她们很大的帮助。
也是李氏帮她们对付了前来讨要人头税地头蛇。
屠户很不喜欢李氏与她们往来，在屠户眼里，这些上了年纪还未婚配的女子多少有点问题。
李氏表面笑着答应，背地里还是会带孩子来玩。
“别理他，他就是这么个人，看起来凶而已，要是真有事了，还得我出头。”
李氏和胡嬷嬷一起摘菜，二人聊得很欢，很像村口情报交接的人。眼神动作一板一眼都是戏。
碧青带着孩子玩，李氏的老大是个女儿，正让碧青教她梳头。
另外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一个比一个调皮一个比一个闹腾，缠着魏乔儿和他们比剑。
魏乔儿是自找的，男孩子本想玩简单的跳格子的游戏，是她觉得无聊教起他们比剑的游戏。
小的跟着大的学，抓着她的腿不松手。
李氏大声训斥两个儿子下来，一手揪一个，拽着他们的耳朵往外走。
“别半大小子不懂分寸，要是再缠着姐姐，别怪我大棒子打你们。”
“娘，别赶我们走，我们知错了。”
李氏死命揪着老大的耳朵，老大护疼，捂着耳朵求饶。
“对，哥哥知错了。”
老二也捂着耳朵大喊。
“你这个小子，关键时出卖我，看我不打你。”
李氏的两个儿子在她手下互相对打，惹得她们哈哈大笑。
李氏也尴尬的笑笑，松开手。
“哎，这两个孩子就是调皮。平时在家打架，现在出门丢人现眼呢，对不住啊。”
“没事，男孩子打打架才有血性，我们喜欢着呢。”
李氏的女儿撇着嘴看翻了一眼，好像在控诉自己是个例外。
不一会到了做饭的时间，李氏扯着嗓子大喊，匆匆的带着孩子回家做饭。
隔壁热火朝天的场面，并没有因为墙而略有减少。
她们一边听着，一边笑着。
无论在魏国还是齐国，这种生活，是她们三人从未感受过的。
她们的饭菜做好，胡嬷嬷让碧青盛上一大碗送去。回来时，碗里端着隔壁熬好的骨头汤。
“屠户家的伙食就是好，骨头汤真是实打实的好啊。”
魏乔儿感叹道。
“小姐，这骨头寻常人家是不买的吧，所以他们才留着熬汤。”
魏乔儿不理解，这排骨和骨头如何就没人买。就如同她们也不相信21世纪骨头卖得比肉贵一样。
“好吃就行，回头还得谢谢她们。”
胡嬷嬷一脸如桃花般的笑看着碧青，问道。
“你去隔壁，见到什么人没有？”
“没有啊，只有她们母子在。”
“刚才李氏说，要把她弟弟介绍给你当夫君呢？”
“啊？”
碧青震惊，呆呆的看着胡嬷嬷，埋怨她多此一举。
“我不嫁人的，我要守着小姐。”
“可我们白天看你给李氏女儿梳头的时候很是有慈母之情啊。”
“哎呀，你们就是拿我寻开心。”
碧青害羞的埋头吃饭，不理睬她们的嘲笑。
魏乔儿反倒认真起来。
“你真得不愿意嫁人吗？有个家。像她们这样也挺好的。”
隔壁王屠户回来了，哼着小曲进屋。
接着传来欢快的笑声。
她们流露出的羡慕，货真价实。
“不想嫁就是不想嫁，小姐没了我，可怎么办。”
魏乔儿感慨时泪目，吸了下鼻涕转身擦拭。
回想这些年来，多亏有碧青的陪伴。她们是同盟，是伙伴、是主仆更是姐妹。
那就更不能让碧青跟着她等死。
“切，没了你我天天吃大餐。你可千万别为了我放弃喜欢的人。胡嬷嬷说得对，你也差不多要许配人家了，咱们得好好为你备上一份嫁妆。”
碧青羞红脸，离开了餐桌，直到洗碗时才出现。
“嬷嬷，要是我嫁人了，我还能回来吗？”
魏乔儿听见碧青在井边偷偷的问刷碗的嬷嬷。
“傻丫头，自然能。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嬷嬷知道主子在偷听，抬头看了眼她，正巧与之对视。
她觉得胡嬷嬷是看清她的赴死的决心，不想碧青受牵连，才答应和李氏的弟弟相亲。
“那万一我的夫君不好呢？”
“你且记着，不怕他。咱们就是你的底气。要是那人不是良配，趁早离。我养你。可也不能拿离婚当成要挟人家的手段。夫妻过日子还需要齐心同力。”
魏乔儿也走到井边加入她们的谈话。
隔壁再次传来欢笑声，应该是小儿子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惹得李氏好一顿夸赞。
“当然，生活也不止是有欢笑，争吵也是有的，看看我同皇…他，就知道。所以你要找的那个人不需要多厉害，有上进心，不纳妾就很好了。”
碧青笑着摇摇头，她本来是渴望婚姻的，一听到主子和皇上之间的过往，便暂时打断了这段春心。
