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阴阳师手记（六 ）
安静的茶室中。
千代樱子以主人的身份为面前的两个人倒了茶水, 茶水散发着幽幽的清香，不过她的话却不像茶水一样动人。
“什么时候，阴阳师也像京都的警察一样, 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盘问？”
陈星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请原谅, 樱子夫人, 我们是受松下老夫人的委托, 追查您丈夫的死因, 因此若有冒犯，还请包涵。”
“我的婆婆难以接受儿子的死亡, 罔顾法医和警察给出的判断，一意孤行地想要追查所谓的结果, ”樱子道：“情有可原。”
“这么说, 您认同法医和警察的结案定论, ”陈星道：“认为您丈夫松下德平之死, 是一起意外了？”
“醉鬼有怎么样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 世人都不该奇怪吧, ”樱子道：“如果你去查一下京都这几个月来的死亡事件，也许有一半都是醉鬼之身。”
陈星卡了壳，沈之言适时地开了口, 很快就打破了樱子看似金刚不坏的防御。
“和松下德平长达十年的婚姻一定令你很窒息吧, 樱子夫人，”沈之言道：“在他以花言巧语哄骗了你, 让你下嫁之后……你应该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了吧。”
樱子的神色微微一变, “你在说什么？”
“千代区丸之内3丁目1番2号, 一条街区都是以千代命名的，”沈之言淡淡道：“这个家族实力雄厚，按说刚才在灵堂之上, 您的两个兄弟，千代家族的继承人应该很受到尊敬和追捧才是，然而据我观察，他们的座位甚至没有排在贵宾区，被远远安排到了闲人的座位上。”
陈星拧了一下眉毛，这家伙怎么总是能观察到这么多东西？
“而这幢豪宅，本该是千代宅邸，大门上甚至还可以看到代的平假名，”沈之言道：“却成为了松下家族的宅邸……”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婚后千代樱子的财产，被丈夫所侵吞了。
“是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樱子艰难开口道：“我的父亲死后，我的兄弟不善于经营公司，在德平的劝说下，他们就将股份和经营权交给了他。而我嫁给他的时候，就带去了大笔的嫁妆。”
统统都被松下德平这个二流世家的小子占有了。
“您丈夫不仅夺走了您的财产，”陈星道：“还在外面花天酒地。”
“就像他说的，这是男人的事业，”樱子谈起这些事情，只是皱了皱眉头：“不仅有酒，还有女人。”
“您知道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陈星问道。
“他总是嫌弃我太过木讷无趣，不能满足他，”樱子转动了一下茶碗，抿了一口茶道：“当他夜不归宿，第二□□衫不整的回来的时候，我自然应该能察觉一切。”
她放下茶碗，“……那么这一切，跟他的死亡有什么关系？”
陈星一愣，本该他们问的问题，却先一步被樱子问了出来，变成了反问。
陈星被问地哑口无言，却听沈之言道：“那么请问你丈夫德平死亡当天，都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了什么地点。”
“根据警察提供的消息，德平和往常一样，从公司出来之后就去了酒馆，”樱子道：“在那里一直待到深夜，从酒馆走出来没多久，就遭到了意外。”
沈之言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陈星见状也站了起来，就听沈之言道：“叨扰了，不过最后大概还有一个问题，你丈夫德平死前一直念叨‘灯’这个字，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樱子面容没有丝毫波澜。
走出松下宅邸，陈星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含糊了，甚至不能确定松下说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字，是灯，还是等，还是其他……一字之差，却有可能造成我们追查方向上的巨大偏差。”
“而且，就算确定是‘灯’这个字，”陈星摇头道：“又具体指向什么，是家里的某个灯座，是库藏的某个珍宝，是秘密账本的代号，还是什么东西的首字……我们完全不知道。”
沈之言的嘴角却微微弯了一下，这个笑容对陈星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你似乎知道了些什么。”陈星一愣，随即抓住了他的手：“快告诉我！”
沈之言似乎觉得他的手有些冰凉，便将他的指头都包裹在了自己的掌中：“这是一个已知结果，反推原因的题目……已知结果是什么？”
“松下德平死了。”
“那么一个人死前所说的话，而且是在弥留之际一直一直念叨的话，”沈之言问道：“都是什么话呢？”
“如果这个人是被谋杀的话，那么只要他能开口，他一定会说出凶手的名字。”陈星的脑筋转动地很快：“如果一个人正常死亡，他如果一直念叨一些话，那百分之八十都是他难以忘怀、放不下、后悔或者留有遗憾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些可能，比如一个医生被毒蛇所咬，他一般会重复抗毒血清这四个字，但当这个人的意识陷入弥留，大概率还是重复上面那两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沈之言看向他：“当这个人死前看到了他一直想要看到的东西，或者匪夷所思、无法解释的一幕，他的视网膜会保留他所看到的东西，直到死亡。”
