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风镇
一个凹角的巷子里,三个看上去不怎么大的孩子正躲在这里围拢成一团,稍大一点的孩子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有模有样的吆喝着,而另外两个小一些的,也是摆出稚嫩的小手将手里的糖块放入指定的区域里。他们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手里那摇摇晃晃叠在一起的碗。
这三个小朋友正玩着骰子,这要是被家里大人发现指不定要挨上一顿胖揍,地上用炭笔画着三个大圈,写着大,小,包子。年龄稍大的大林子摆弄着两个小碗,里面放着三个骰子。本来想写豹子,然而他想破头都不知道怎么写,便把包子写了上去。
“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小燕子,干嘛这么小气,来来来,把手里的糖块都压上。小墩子你这鼻涕虫怎么也这么小气,快擦擦,快擦擦,擦完全压上!虽然我是庄家,但是你们相信哥哥一回,我这是白给你们糖块啊,搞完了这把就回去吃饭了啊。”说着便将他们手里的糖块都按在了包子上面。小燕子身材娇小,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身材看上去有些消瘦,不像四五岁的孩子,脸上挂着婴儿肥,肉嘟嘟的,样子看上去有七八岁了,脸上身上虽然沾了些许灰尘但难掩她那白皙的皮肤,和这张可爱精致的小脸蛋,而这个鼻涕虫小墩子,挂着一溜鼻涕,窸窸窣窣的声音,为了让自己坐的舒服些,时不时扭动着自己那稍显肥胖的身姿,看起来比小燕子大不了多少。
骰子在两个碗之间叮叮作响,大林子也是左伸右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天灵灵,地灵灵,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在三人期待的眼光下,揭开了碗。其实大林子心里早有了数,这包子的概率实在小的很,自己有个被爹和娘成天挂在嘴边的挨千刀叔叔,没事的时候便教自己那些个赌知识,大林子眼前的两个小屁孩倒是不懂什么,眼见大林子被胜利的欲望,冲昏了头脑,这糖块自己那是稳操胜券,待会直接拿走便是,大林子心里乐开了花。
揭晓骰子的时候,三个人都很激动,三个六,大林子哈哈一笑,便准备将糖块收走,忽然觉得不对劲,三个六,林海傻了眼,“这怎么可能!”他彻底呆住了。
“呀,谢谢林哥哥。”小燕子说话的声音很慢,声音透露着俏皮,小孩子喜怒在自己大人面前可能还要装一装,但是这朋友之间那便是没那么多计较,而小墩子也是嘿嘿的直笑,抓起一把就往口袋里塞,撑起身子,用脏脏的袖口抹了抹鼻涕,一道黑乎乎的痕迹便留在了他的人中,他也是不在意,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那兴奋的笑声被林海听着总感觉那么的刺耳。大林子本打算空手套白狼的,但没成想现在倒好,还赊欠了许多,虽然自家是卖糖块的,但自己能拿的也有限,父亲是个老实古板的人,若是偷拿定是免不了一顿毒打。
见着没办法付清想要耍赖的大林子,小燕子开始闹了脾气,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明显生了气,而小墩子,倒是安静的许多,但他也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大林子。
这两个人可是祖宗啊,大林子此时犯了难,不得法便从怀里掏出两把求着刘铁匠打出来的铁剑,没开封,只有巴掌大,样子能看出来是把剑。
“我这可是许生用的鎏金剑,和彦烟用的广绣剑,这样,明天我把欠的还给你们,这个先抵债,从明天开始我就承认你们就是许生和彦烟,我带你们去斩妖除魔!”小孩子就是贪玩,听到有游戏便欢的不行。而小孩子也容易忽悠没什么价值观念,听林海说很值钱,那就是很值钱,说很有意义那便是很有意义。
回到家里的大林子怎么也没有想通,这概率这么低的事情怎么就让自己碰到了,本想着这小屁孩不懂这概率的问题,但自己运气就这么差,输的还这么惨,自己宝贝都拿去抵债了。
北风镇此时刮着微微的南风,天边的霞光呈现出红黄双色,三个孩童背着小包你追我赶的穿梭在各个街道之中,停到一个大宅前便分了别。
