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独行
我们四人相谈甚欢，叶泽兰与贺迟枫皆很欣赏霍洵。谈话间，我得知了他们来河东的原因。
叶家祖籍原在河东，但河东地区洪水多发，便举家迁至南阳从此扎根，建立了庞大家业。他们二人去往京都本是谈一桩生意，之后返回南阳成婚，但不过数日的时间便突闻河东地区水患严重，缺水缺粮。朝中还未得知消息时，他们便已开始捐助灾民。
实际上，这些年来无论哪个地方发生灾难，叶家都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更何况此次还是他们的祖籍地遭受磨难。河东与南阳距离不远，叶泽兰与贺迟枫二人安排好家事便连夜赶来。疫情虽重，但听说燕王殿下也在此处，便也坚定了他们要来尽一份力的想法。
由于他们住在我们隔壁，四人便时常聚在一起用膳，白日一同前往疫区，晚上相继而归。只是在那之后我跟霍洵便各住各的房间，免得被他们撞破后又要费一番口舌解释。人家已是夫妻，而我跟霍洵，不仅未公开，还是两个男人。
只是，仅过了两天，某人便耐不住了。这夜再次偷偷潜入我的房中。
快要进入梦乡的我，隐约感到有人躺在我身侧，可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直到那人不安分的手自我身后探入衣襟，覆在胸前时我才猛然惊醒，却被他捂住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紧紧贴在我的后背，下巴抵在我的肩头，咬着我的耳朵哑然道：“嘘，别出声。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认出是霍洵，我也就放松下来。可是一听他这话，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大气不敢出一声。还被他撩拨得头昏脑涨，气息凌乱。
“别闹。”我试图按住他胡搅蛮缠的手，却无丝毫反抗之力。
他的吻狂乱地落在我的颈上、面上，身体跟着他一同燥热起来。
顿时睡意全无。我带着一丝恼意用手挡住他的下半张脸，半嗔道：“别闹。”
霍洵低低笑了起来。我却连忙捂住他的唇制止他：“不许笑。”他却亲了亲我的手心，我触电似的连忙撤开手。
随后他半边身子覆上了我，头埋在我的颈窝处细细嗅了一番，将我揽得更紧了几分，轻声道：“睡吧。”
我还在想着明天早上起来被隔壁夫妇俩看到后的应对之策，耳边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颇为不平，想把他弄醒，可手刚触碰到他，便化作了温柔的抚触。
同时，心中不免警钟大震——这下真被他吃地死死的。
天将亮未亮之时，我察觉到他起身离去。但并未多想，继续睡去。接连几日皆是如此，睡到半夜他便起身回到他的房中，神不知，鬼不觉。
转眼又到了月圆之夜。这日清晨，我跟叶泽兰夫妇说明情况后，他们嘱托了我几句，便先去了疫区。
霍洵依依不舍的不肯走，直到裴宣文给我送来他为我调配的汤药，霍洵才一本正经地离开。
从那日后，裴宣文日日多为我煮一碗调理身体的汤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十全大补汤。原本只是我去疫区的时候他会逼着我喝，如今我要去京都，他便亲自送了过来。
“此去京都，你一面要提防狼人，一面要收集疫妖主人之血，确定忙得过来吗？真不用我跟你一起去？”裴宣文把食盒中的汤药端到桌上，推至我面前。
“不用，我一个人能应付。这里虽然暂时看起来是稳定了，但就怕万一真出现什么变故，你在这儿与霍洵一起相互配合，才能控制住局面。我一个人不打紧，这里有千千万万人的性命需要你们保护。”话毕，我端起碗一饮而尽。
之所以喝的这么干脆，并非我不怕苦，反而我是一个特别怕苦的人，只是这碗十全大补汤非但不苦，还很香甜。
“我走了！等我的好消息吧。”我站起身，一脸神气十足。
背后传来裴宣文的话:“深秋了，记得多穿些衣服。”
“知道啦！”我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怎么这些天不说，这时候才想起来关心我？况且我又不是要去个十天半个月，顶多三天就回来了。何必伤感？
时隔多日，我又回来了——京都。