“那么一共三种可能，”陈星总结道：“灯是一个人的名字的首字；是一个让死者留有执念的人或者物……或者确确实实就是灯，这是他最后看见的东西。”
“还是有点难，我说的是挖掘真相的过程。”陈星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我承认你观察力敏锐，在某种程度上胜我一筹……不过我也有一些东西，一定比你观察地仔细。”
沈之言目露笑意，仿佛在顺毛撸一只耳朵圆圆的奶牛猫：“什么呢？”
“在招待我们喝茶的过程中，”陈星道：“樱子的茶碗只被动过一次，就是在我问道她丈夫是否外面有人的时候。”
樱子只是平静地喝了一口茶水，然而所有的问题中，只有这个问题在提问的时候，让她喝了口水。
“我认为，”陈星道：“她不仅知道她丈夫外面有女人，而且很大可能上，她认识，或者说，熟悉这个女人。”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灵堂上，”陈星道：“那个面纱帽子的黑衣女人会和她握手了。”
两人漫步在京都的街头，华灯初上，古朴而喜庆的灯笼被挂在街角，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我们现在去哪儿？”陈星问道。
“德平死亡之夜，呆过的那个酒馆。”沈之言指了个方向，两人朝那里走去。
“之言，你说，”陈星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个游戏世界，会不会像驱魔人前传一样，确实能沟通阴阳，存在灵魂？”
那他是否可以像带回来小安德莉娅的灵魂一样，将松下德平的灵魂也从地狱带回来？
沈之言有些讶异道：“不，这个世界的设定，不存在灵魂，也没有地狱。”
陈星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还如此笃定？
这可是……阴阳师的主题啊。
“孙笑笑告诉我的，”谁知沈之言还真的很笃定：“她在进入这个游戏之前，就和别人玩了好几轮‘是或者否’的游戏，她十分确定，阴阳师这个游戏里，没有灵魂。”
“这个孙笑笑！居然没告诉我！”陈星懊恼地叫了一声，不过忽然一愣：“等等，也就是说，这个游戏里存在的阴阳师……都是骗人的？！”
是骗人的职业？！
“那么麻生川所演示的，根本就是骗人的玩意，”陈星道：“可那个影子……还有声音？”
“影子是剪纸，”沈之言道：“声音，是麻生川自己的腹语。”
“腹语？”陈星郁闷道：“怪不得听起来闷闷的……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这是个骗局，你当时怎么不揭穿他？”
“人们相信这种慰藉，需要这种慰藉，不然他们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沈之言道：“哪怕是一种心理安慰。”
两人走进了酒馆，老板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很显然，因为德平的死亡，酒馆的生意很不景气。
见到两人，老板才眼睛一亮：“先生，喝什么酒？”
“两杯清酒，”沈之言丢了一张线券给他：“再来一点配菜。”
一楼的阴影里似乎有人注视，看起来像是几个闲坐的女人，陈星和沈之言没有多看，坐在了二楼的房间内，推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一条街的景色。
两个小孩子牵着手蹦蹦跳跳走了过来，他们年岁都不大，梳着可爱的发型，然而却说着大人世界里才有可能听到的话。
“喂，阿伟，”就听小姑娘不满道：“我已经到家啦，你怎么还不回去？”
“唔，小町，你看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哎。”小男孩似乎有些局促和害羞。
小姑娘狐疑地看了一眼月亮：“那又怎么样？”
“我妈妈说，月亮升起的时候，就是表白的时候哎，”小男孩鼓起勇气道：“小町，你长得好好看，我好喜欢你哎。”
“噗——”楼上的陈星一口酒喷了出来。
“好吧，阿伟，虽然你一点都不聪明，”就听小女孩哼了一声：“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还老是用脚趾头算术，但我同意你喜欢我。”
“小孩子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吗？”陈星手忙脚乱地擦着喷出来的酒水，身旁的沈之言轻笑了一声，似乎很赞同他的话。
“那你可以嫁给我吗？”小男孩脸红红地，充满期待地问道。
“哦唷唷唷，让我看看，是谁家的登徒子，居然敢拐骗我家的小町？！”酒馆旁边，一个小卖部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大踏步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男孩：“原来是阿伟啊，名流家族的小少爷怎么没有被保姆接走啊？”
“阿、阿姨……”小男孩支支吾吾道。
“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却见这女人脸色一变，忽然凶神恶煞道。
“没、没有……”小男孩吓得后退一步。
这女人抄起鸡毛掸子，“那你还不去写作业！难道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是让你欣赏月亮？！”
可怜的小孩子吓得落荒而逃。
身后，女人叉着腰哼道：“从小就敢说什么情啊爱啊的，长大了一定是个浪荡子弟……男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