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海上奇遇记（六）
“真是神奇生物, 和我们见过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吗？”张一鸣感叹道：“我刚才听人说，人鱼具备攻击性, 却不主动进攻船只。”
随着船只更加深入人鱼之国, 越来越多的人鱼浮出海面, 它们的确避开了船只, 虽然一双双圆鼓鼓的眼睛全都聚焦在船上, 但它们确实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哦，看呐, ”欧斯站在窗口前，欣赏着这个景色, 兴致勃勃道：“人鱼, 一个新奇物种, 巴蒂摩尔博物馆一直想要人鱼的尸体做展览, 但一直没得到。”
司徒辰歪着头, 他的眼里依旧笑意横溢, 他走到房间的角落，轻轻拨动了一下留声机，很快就放出了悠扬的音乐。
他步伐轻快地走出舞厅, 来到了三等船舱的舱室。
三等船舱票价低廉, 空间逼仄，甚至十个寝室共用一个卫生间和洗浴室, 这里的人们也决没有一等舱的贵族那样的身份, 更没有那样的优雅, 他们多的是贫困的劳力、小偷、赌徒或者刚从某个地方完成劫掠、躲在船上的通缉犯。
司徒辰刚一走进去，数道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因为他看起来的确有些局促和不知所措。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先生？”坐在窗户边上的一个身强力壮的人站了起来，看得出来，这周围几个人都是他的同伴。
“是这样的，我的主人，尊敬的欧斯先生发布了悬赏令，”司徒辰道：“他答应了巴蒂摩尔博物馆馆长，这次出海要为他带去几具人鱼的尸体……或者尾鳍，他让我来询问并招募船上的勇士，看谁能猎杀人鱼。”
顿了一下，司徒辰道：“当然奖金很丰厚。”
这个鼻子上有烟灰的男人似乎有点心动，他思索了一会儿，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人鱼不好捕杀，它们的歌声会使人短暂眩晕，它们的身躯也很庞大，爪牙锋利。”这个男人道。
然而他身后的几个伙伴看起来跃跃欲试：“没问题的，老大，人鱼在晚上，眼睛是看不到的，我们只需要用三叉戟插住它的尾巴，它就跑不掉了。”
“但我的人手不够，”这个男人就道：“出于保险，三个人对付一条人鱼才能避免受到伤害，我只有四个人。”
“没关系的，”就听司徒辰道：“欧斯先生会派出一个大个子来帮你们，这个家伙武力充沛，人高马大，一个可以顶两个。”
司徒辰回到甲板，身躯被一个庞大的影子遮住了。
考乌斯恶狠狠地揪住他的领子：“刚才欧斯找你，你却不见踪影，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看来我对你说的话你完全当耳旁风……”
“我什么都没有做，”司徒辰差一点喘不上来气，他费劲呼吸着：“我去上了个厕所，中途在走廊上被堵住了，人们都在走廊上……”
“在走廊上干什么？”考乌斯道。
“看热闹，据说有个队伍想要猎杀人鱼，”司徒辰道：“他们自称勇士，说船上没有比他们更勇猛的人，今晚就是他们的表演……”
考乌斯眼中闪过一道兴味的光，“猎杀人鱼？”
他的心神被这个即将到来的活动吸引了，他松开了对司徒辰的压制：“我不怕你有什么花招，小子，尽管来试试，你不会比人鱼更凶猛，也不会比人鱼多活一时半会的。”
司徒辰捂住喉咙咳嗽了几声，他的指甲因为饱和血液而呈现一种淡淡的雪青色，妖冶如同刚刚从茧中破壳而出的紫斑蝶——
然而这种蝴蝶天生就带着毒素，却用绚烂的外形骗过了所有人。
“我刚才从二等船舱过来，好像听说今晚上有什么活动？”王一鸣走入房间。
“欧斯会举办舞会。”陈星道，这家伙完全没有要低调的自觉，他看起来就是要炫耀，要高调地让人注意到他，这更印证了陈星的猜想，他并不像是生命或者财产受到了威胁。
“不是这个，”王一鸣摇头道：“好像说天黑之后，船上有个队伍准备猎杀人鱼。”
“猎杀人鱼？”陈星道。
“对，”王一鸣道：“我感觉这场活动应该很精彩，不过我们大概看不成了，晚上欧斯的舞会更值得注意，我们的任务既然是保护这家伙，就必须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以防万一。”
他说得对，这种在公共环境中的交际，更需要警惕。
晚上宴会一开始，他们就进入了舞厅，欧斯正兴致勃勃地迎接着客人。
陈星的目光落在欧斯身旁的司徒辰身上，他看起来也笑容满面，而且他的手里提着欧斯的箱子。
“他现在真把自己当成了欧斯的狗腿子了。”熊西敏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不过他混得不错，欧斯居然让他保管箱子。”
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那个平平无奇的箱子上。
“也许我们可以……”王一鸣忽然道。