在碧青心里，连皇上这样有能力治理天下的人都这般多情，对皇后，对主子都挺冷血。那天下哪有男子不纳妾的呢？不过是条件不允许罢了。
趁着阳光明媚，伴着凉爽的秋风。三人上街置办些东西。
从宫里出来，她们就没再用过胭脂水粉。这下可得安排上。珠宝首饰亦是如此。
逛遍附近几家都没看上合适的，便想起王掌柜和花漾何绣娘合伙开的店铺。
雇了三顶轿子便往铺子走去。
福花秀，听起来土土的，看起来也土土的。定睛一看，却是附近几条街最火热的店铺。
进进出出大多是年轻的女子，也少有富家公子陪着进出。
这生意不比从前差。几个月而已，生意便做的如此好，可见当时的她并没有多大用处。
她忐忑也激动，兴奋且尴尬。
萧鸾那句有你没你一个样，重现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碧青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去，她很少出宫，不曾见过生意红火的一面。这目不暇接的场面可把她急坏。
王掌柜眼尖，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从前的东家，丢下正在招待的客人向她奔去。
“东家，是你吗，东家？真得是你吗？”
王掌柜咧着嘴，笑出声，再三确认。
“是我，是我。”
掌柜大喜，立刻带东家上楼小聚。
“东家，咱们听说你被罚当尼姑了，现在这打扮是免除处罚了吗？您还要回宫吗？是专程来看我们的吗？”
王掌柜机关枪似的的提问，问蒙了她，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
“东家不着急，咱们上楼喝茶，慢慢聊。”
掌柜明白自己的话，让东家为难。有些不好意思。
很少有人上得了小店的二楼，店内的客人看到掌柜如此殷勤的招呼他们，略带好奇的切切私语。
碧青也好奇，她们在私语什么。上楼时不停地观望其他人。
直到花漾从二楼的屋内走出。楼下赢来了雷动的掌声。
掌柜的继续招呼客人，不便久留。
花漾招招手，表示感谢的向他们鞠躬，接着走向魏乔儿。在她的面前坐下。
她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如利箭一般向她射来。
更听到一些人口中不假修饰的讽刺。
得亏古代没有应援，以花漾的任其定能出道成功。
“你下次出来还是带个围冒吧，这张脸太招摇了。”
“夫人还好吗？自上一别，咱们也有好几个月未见了。今日如何下山了？”
“皇上的恩德，放我下山，从此也算与皇室再无半点瓜葛。”
“那夫人你回来吧，来这里，带着我们继续扩大生意。”
“不行，我答应过皇上，不做生意，不出头，可能的话连家门都不出。做一名只靠存款生活的人。”
“这…“
她很佩服自己，明明是凡尔赛，说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靠存款生活，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她的梦想，此而实现了，如何就委屈了呢？
花漾是个实诚的，不好劝她，尴尬的轻声咳嗽。
“如此甚好，夫人也好休息休息。”
碧青这个傻丫头上次就懊恼没和花漾说上话，这次眼珠子瞪出来，向主子使眼色。
“这是我的妹妹，魏碧青。”
正好是个换话题好机会，她将她拉倒身边坐下，好好的介绍一番。
碧青害羞起来，不愿坐在离花漾进的位置，羞涩扭捏的走到她的旁边坐下。
“妹妹安好。”
花漾起身给碧青行礼。
眼看碧青被蒸熟，头顶冒着热气，魏乔儿一把按住碧青会挥舞起来的手，给她一个正定的眼神。
眼神哪里够用，碧青还是撞翻了掌柜的送来的茶。
胡嬷嬷跟在王掌柜的身后，严肃的盯着碧青。
“我来收拾吧。”
胡嬷嬷收拾着，也顺带拉走碧青。
魏乔儿看见楼梯口，碧青哭成个泪人。
“夫人，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花漾问，他这人畜无害的样子，谁忍心说是他的错。
“没有，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