大林子是这三个小伙伴里最大的,他很喜欢收集仙侠人物的卡片,一代天骄夺命书生许生,至尊红颜神仙姐姐彦烟,这种绝版卡,他都有,这些都是花了大价钱的。但他零花钱却少得可怜,需要攒很久很久,而这两个小屁孩却不知道为什么比大林子阔绰,大林子家是卖糖块的,这两个小屁孩很喜欢吃他家的糖块,为了打好关系,大林子便送了他们一些,之后便用着苦情计,自己很是喜欢人物的故事传记,那些个悲惨故事那是信手拈来,随随便便改编一下说着大人赚钱的心酸,便想着法用糖块换钱,然而他发现这样来钱太慢了还少,便学着大人那样,打着玩游戏的幌子,和他们玩骰子游戏,没想到他们还乐在其中。
赢了他们的糖块再卖给他们,再赢,简直是一本万利。但不成想今天却是阴沟里翻了神仙舟了,倒了天大的霉了,还欠了许多。
“走太早了,早知道再来一把,赖掉的。”林海坐在家里想着,越想越后悔,都想着赶紧到明天给赢回来。
北风镇有夜禁,街坊邻里传的邪乎,说是最近有妖邪作祟,前段时间来了两个穿白绿袍子的青衫客,大林子也在街上见过几次,那肚子圆润的很,肥头大耳的,厚嘴唇上都流油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斩妖除魔的人。
听说他们逢大户便停下来,嘴巴一砸,就开始念叨:“这里有不祥之物。”从袖口掏出两张镇宅符,往门口一贴,那贴的声音还极大,一下便惊扰到里面的人。开门的人看是修道的仙人,怎么敢怠慢,便弓着腰问这两个青袍客要问个详细。
这两个人虽是修道之人,但不知为何头顶确实没啥子光溜溜的,笑起来眼睛只剩下个缝,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宅子有些古怪。”他转过头看向另一个和他同行的大光头,继续说道:“幸好我们来了。”那个光头没他的圆,但比他的长。
这神仙到家自然便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就算家里没什么,也可以结个善缘,既然他说有什么,那也就只好花钱消灾。这青袍客也是开门见山,说道:“这诺大的北风镇,就数大人家,看上去舒适的紧,风水卜卦那更是上上,但这阴邪之气就喜欢我们大人这种祥瑞之家,他们就喜欢搞破坏,我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已经进了这宅子,当然也就那么一丝丝,不打紧,我来了,那这一丝也给我消散”他打了个哈哈,看了眼引他入门的管家,又看了看那长头秃修士,继续说道:“这镇宅符的作用范围极小,但用处确实极大,什么趋吉避凶,祛病治患,家庭和睦,事业兴邦,那是要什么有什么,不过要想彻底根除这宅子内的阴邪之气,那这一张肯定是不够的,但是我这做符纸没有那么多的盘缠,那么就需要这家主啊,捐赠些钱财,最好,在来些香火钱让我们天尊好保佑这一大家的平安啊。”看着管家有些犹豫,这胖青衫客也是一鼓作气:“我们修道之人绝不在乎这身外之物,主要是为了你们好,我们不在乎但你们在乎嘛,为了这个大家庭,为了过些好日子,破财消灾,您说对吗?”。
这钱哗哗的倒入胖青山客手里,那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倒是脸上表现得很是慈祥,跟弥勒佛一样,嘴里还不断絮叨着“很有诚意,非常有诚意”。
管家听了这修士说的话,有些迟疑,便告退去问问家主,这家主也是北风镇有名的乡绅,钱和名自然是自己需要的,亏心事也有些,所以不管这有没有用,心底也是相信了这阴邪之气的事,本身自己最近就有些郁结,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驱魔那更是不找边幅,先是扭了两段奇怪的舞,小燕子说见过,她家也算是豪绅,那肚子摆的就像站不稳的水缸一样,说他们还没有嬷嬷扭得好看。那两个胖青衫客将井水往嘴里一含说是神仙水,在屋子里到处喷,听到这,引得大林子一阵恶寒,赶忙拿出他那风姿卓绝的彦烟神仙姐姐,和那举世无双的许生哥哥。怎么想都不忍直视那两个胖子,能和这两个人挂钩,是同一类人。
不过这两个人后来死了,被发现死在了青楼,进去时原本是丰乳肥臀的大肚子光头道士,再出来那便是干巴巴的康精鬼瘦人披着人皮的柴棍了,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说不定是个狐狸精,把他们的精气吸干了,但到现在还是没见过那个精怪在哪,倒是这两个活宝到处作怪,一些有名的乡绅聚在一起察觉自己上了当,那些注意名节的更是气的在家拍桌子,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也没有捅破。
现在是搞得青楼也被关了,不抓到这凶手,夜禁不会解除,这北风镇的风流才子们一下子怨声载道,说是没有佳人作伴,没有心情也没有灵感,去搞什么创作,全去茶楼搞八卦,做那捕快干的侦察工作,猜测是哪个姑娘有能力是这狐狸精了。
