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乌托邦主人
陈星在机场门口等了一会儿, 看了一眼时刻,没过多久,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显目的高大人影。
“之言, 这儿!”
沈之言拨开人, 将冲过来的陈星揽入怀中。这一幕引得来来往往的乘客们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陈星只感觉自己又被马黛茶和桦树的味道包围了, 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 最重要的是, 他们终于不再是在游戏世界中会面了。
“你从哪儿来?”陈星往后看了一眼:“行李呢?”
“刚从莫斯科来。”就见沈之言一摊手:“没有行李。”
怪不得到滨江要四个多小时,原来周转的是国际航班。
不过莫斯科这个地方……
似是看出了陈星的想法, 沈之言点点头,“走吧, 去我那里, 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了。”
他晃动了手上的钥匙, 不远处的车库中, 一个小金人就缓缓升了起来。
“国防大学的教官, 都这么有钱的吗?”
坐上了豪车不算, 等车开到目的地,陈星又看到了一栋幽静的两层别墅,打开门控进入, 里面的布局比较简单, 除了一楼的开放式餐厅、客厅和厨房之外,二楼空间全部留给了卧室和卫生间。
“设施有些老化了, ”沈之言打开砌墙, 从里面取出四四方方的压缩木柴投进了壁炉中, 很快壁炉发出了下水管道通水一样的声音:“需要重修一下,不过我认为这里很快就能变得适宜居住,最迟下个星期一, 你就可以搬来了。”
“我,”正在透过窗帘往外打量的陈星闻言一愣:“搬过来吗?”
“你的身份特殊,学校宿舍已经不适宜居住了,”就听沈之言道:“而且大四下半学期,你的课业也没有多少,是时候从那里搬出来了。”
“搬过来之后,”陈星道:“全力应对游戏吗?”
“是的,”沈之言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睛深邃而透彻:“全力破解游戏之谜。”
“游戏之谜,”陈星重复了一下,道:“那么这个游戏,最大的谜题是什么呢?”
“最大的谜题是,你父亲陈春如何构建了游戏世界,并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以及最后藏身在什么地方,”沈之言道:“这是许多人都在追寻的问题。”
陈星这一刻反而感到了如释重负。
“我就知道,从我进入第一个游戏,见到那辆苏联的红色铁皮车……”陈星道:“我就该知道,没错,小时候我就见过这辆车,我亲眼看到它漂浮在半空中,无法用任何科学道理解释。”
“红色铁皮车,在我的印象中,是陈春从苏联带回来的一个玩具车,一个纪念品,”陈星补充道:“为了纪念那个付出生命的铁道工马尔斯科洛夫,上面还有一颗闪闪的红星。”
陈春告诉他,这是一切的开始。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陈星问道:“是指我开始的第一个游戏吗?”
“我想你应该发现了一件事情,”就听沈之言道:“游戏世界中的npc共处在一个一个宏观世界中,或者说,最起码是一个世界的设定。他们拥有相同的流通券、一个兵工厂出产的武器,一份流通于所有游戏中的报纸,还有一列多次出现在他们口中,却从未出现的……火车。”
“火车?”
“在杰克兄弟的马戏团中,杰克兄弟的心愿是攒够钱买一张火车票,他们想要回到家乡。”沈之言提示道:“在舞台之梦中,演员高追克想要坐上火车去领奖。在海上奇遇记中,南大陆海上航线的诞生,是因为火车……不再出现。”
陈星倒吸一口气:“在摩登年代中,npc把我们称作猪仔,说火车带着猪仔们来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星急切地问道。
“我也不能解答这个问题,我有的只是一个猜测。”沈之言道:“我猜测,火车是所有npc去往其他世界所必须要搭乘的工具,没有火车,所有不同世界的npc就被固定在了他们的世界中,无法和别的世界的npc相见。”
“至于你父亲陈春说过的,火车是一切的开始,”沈之言道:“如果最开始,就是这列火车发动,承载着所有的npc去了各自的世界呢?”
“你是说,”陈星愣住了:“以前所有的npc都在一起吗?”
“我说过,这是个猜测,我们猜测所有的npc诞生于同一个地方,”沈之言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诞生于同一个地方?”陈星道:“你说类似于一个玩具工厂,或者一个泥模厂那样的地方吗?”