看惯了河东地区落魄的景象，如今再来一看京都的繁荣，忽然体会到了盛世太平的可贵。
走在崇明大街上，虽有太阳明晃晃地悬在高空，但迎面吹来的风已有些许凉意。
人群中一队身穿铠甲的人骑马穿街而来。这便是保卫京都的禁军北军，禁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只可惜，禁军尽数掌握在豫王手中，这也是他能一手遮天的主要原因。领头的那名黑色披风青年将领，想必便是北军统帅——执金吾将军。
我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打算先找个地方，耗到晚上再行动。先稳住霍靖，再收拾涂山敏。
于是，我捋着小胡须，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万花楼。来到老妈妈面前，掏出一锭金子，在她发直发亮的目光中神气地高声道:“小爷我要找你们的——花魁！”
“哟哟哟，好嘞！这位客官您可真是大手笔啊！”老妈妈满面春风地捧着金子，一口一个喊着“如兰”便进了内堂。
贵宾席上的我，左边有美人投喂水果，右边有美人捏肩，中间还有个绝世美人在为我弹琴演奏，好不享受。
我摆了摆手，身旁的两位美人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我站起身朝花魁娘子如兰走去，一阵女儿香扑鼻而来，只是她身上的香不似其他女子的那般浓烈，是一种很温和很让人留恋的香味。
我调笑道:“小美人儿，不带我去房间坐坐？”
如兰弹琴的手一顿，并未起身，只是抬眼望了我一眼，朱唇轻启道:“公子，我们那日在宴会上见过吧？”
“难得美人儿记得我，正是在下。”我坐到她跟前，看着她的十根纤纤玉指抚弄琴弦，实在养眼。
“公子好身手，竟然眨眼间便救下了皇上。如兰佩服。”
“美人过誉了。说来，那日调查刺客，他们可曾为难你们？”
如兰轻叹道:“不曾。只是这刺客的幕后主使至今尚未捉到，我们仍被盯得紧。”
“如兰姑娘，早在宴会之前我曾见过你一面，那时便觉着你应非寻常人家的女子，身在此地，想必有很多的无奈吧？”
如兰微微一笑:“公子终于不佯装风流纨绔的模样了？”
我干咳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女子流落这烟花之地多年，看遍人间百态，阅人无数，真真假假还是分得清的。”
“哦？不妨说说看，我学习学习。”
“虽然公子想要塑造一个风流不羁的形象，但反而因此表现得太过刻意，显得虚假。真正的流氓，往往都会装作谦谦君子的模样，努力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堪。”
我恍然道:“有道理。”遂又问道，“如何分辨君子和流氓呢？”
“君子会考虑你愿不愿意，流氓只管他乐不乐意。”
“有道理有道理哈哈哈……”我连连称赞，拍手叫好。
如此聪慧可人的女子流落红尘实在太过可惜。
“如兰姑娘，你愿意跟我走吗？我替你赎身！”我拍着胸脯豪气笑道。
如兰莞尔道:“公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对我说过这一句话吗？”
我一愣，笑声戛然而止，好像也是哦。这样的女子，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喜欢。
“那你为何还要选择继续待在这儿呢？”
“正如你所言，是选择。我们女子一向被轻视鄙薄，那群男人只是视我为玩物，一旦厌倦便会弃我如敝履。而我留在这，等赚到了足够的钱替自己赎身，我便只属于我自己。到时候，天大地大，任我遨游。”
我心中不由得对此女子肃然起敬，沉吟片刻，还是道:“如兰姑娘，如果我可以带你去一个避世之地，世间最清净之地，你愿意跟我走吗？”
“公子，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虽甚投缘，可我不想亏欠于你。我要凭我自己离开这里。多谢你的好意。”
这般好女子，不轻贱自己，自然便会使人不忍轻贱她。虽受困于淤泥，但自身清净如莲。
最终，我未曾去她的房间，却和她畅聊至天黑才辞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