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疫妖
大概是霍洵的法子以及汤药有了效果，小腹已然没那么痛，但他还是会日日给我当暖炉。
翌日清晨，我便与他一同到疫区忙活。到了那儿后，又各自分头行动。裴宣文以及众弟子熬好药后，我便随他们一同去派送汤药。
染病的人只增不减，这边的赈灾粮食也快要吃完，补给还在路上，不知何时才能到。此地近年来洪水多发，路上遇上个什么意外挡道也是有可能的。保不准又要闹饥荒了。
那日虽击杀了那只熊，但一直萦绕在此地的妖气却未散去。想来，它虽是扩散疫病的可能原因，但不是导致瘟疫的源头。同时，也因为那只熊的袭击，证明了十方罗盘并没有问题。
至于指针一直打转，有没有可能，它的意思是，四面八方都有妖？有妖气却不见妖物，这就很奇怪了。
我向裴宣文说出了我的想法后，他颔首道：“或许，这妖一直在我们身边，但是我们因为看不见便忽视了它的存在。”
“你已有了答案？”我将病人喝完药的碗收拢后放进篮子里，偏头望着他问道。
裴宣文给一个病人擦完药，边净手边点头道：“也许这妖，便是传说中的疫妖，无形，却又无处不在。以前我也很难想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妖物，如今，才算隐隐明白了。”
我和他一同走出隔离病患的营帐，边走边道：“不妨把你了解的都跟我说一说，再详细些。”
裴宣文露在白纱外的一双眼睛望了一眼阴郁的天，眉间染上一丝惆怅，道：“天有瘟神，地有疫妖。它们本来皆是天地所生，但若被利用，便会成为一种杀人工具。每次瘟疫的出现，必然会收走一些人的性命。到达一定数量后，也会自然消散。瘟神和疫妖虽然都会给人带来灾祸，但一个是神仙一个妖，不可相提并论。而且疫妖是有主人的，其主人的能力强弱直接决定了它危害的大小。”
“人总是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对于别人的所见所闻大多持怀疑的态度，一旦超出自己所能想到的所能见到的便选择否定、排斥、对抗。即使我一早便听说过，但还是只把它像普通妖物作祟那般，认为只要找到妖物本体便能将其消灭，然而事实证明，此妖的确与别的妖物不同，无形可见，无身可杀。”
听他说完，我心中亦恍然大悟。我和他何尝不是犯了同样的毛病。了解的越多，自以为懂得的越多，也就难以打破固有的认知，难以接受新事物。
回到草棚后，我忍不住反问道:“无身可杀？难不成就只能任其肆虐？”
“自然不可。疫妖本是一团地气，形成于山崩地裂之中，每隔百年出现一次。被收服后以血供养，长大之后化作一团黑气，释放后便会趋于无形，危害四方，继续吸食人寿以壮大自我。除了祸国殃民，实际上对主人并无何用。只是，收服时二者之间势必立有血契，以其主人之血为引，便可将它收入法器中。”
“法器？需要哪种法器？”
“不知。”
“那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疫妖的主人？”
裴宣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难得裴宣文还有一问两不知之时。我心中不由得暗暗笑话起他来，虽然我是一问三不知。
这时，一个小弟子走了过来，道:“师兄，临走时掌门交给了我一个锦囊，兴许你们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锦囊？”裴宣文一愣，随后微微皱眉道，“小师弟，既有锦囊，为何现在才说？”
小弟子平静道:“掌门说，要等师兄你说够三次&39;不知&39;，才可交予你。”
裴宣文面色变得颇不自然，轻咳道:“我知道了。多谢掌门的教诲。”
我不厚道的大笑起来，自然遭到了裴宣文的一记眼刀。确实，加上前日那一句，的确有三次了。看来，琼华山的老师父们也深知裴宣文的缺点——自大。
裴宣文打开了锦囊，一道光亮自其中飞出，化作一只素白的长颈瓶悬浮在空中。
“净气瓶？”裴宣文将其拿在手中。
果然名副其实，也……简单粗暴。不得不说，琼华山的老头头们确实料事如神，不知与我们雪雾城的长老们相比，谁更胜一筹？
如今法器有了，要如何才能找到疫妖的主人呢？
既是无形之物，又如何能做到顺藤摸瓜？谁会对这世人抱有如此大的仇恨？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一个人。
“不仅是梁家人，我还要杀尽天下人为吾儿做祭！”
涂山敏的这句话如雷贯耳，至今回想起她癫狂的模样仍觉胆寒，确实像她能做出的事。只是，若非穿回十五年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地怀疑到她头上。
这也是因果循环吗？
“我知道了！我这便去取一个人的血一试。”我自信道。
裴宣文狐疑地望着我：“谁？”
我神秘地笑了笑，故作玄虚避而不谈：“下个月圆之夜，我回京都，你留下。”
正在此时，一批士兵押运着几车粮食而来。个个脸上皆是喜气洋洋。我认出霍洵手下的一名颇为眼熟的士兵，问道：“小赵，这是朝中拨下来的那一批赈灾粮吗？”
“不是的宁公子，这是南阳叶家夫妇捐赠的。这下好了，不用饿肚子了，嘿嘿。”赵二虽也蒙着半张脸，但也能看出他颇为腼腆的笑容。自朱贺与西凉那一战以后，他便一直跟随霍洵出生入死。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对郎才女貌的和谐画面。虽然两人并未成婚，但也是迟早的事，世人称他们为夫妇倒不为过。此二人不仅人美，还心善，真真是天作之合。说来，之前打算去拜访慰问一下他们，却一直未能得空。原本过了最佳的时间，再去就没太大意义了。所幸现在机会又找上门来了。
我沉吟片刻，问道：“叶家有派人来吗？”
赵二笑着点头道：“叶家夫妇俩都来了河东，如今刚进了城，想是已在客栈落脚。这还只是一部分粮食，其余的皆押送到了城中。”
竟然亲自来了河东？我心中一喜，随后笑问道：“你们小馒头将军人在何处？”
“小馒头……哦不，燕王殿下他应该还在这里忙吧。我们事前并不知叶家夫妇来了河东，想必殿下他也才刚知晓。”话毕，他跟我拱手道别，跟上了运粮队伍。
如果他太忙的话，我便先去替他招呼贵客吧。
我跟裴宣文道了别转身欲走，他却拉住了我，踌躇道：“你……昨日你为何没来？”
我含糊道：“嗐，身上不太舒服，躺了一天。”
他却紧盯着我刨根问底：“为何不舒服？”
我继续搪塞道：“就、就不舒服呗。”
裴宣文沉默不语，忽然抓起我的手腕，片刻后眉头舒展道：“脉沉缓弱，阳虚内寒。如果实在痛，便不要逞强，多休息几日，这里也不差你一个。”话毕，放开了我。
我怎么忘了这货既会采药制药，自然也是懂医术的。只是，最后一句大可不必再说……
我欲反驳，他又道：“回去之后，等到完事再来吧。此后每日清晨我会给你送药过去。”
我忙道：“不用，我已经不疼了，况且已经有医官给我开了药。”
“真不疼了？”裴宣文仔细望着我，欲从我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没想到这人如此不可一世，竟然还会关心人。
我郑重点头道：“不疼了。”
之后我拜托裴宣文帮我向霍洵带个话，告诉他我提前回城的消息，便立即脚底抹油，回城拜访叶泽兰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