不把npc想象成活人,而是想象成一个个的玩具的话。
沈之言道:“还记得火车上曾经播报过的站点吗?”
“布列斯特、华沙……还有终点站明斯克。”
“终点站明斯克,”沈之言点点头:“在苏联时期,这是个重工业城市,拥有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工厂,数万工人没日没夜地在工厂中劳作。”
“如果一个工厂生产出了nppc的诞生是如同玩具一样,没有生命,”沈之言道:“那么你父亲陈春所扮演的角色就如同上帝,给这些npc赋予了生命。”
陈星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被震得几乎无法思考。
“你父亲,就是npc口中的上帝。”沈之言道:“是游戏的构建者。”
陈星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了一幕幕。
最开始他听到上帝这个名字,是监狱风云中第七个玩家莫甘娜告诉他的:“……上帝是整个恐怖游戏最关键的人物,已经有玩家team发现,许多游戏世界里,重要npc口中会出现这个人,他们有的畏惧这个人、有的忠诚这个人,还有的想要逃离这个人……没有玩家能推测出‘上帝’是个什么存在。”
监狱中为犯人宣讲的牧师印证了这一点,当陈星问道上帝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上帝是唯一的造物主,不可直呼他的名。”
最后,陈星也终于亲眼看到了他。
高高在上的石头王座,冰冷而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地俯瞰着。
“没错,我看到了他,”陈星感到喉咙一阵干涩:“在驱魔人前传中,我被撒旦附体,最后他出现了,驱走了撒旦。”
而撒旦对他的称呼,确确实实是‘上帝’。
沈之言点了点头:“你父亲在军方的代号叫乌托邦主人,是军方一直寻找的对象。”
“乌托邦?”陈星道:“一个虚构的世界吗?”
“你曾经问我雅斯塔夫的事情,”沈之言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不过要先从上世纪90年代说起,那时候你父亲陈春,和一些领域内较为有名的工程师一起启程去了苏联,当时苏联已经开始了瓦解,红色帝国摇摇欲坠。”
工程师们的任务,是趁这个机会,购买苏联的图纸和机器,那时候卢布贬值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只要有食物和啤酒,就能换取飞机和大炮。
陈春往返于中苏之间,不过他停留在苏联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天大使馆发现他的护照即将过期,提醒他回国的时候,才发现他似乎加入了苏联的一个神秘的基地,而后者正在对他进行高级别的保护。
“什么基地?”陈星追问道。
“这个基地非常神秘,连卫星都无法发现,”就听沈之言道:“我们推测在明斯克、莫斯科或者中苏边界某个地方,或者,三个都有。”
这是根据苏联最后的上将——那雷什金雅斯塔夫的轨迹所判断的,而这个上将因为在时局动荡的时候离开莫斯科,被认为是明哲保身之道,然而最后被证明并非如此。
“他负责保护或者说,监视陈春。”沈之言道:“苏联那时候自顾不暇,却仍能派出如此级别的上将来监视一个人……很快就引起了我方的注意。”
我方秘密启用了对陈春的联络系统——
这是当时的传统,最开始是为了获取情报、以及防止叛逃这种事情的发生,到后来单纯是赴外人员和大使馆的联络,一种独特的通讯方式。
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得到了陈春的回应。
沈之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被封在密封袋中的纸张,交给了陈星。
“我正在从事一项……超出理解的实验,我在创造世界,他们没有成功,而我成功了。他们不懂得世界必须要有基石才能构建,而我的基石谁也不会想到。我现在处于他们的严密监视中,我需要帮助,我必须回国……我听到苏联的领导人打算将这个实验计划告诉给美国,但美国认定这是又是一个红汞骗局,所以并没有相信,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夺走我的成果的,政客和野心家们拿到构建世界的方法,一定会做出无法想象的事情。”
陈星认出了陈春的字迹,却无法读懂他这些话的意义:“红汞骗局?”
“在冷战时期,两个超级大国大搞军备竞赛,也在互相欺骗。”沈之言道:“美国提出了星球大战计划,而苏联也有红汞骗局,声称他们正在从事一种新型核武器红汞的研究,据说红汞核、弹是一种小型化的核聚变武器,体积只有棒球那么大小,却可以瞬间杀死几千万人。”
听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当时的美国就像苏联相信星球大战计划一样,相信了这个计划。
所以美苏之间的不信任是有根源的。
“我父亲正在从事一项所谓‘创造世界’的实验,他的确成功了,”陈星道:“但他创造出来的是个游戏世界……”
“那是因为npc们组成了游戏,”沈之言点破道:“如果那个npc只是静静地存在于空中,却具备一切生命体所具有的特征呢?”