“哪有哪有，妹妹如此率真可爱，回头我给妹妹赔不是吧。”
她想拒绝，一想到如果她拒绝这事被碧青知道，指不定这丫头得如何生闷气呢。
“好，有劳了。”
她们来的目的是采购。
王掌柜一分钱也不肯收，反而从账房拿出500两的银票让她手下。
“这是什么钱，王掌柜，我还有余粮，万万不能受啊。”
“东家，这钱是给你的分红，当初你给咱们的散伙费，凑起来开了这家店，虽然没有从前挣得多，可也给您留了一份，您别嫌少就成。”
“这我如何好意思收，完全是你们的功劳呀。”
魏乔儿拒绝无功不受禄，这点底线她还是有的。
“东家，你若不收，就来继续来着铺子当东家，我们这开店的银子可都是您给的。”
“那是给你们的补偿，谁让我经营不善破产了呢？”
掌柜的一跺脚，急得打了自己一耳光。
“东家，您要这样说，我都的脸红。什么原因破产，你我心知肚明，我打小出来营生，哪有东家生意不做了还给伙计散伙费的。遇到这么好的东家，咱们可不能没了良心。东家收下吧。”
话都说道这份上，再不收银子可就抬不动人情世故。
“我收。”
她接下银票的手在颤抖，说话的声音带着哽咽。笑容因感动显得更真情。
眼泪划过高挺的鼻梁，流进微合的唇中。淡淡的咸味，蕴含着感慨。
她低头躲闪，怕别人看到她的脆弱。另一滴更大的泪水滴在了银票上。
掌柜的知道她是要强的人，赶紧找个借口走开。
“东家，您先逛，咱还有客人招待，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挂账，从您的分红中扣如何？”
“那再好不过。”
花漾哄着碧青给她戴上一支羽翼桃花簪，她怀里还抱着好些盒子。一看便知是花漾同何绣娘送的。
三两成群的客人冷言冷语，对碧青很是不满。
刚离开花漾，便有人上门找茬。
几名贵妇拦住了碧青的去路，随手拔下她的发簪，在手中把玩。
“这咱这不错，我买了，开个价吧。”
碧青是下人不错，跟着贵妃出出生入死，见识和气量比这些深闺妇人大的多。
哪里将这样的挑衅放在眼里。
她嘴角一斜，露出讥讽的笑。随手便将发簪抢回来，戴回到自己头上。
“抱歉，这簪子不卖。”
那妇人的帮手见她不认输，接着上手抢夺发簪。
碧青转身轻盈的躲过，抱着盒子从另一条路离开。她不想惹事，不想给主子添麻烦。
打从那妇人惹事开始，便有多双眼睛注视她们，哪哈游低调的可能。
碧青快速走到魏乔儿身边，想拉着主子赶紧离开。胡嬷嬷也从另一头赶来，一起向大门走去。
那惹事的妇人们再次堵住她们的去路。
“簪子留下，就放你们走。别不识抬举。”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发簪是我妹妹先看上的，请你见好就收，别给脸不要脸。”
魏乔儿生平最讨厌这种没有理由，单凭喜好就欺负人的人。
家室背景再好是氓流一枚，这三人的丑恶嘴脸，多看一眼都想吐。
“夫人们，咱们有事，请让一下。”
胡嬷嬷的脸上带着厌恶，话里话外满满的瞧不起。
“那可不行，这簪子是我姐姐看上的。”
狐假虎威的狗腿开口，长得到时很有眼缘，就是没脑子。
“好狗不挡道，让不让？”
魏乔儿不耐烦，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想纠缠下去。
“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嘛，究竟谁是狗，麻溜的把簪子留下。”
“别说这簪子是我妹妹看上的，即便不是，你们也拿不走。”
魏乔儿大喊一声来人，花漾、掌柜和诸多伙计连忙赶来。
花漾解释，这簪子出自魏夫人之手，是她私下定制的。若其他人想要也可来样定制。
话都说道这份上，众人也清楚来龙去脉。
不过是一个刁蛮任性不讲理的官家妇人，抢别人私下定制的玩意。
那妇人脸面挂不住，撒泼无赖。
花漾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泪水，推着她向她们的马车走去。
妇人鬼使神差的不生气，上马车时还笑嘻嘻的。
魏乔儿真是感慨，长得好果然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