欧斯站在了舞台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辞：“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欢迎大家参加我的舞会，一个一定不会虚度此夜的舞会！茫茫大海无法阻挡我们追寻欢乐的步伐，尽管没有小提琴乐队，但留声机里的音乐依然可以让人尽兴！现在让我们开启舞会，留下一个让人难忘的舞会之夜吧！”
很快乐声阵阵，舞会就进入了酣热状态。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陈星若有所思地看着场内，对走过来的王一鸣道。
“考乌斯不在，没什么奇怪的，”王一鸣道：“甲板上正在抛洒诱饵，准备猎杀人鱼呢，这家伙一定跑去那里了，外国人都这样，总是喜欢狩猎，感觉浑身的力气都用不完一样。”
陈星本来要说的不是考乌斯，他要说的是舞厅里的客人们。
“是吗？”陈星闻言就道：“其实这家伙武力值不低。”
“而且他虽然脾气不好，但迄今为止只对司徒辰表现出了攻击性，”王一鸣点头道：“有他在，欺诈者司徒辰似乎被震慑了，这是一件好事。”
陈星刚要说话，就看到了舞厅角落里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他少一思索，就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瓶香槟，就朝这个身影走去。
舞厅之外，甲板上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兴致勃勃的指点和谈论声，甚至盖过了蒸汽马达轰隆隆的巨响，让海浪拍打船只的声音也变得渺小起来。
“安静！”负责狩猎的男人回头叱了一声。
他正在指挥同伴，将小羊羔肉穿在丝线上，丝线的另一端则缠绕在吊杆上，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很快鱼饵入水，这种特制的鱼饵上面撒了月见草，这种草对人鱼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他身后的同伴默默拉出了武器，一把坚硬的三叉戟，戟头对准了诱饵的方向。
身后人群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人鱼划破海浪的声音，很快那巨大的吊杆猛地一沉，一道身影就从黑色的浪花里跳了出来。
这是一条年幼的人鱼，最先禁不住诱惑，被新鲜的羊羔肉所吸引，它看起来对嘴里的肉很满意，还想摇着尾鳍对船上的人讨要一块更大的肉。
但迎接它的是凶猛的利器，三叉戟狠狠地刺下，穿透了它的胸腹！
“哇——”、
人鱼猛地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它圆鼓鼓的眼睛射出了阴森的、仇恨的光。
它双手一撑，就将插入腰腹的三叉戟拉了出来，随即它猛地扑向了离他最近的狩猎者，却被后者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近身划破了脸。
人鱼发了狂，它的尾巴猛地一扫，就将这个人扫落在地，其他两个同伴立刻赶过去，重新抄起三叉戟，将它的尾巴叉住。
但这条人鱼明显凶恶异常，它卷起一阵疾风，利爪当空一抓，就将两个人掀翻在甲板上。
关键时刻，一个强壮的身影冲了上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避开了人鱼的一击，已经落到了近前，随着白光一闪，他摊开手里的三棱刺，又准又狠地刺入了人鱼腰侧最大的一块鳞片上。
人鱼明显受到了重创，它发出哀鸣，扭动着身躯想要后退，在它看来，只要逃回大海，这些人就不能拿它怎样了。
然而考乌斯并不会给它这样的机会，就见他快速挥舞着三棱刺，又一次扎进了人鱼的血肉里，当然这一次不太一样，扎进的是人鱼的面部，那扁平的面部很快就变成了血色窟窿。
没过几秒，人鱼就轰然倒下了。
目睹这惊心动魄狩猎一幕的人们发出了欢呼声。
“你一定是欧斯先生派来协助我们的勇士，天啊，果然力大无穷。”狩猎队伍的头目，那个鼻子上沾染着烟灰的男人露出赞叹的神色。
考乌斯心中得意洋洋，“你们不是声称，船上没有比你们更勇猛的人吗？”
他享受着众人的喝彩，却没有注意到对方说的话——他可并不是欧斯派来的，而是他自己要来的。
舞厅里。
陈星结束了自己的观察，他端起酒杯，坐在了一个男人对面。
“您好，先生，也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陈星道。
这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眨了一下眼睛：“交流什么？”
“在刚才过去的半小时内，您打量了欧斯十四次，”陈星道：“三次明目张胆，七次属于偷窥，还有四次您毫无意识地直愣愣盯着他，并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