陈星倒吸了一口气。
“生命的塑造,生命所运行的世界所具备的完整的法则、生命所运行的世界所具备的独特时间。”沈之言总结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父亲确实是上帝,掌握了只有上帝才拥有的力量。”
接到陈春信息的大使馆却没有相信陈春的话,不过他们很谨慎地上报了,北京方面的反应和大使馆如出一辙,他们并不相信陈春所谓‘构建世界’的实验,但他们被信的最后一句话所打动,美国和苏联同时关注的一个什么实验,搞不好就会引起世界的震动。
当然是真实的世界。
“于是军方指引了乌托邦主人回家的路线,”沈之言道:“并派了我做接应。”
以重新勘定中苏界碑的理由,沈之言在冰天雪地的边境线上等待了两三个月。
最后他终于等来了人,只不过,老毛子的军队也尾随其后。
陈星猛然想起自己在‘密斯哈虫谷’中,嗅到并且读取了沈之言的费洛蒙——那最后冰天雪地的一幕,那轰然倒塌的瞭望台,一个看不清影子的人,一个踽踽独行的人,在一片白茫茫中如此突兀。
他,就是沈之言要等待的人。
他,就是陈春!
“……在即将抵达边界的时候,雅斯塔夫带着苏联的军队追了过来,”沈之言道:“在那一刻,陈春拿出了火车玩具,打开了游戏。”
冰雪席卷了数千苏联的士兵进入了游戏大门中。
1996年11月,雅斯塔夫在中苏边界失踪,差点引发两国既珍宝岛之后,最大的边境冲突。
原来两国都做了隐瞒,失踪的并非雅斯塔夫一个人,而是一支军队!
“他们是第一批玩家吗?”陈星瞪大眼睛。
“不,他们赶上了游戏内测,”沈之言摇头道:“他们被陈春困在了游戏中,成为了兵工厂的工作人员。”
“……”陈星道:“什么?”
“他们成为了游戏中,既非npc也非玩家的第三种存在,”沈之言道:“单独经营兵工厂,为游戏世界源源不断地提供武器。”
这就是为什么,兵工厂的所有武器都是千禧年之前的武器!
因为被困在里面生产武器的,就是千禧年之前的老毛子的军队……他们也无法研发和制造千禧年之后的新型武器。
“多年以来,苏联方面从未放弃过对雅斯塔夫的追查,”沈之言道:“当然他们更想知道陈春的藏身之处,边境事件之后陈春就消失了……后来我们终于得知这种实验和实验成果的真实存在的时候,那已经是游戏开启之后了。”
陈星回忆起小时候家里曾经被带着白手套的人搜查过:“原来是你们……这么些年来,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陈春的藏身之处吗?”沈之言道:“游戏世界是他构建的,只要他不想被找到,他就不会被找到。但很明显,这个情况在两个月前发生了改变。”
陈星进入了游戏。
作为陈春的独子,这世上唯一和他血脉相关的人,陈星从一开始就被军方严密保护起来,然而将近十年过去,陈星没有半点进入游戏的迹象,对父亲的失踪,彼时幼小的他显然也不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但陈星却知道,并非如此。
陈春显然留下了一些潜移默化的东西,比如告诉过他玩具火车的名字为什么叫‘马尔斯科洛夫号’。
比如那幅画,波提切利的《春》。
陈星回忆起自己在老家的理发馆的墙壁上见过这幅画,鬼使神差地,他去了那家理发馆,而他真的拿到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在陈星的笔记本里夹着,沈之言开车,两人又回到了学校。
回到宿舍,姜爱新不在,陈星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就是这张。”
沈之言接过照片,这的确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老式单人照,里面的陈春似乎是刚刚剪完头发,脖子上的白巾还未摘下,右手甚至还比划了一个拙劣的手势。
这张照片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除了陈春那个手势,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蜷缩,而无名指和小指并排伸展,像是一个独特的符号。
“这个手势,”沈之言道:“有什么含义?”