天刚蒙蒙亮,北风镇便解了夜禁,大林子早早的就起了床,此时的露珠还陪着绿草不肯离去。帮家里的糖店整理好,偷偷的塞了很多糖块放在书袋子里,告别了父母便大步出了门,早上的他还得去私塾读书,他爹也是有些远见,做乡野村夫成不了气候,指不定要吃亏,要受人欺负,便去求镇上的夫子留下林海,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天天便对林海说着要他成大器,不要未来也是跟自己一样做个糖夫。
学堂的书每天只读半日,下午便是放假,他已经想好了,要与他们一决那个雄雌,他心里始终放不下昨天,那耿耿于怀的,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自己。
他们两个人住在张府,也就是张员外的家里,张员外的两个孩子,他家的房梁很高,大门都快跟大林子家的整个房子一样宽了,门前砌着大石头垒起的几层台阶,那腰粗的房梁也是高高的立在石墩子上,撑起大块的房梁。
他喜欢称张员外为火华员外,这两个字凑在一起他实在不认识,所以分开讲,这火华一说出来,便成了小伙伴之间口口相传对张员外的爱称,和那些小伙伴一说,大家总是哈哈大笑。
但当得知小燕子和小墩子就是这张员外家的孩子时,也是吃了惊,也就没怎么说过。说不得,这可说不得。
他倒是见过大家闺秀的,哪家不是走起路来端庄优雅,口吐金兰,穿着,姿态,怎么着一看,不管是横看,竖看,坐着看躺着看,那都是一看就是有修养的人,哪像这两个家伙,笨是笨了点,但哪天不是弄得脏兮兮和自己到处鬼混,那小手掌在你面前一张就能抓起一把黑泥往你身上丢,这大林子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啊,瞧瞧她那笨手笨脚的可爱模样,哪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
听说张员外到现在还是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是个暴发户,林海也没有细问,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他每天都会在张员外家的门口等着这两个小不点,虽然自己也没有多大。
学校里就一个夫子教书,上午教的是大一些的孩子,下午便教一些蒙童。
他在学堂是没什么朋友,能上学的都是些家里有闲钱的大户人家,别人家看他是糖夫的儿子便没怎么看的起他,而就这两个人是例外,大林子倒是不在意这些,不就是些小屁孩嘛,谁稀罕!
倒是自己经常受些欺负,挨些皮肉之苦,这倒无所谓,哪成想这小燕子丫头也有个侠义英雄心,可能是听自己讲太多那许生和彦烟的故事了,站出来要替大林子讲理。
好家伙,对方三五成群人多势众,这两娃子直接被弄哭了,气的大林子便是杀红了眼,打伤了好几个,自己也受了伤,回去还被爹给教训了一顿,父亲也是拿着很多漂亮的盒子说是给人道歉去了,这学也没上成了,便在家和父亲做着糖块,立志当个优秀的糖夫,当爹的是变的沉默了些,但当娘的却有说不停的话,希望孩子可以好好的做糖,或者去跟大伯或者是舅舅学一门其他的手艺,宠依然是宠着他,但父亲就认读书的这个理,对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始终是不满意。
在家里,玩的时间便少了,没了去玩的理由,苦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大林子十分的怀念学堂的日子和这两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有一天张府来了个管家,说是要给家里小姐买些糖块,顺道和大林子的父亲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这第二天这学又能去上了,感觉神奇。
大林子对再次来到学堂内心十分的忐忑,而坐在学堂无聊的小燕子,和小墩子看到大林子,那是激动的蹦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们是火华员外家的孩子,打架事件过去的第二天,学堂门口便站了许多张府请来的家丁,手臂得有他们两个大腿粗,一站便是好几天,他们各个雄壮的很,凶神恶煞的,板着张脸,有一个人脸上还有着一条蜈蚣疤,那眉头一皱,便吓得他们哇哇大叫。有的人甚至吓得不敢来上学,说是会被打死,屁股要被打开花,日后便没人敢招惹这张府家的孩子,那些人也去找过张员外,张员外不见客,管家说是家里的孩子受了欺负,看孩子太善良了,家里也有几个闲人,便安排他们来这里当学堂的护卫,来保护他们孩子的安全,也可以顺便保护保护他们,不受外面人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