“没什么含义,”陈星抿了抿嘴唇:“我小时候特喜欢吃一家包子店的包子,可陈春说那家包子店的猪肉不合格,不给我买,于是我就赌气不跟他说话,陈春就做了一个这个手势,”
陈星比划了一下:“正常人的中指蜷缩起来,无名指就不可能伸直,但他可以,所以他常常用这个手势逗我玩,也许还有隐含的……请我原谅的意思。”
沈之言放下了照片,想了想道:“我们一直认为,波提切利的《春》是所有游戏中唯一出现的和真实世界挂钩的东西,它一定有独特的含义。”
莫斯科先一步从佛罗伦萨要走了这幅画——却没有想到这幅画所指向的并非馆藏珍品,而是一个小城镇里理发馆的展示照片。
很显然,这就是陈春留给陈星的线索,只有陈星能够破译。
但这个破译的结果……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这幅画有独特含义?”陈星道。
“我们以为这幅画暗示了一些东西,”沈之言道:“还记得画中的克拉丽丝吗?”
“西风之神追逐她,她为了躲避这种追逐,化身为了花神芙罗拉。”陈星道。
“你父亲陈春也许就在暗示,他也如同克拉丽丝一样,受到了追逐,而他不得已,”沈之言道:“也进行了化身。”
“除了莫斯科和你们军方的人,”陈星道:“还有谁在追寻他?”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就听沈之言道:“不仅是玩家在追寻上帝,游戏世界所有的npc,也在追寻上帝。”
陈星一震:“什么?!”
“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消息,”沈之言道:“游戏世界本来处于上帝的掌控中,然而一夕之间,上帝却失去了权力。上帝为何失去了权力,所有的npc是如何一夜之间脱离上帝的掌控的,这个问题不得而知。”
“我父亲失去了对游戏世界的掌控?”陈星被这个消息震得一时半会陷入了恍惚:“这是怎么回事?”
“只能推测游戏世界发生了一次巨变,被上帝创造出来的、拥有自我情感的npc们似乎策划了一次……背叛。”
沈之言道:“还记得监狱风云中,第一司令部的老大蒙卡吗?”
陈星猛然想起来:“他说过,上帝没有抛弃世人,是世人背叛了上帝!”
“这个故事是不是有些熟悉?”沈之言道:“圣经中也有类似的故事。”
“伊甸园?”陈星喃喃道:“亚当和夏娃违背耶和华的教导,偷吃了禁果,耶和华就将他们赶出了伊甸园。”
“耶和华将亚当夫妇赶下凡尘的时候,就关闭了重新回到伊甸园的通道。”沈之言道:“而游戏中,火车将所有npc送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没有火车的npc们就被固定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走出,更无法坐上火车……重回属于他们的伊甸园。
陈星手一松,笔记本就掉到了地上。散落的纸页之中,一张车票滑落了出来。
陈星想要去捡,却被沈之言抓住了手腕。他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却发现沈之言的神色出乎意料的震惊。
“这是什么?”
“车票……”
“哪儿来的?”沈之言将车票捡起来,眯起眼睛,似乎有一道锐利的光芒闪过。
“就是马尔斯科洛夫号车厢里,我从一个人身上搜出来的。”陈星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沈之言将车票翻来覆去确认了几遍,才露出凝重的神色:“车票,是所有npc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玩家在游戏中最渴望获得的是什么?
总体来说,是流通券。
因为流通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购买到信息,帮助玩家提高通关的几率。
同时,流通券也可以购买武器,提高玩家在游戏里的生存率。
那么,有没有人想过,npc也渴望获得一些东西呢?
“你是说,npc都想要车票?”陈星道:“可……这车票是死亡的玩家身上搜出来的。”
有意思,玩家想要的东西在npc那里,而npc想要的东西,居然在玩家手中。
“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拥有一张车票的事情,”沈之言语气郑重:“……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嘿,小星星,”就见砰的一下,姜爱新推开门走了进来,“今天去吃海底捞怎么样,我请客!”
陈星咳了一声:“很好,知道这张车票存在的人,到齐了。”
宿舍中。
姜爱新将手里的车票翻来覆去几乎看穿了窟窿:“……所以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特殊?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我们有这一张车票?”
“这张车票是npc梦寐以求的东西,”沈之言道:“它的存在,会干扰游戏世界,让npc们不愿再扮演自己在游戏中的角色,转而争夺这张车票。”
“那这个东西,”陈星一把将车票夺回来,不可置信道:“是bug的存在啊。”
“从某种程度上说,的确如此。”沈之言道:“我们之前猜测,在游戏世界中,没有火车,npc就不能走串,但现在车票出现了,说明火车是发车的,但npc们之所以不能走串,是因为他们没有车票。”
姜爱新没有之前的铺垫,所以听得稀里糊涂,不过不妨碍他冒出这样的想法:“不如将车票投入游戏中,看着npc自相残杀……”
“之前游戏世界中据说出现过一张车票,后来导致四个游戏世界被监测到出现异常,”沈之言道:“四个游戏世界随即消失了,连带着进入游戏世界的玩家。”
“监测?”
“游戏自然有监测,不然它怎么判定你通关还是不通关?”沈之言道:“监测不仅对着玩家,也对着npc。”
“被监测到异常的npc都是什么情况?”
“就像刚才我说的,不愿扮演自己的角色,这是其一,”沈之言道:“其二,出现意外的破坏导致无法扮演自己的角色。”
“原来这些npc也会被游戏抹杀啊。”陈星和姜爱新对视一眼,后者啧啧了一声,忽然道:“你刚才说游戏之前也出现了一张车票,这张车票现在在哪里?”
“四个世界连续消失,见过那张车票的人都死了,”沈之言道:“所以有关车票的传闻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多方查证没有结果,我们一直就认定车票并不存在。”
但现在,这个传说中的车票居然出现了,而且就在他们手中。
“之言说得对,如果我们不想重复被游戏世界监测异常,从而被抹杀的覆辙,”陈星慎重道:“我们就决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张车票的事情。”
陈星将照片和车票装进了密封袋里,交给了沈之言:“这东西既然这么重要的话,还是交给你保管放心。”
沈之言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一旁的姜爱新瞪大眼睛,在陈星和沈之言的脸上扫了一圈:“所以你们真的……”
“什么真的?”陈星抬起头来,“哦对了,下星期我就要搬离宿舍了。”
“你搬离宿舍?”姜爱新还没反应过来:“你搬去哪儿?”
“我先去之言那里住一段时间,”陈星好笑道:“反正大四咱们早晚要分道扬镳不是吗?饭卡里的1000块钱就当是喂猪了,不用还了。”
“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姜爱新拍案而起:“抱上了金大腿就彻底忘了兄弟了……”
沈之言那里的重修很快,陈星这里还没有彻底收拾完,他那里已经将管道和壁炉修好,并且所有的家居设施全都到位,还恰恰是陈星喜欢的样子。
陈星舒服地躺在软椅上,将椅子拉近壁炉,抿了一口沈之言刚刚塞给他的咖啡——没羞没臊的同居日子似乎就这样开始了。
暖和的炉火令他浑身暖意融融,火烤地脆响的松木散发出独特的香味,这香味让他想起在‘驱魔人前传’这个游戏世界中,塞缪尔夫妇的家中也有这么个壁炉,他也这么烤过火。
他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回想起陈春坐在王座上的模样……关键时刻,这个人终于以这种方式出现了,分不清是幻觉,是真实,还是他构建在幻觉中的真实。
“他乃吾子,”那宏大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他为我所爱。”
你希望我活下去吗,爸爸?
你希望我找到你吗?
你究竟在哪儿,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火车的鸣笛声中,莫勋牵着小陈星的手,对着车窗里的人挥手送别。
“爸爸!”陈星听见自己的声音:“爸爸,再见!”
车窗里的陈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然伸出了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笔直地竖立了起来,这一幕顿时逗得陈星咯咯笑了起来。
一丝伤感和愧疚从陈春的眼中闪过,他擦了一把脸坐了回去,任凭陈星呼喊,再也没有回应。
小时候的陈星并没有注意到,而现在的陈星却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祈求我的原谅吗?
为什么要祈求我的原谅?
陈星哽住了,直到沈之言温暖的大手贴上来,一遍遍拭去他的眼泪,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我从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期待着他相隔十年的道歉,也期待着和他重逢的一天,”陈星道:“如果这是他的用意的话,我想我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追寻到真相。”
“这正是你我并肩而行的意义。”沈之言的目光充满力量,他拉着陈星站了起来,来到书桌旁边:“我们发出去的消息,刚才得到了回应。”
“夏娃?”陈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
沈之言点了点头:“一个玩家联系了我们,说他可以提供夏娃的消息。”
之前陈星回忆起来,在驱魔人游戏中,他听到撒旦亲口说了一句话。
“背叛上帝的不是我,是夏娃。”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沈之言,谁知沈之言也有一个可以印证这个消息的事情。
“在杰克兄弟的马戏团中,畸形人杰克兄弟囚禁了一个女人,记得吗?”见陈星点头,沈之言道:“我曾经进入过那个囚禁女人的帐篷中,探查原因。”
刚开始这个女人说自己才是马戏团真正的团长,杰克兄弟囚禁了她,把马戏团改建成了一个恐怖游乐场,但沈之言很快就拆穿了她的谎言。
之后这个人贩子不得已承认,她拐骗了孩子,在医院中制造畸形人……
“当我问到为什么杰克兄弟会囚禁她,”沈之言道:“她说,杰克兄弟以为她欺骗了他们,他们以为……她是夏娃。”
“伊莎贝拉是夏娃?”陈星吃了一惊:“真的吗?”
沈之言摇头:“我觉得她不是夏娃。”
背叛上帝的夏娃,会轻而易举被杰克兄弟杀死吗?
“夏娃是个关键人物,连游戏世界的npc都不一定了解她,但很显然,对她充满了恶意。”沈之言道:“她很可能制造了那个背叛,让npc一夕之间脱离了上帝的掌控,我们必须知道更多她的消息。”
所以沈之言就用陈星的账号在企鹅上发布了交流信息,今晚终于得到了回复。
一个头像一片空白的人添加了朋友之后,发来了消息。
“你们想要知道夏娃的消息?我可以提供。”
陈星立刻回复:“条件?”
“你们必须进入两个由我指定的游戏中,通关之后,要将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陈星一愣:“怎么可能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你?那我们会被游戏惩罚的!”
直接交流线索会遭到游戏的delete,交流一些信息也要视情节轻重遭到不同程度的惩罚,重则死,轻则霉运,游戏是有法则的。
“是你们更渴求信息,不是吗?”对话框闪烁了一下:“想想吧,只有我知道夏娃的消息。”
“答应他。”沈之言忽然道。
陈星一咬牙,“你最好保证自己的消息是真实的,你确实知道夏娃的线索。”
“我保证。”对方道:“你最好也保证自己能从那两个游戏中顺利通关。”
这下陈星更加犹豫了:“哪两个游戏?”
“胡克的宠物店,以及,”对方道:“雪山上的来客。”
关掉对话框,陈星立刻在群里搜索起这两个游戏来,看到通关率不由得一愣。
一个26,一个22。
以陈星他们经历的游戏来看,这两个游戏的难度并不算高。
“不高吗?”沈之言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那是因为你进步的速度太快了,难度在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游戏,对普通玩家绝非易事。”
陈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冯贝壳好像也这么说过,不过我感觉这个和我们交流信息的家伙,应该并非普通玩家。”
普通玩家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给出夏娃的线索?
“也许这两个游戏对他来说比较特殊。”沈之言道:“如果猫毛过敏的人,那肯定不敢进入宠物店这个游戏。”
“这么说,恐高症和雪盲症的人也不敢进入雪山这个游戏喽?”陈星哈哈大笑:“这猜测可不怎么合理。”
“不过,”陈星笑完了才道:“他要我们透露游戏线索,而且是全部……我们要怎么才能避免游戏的惩罚呢?”
沈之言看着他,伸手示意了一下。
陈星立刻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却被沈之言握住后颈,在嘴角亲了一口。
“咦?”
“晚安吻。”沈之言若无其事地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该睡觉了,陈星。”
陈星跺着脚噌噌上了楼梯,却听楼下沈之言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仿佛还有些淡淡的戏谑:“虽然你早早选了楼梯左侧的那间房间,但我还是向你推荐有双人床的那间……”
听到楼上重重关门的声音还附带着上锁的咔擦声,沈之言的笑意才慢慢隐匿不见了,他从抽屉中取出密封袋,端详着里面的车票,这一刻,露出了深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