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胜
沁香阁中灯火通明，紫金琉璃盏将这满园红色映的如皇家园林一般高贵，客人们依旧很多，好似他们的生命中只有酒乐，即便月已中天，也不知归家。
二楼一扇轻门虚掩，一缕烛光不经意跳出，预示着里面的主人还未入眠。
“有客远来须翻牌”
“一缕沁香阁中来”
两行短诗清晰可见，轻门内正是花魁莲梦的沁香阁。此时她烛下捧书，头上的凤凰流苏不时晃动，将那烛光反射的煞是好看，末了，她放下手中书，抬头望月。
她的眼，是秋水，她的神，似那九天仙子，琼鼻高挺，朱唇微翘，一张绝美到极点的鹅蛋脸，白皙如玉。她施施然起身，似那从画中走出的美人一般。
她的手轻轻从窗前拿起一个琵琶，纤细的手指拨在上面。
“铮~”
她闭上了绝美的眸子，月光透过窗子洒下，尽显天仙姿色，如出水芙蓉。
“铮~”
纤细的手指又轻挑了一下琵琶，美目轻启，风情万种。纤指极速弹跳，琵琶奏出如九天仙乐般的音律，徜徉在这暖房之内。
琵琶语，却也难眠。
伴月光，道尽这万千姻缘。
谁人知，闺房独奏。
夜太晚，觉难眠。
谁人知，夜太晚，觉难眠。
万世轮回一念间，今相伴，琵琶弦。
对也姻缘，错也姻缘。
但愿破尘化天仙。
谁人寻，谁人知。
万丈红尘姻缘石，近在咫尺……
她轻拢慢捻抹复挑，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她红唇轻启，时而高唱，时而低语，道尽这红尘万事。
末了，音律戛然而止，她舒缓眉头，轻轻一叹，缓缓吐了口浊气。
“你可还好……”
夜静了……
一线天，武王站在一处山头之巅，眺望深不见底的山谷，有点点磷火在山谷内飘来晃去，犹如枉死人的灵魂在寻找通往往生的入口。
他目光深邃，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柄宝剑悬在腰间，未出鞘却也能够感到森然的杀气。
“殿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那蛮子胆敢……”
武王抬起手止住来人话语，依旧望着前方，即将西坠的弯月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显得有几分落寞。
终于，弯月西坠，这天地再无一丝光明。黎明前的黑暗最让人感到恐惧，或是那人的内心皆渴望光明，排斥黑暗。这世间有正义与邪恶，有光明与黑暗，正义与光明相存，邪恶与黑暗共舞……
人心为善，皆为光明，黑暗与之相对，这世间也便有了内心向暗的种群了。
啵，咻咻咻……
神秘未知处传出声音，那是一支支狼牙箭破空疾来，蛮族在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噗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狼牙箭越来越密集，如紧密的雨点一般从黑暗未知处飞出，就像那伸着毒信的猛蛇，在寻找人类的弱点，一击致命。
叮！
一支狼牙箭奔着武王的咽喉射来，武王眼神锐利，耳听八方，右手疾速拔剑斩在箭头之上发出碰撞声。
方格在旁瞬间冷汗直流，若非武王精明神武，眼疾手快，这一箭足矣刺穿武王脖子，焉有命乎？武王若死去，意味着己方战场的精神支柱倒下，必然失败。其后便是千里沃野，蛮族大军在蛮王的带领下长驱直入，直奔皇城，大晋王朝危险矣！这其中的凶险怕只有武王一人知晓。
“待箭停止，蛮族将会有第一波进攻，命将士们准备！”
方格拱了拱手，喏声应允，退后排兵布阵去了。
果然！狼牙箭雨停歇，一线天内便隆隆作响，虽看不到蛮族，但也知道数量不在少数。
一支支点燃的火把旋转着飞进一线天，狭小的小谷内瞬间变的亮如白昼，一个个精壮的蛮族士兵暴露在火光下，他们停下脚步满脸的迷茫。
蛮族士兵仅以简单的兽皮遮体，兵器不一，有狼牙棒，有石棍，有从大晋阵亡士兵手中夺来的战戟等，甚至有的只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棍大呼小叫。
“弓箭手！每人二十支羽箭疾射！”
方格一声令下，大晋军队中早已预备好的弓箭手借着火光向一线天内射箭，一支支精钢打造的羽箭带着急促的破空声扎在蛮族士兵的要害处。
只消得一会，一百弓箭手，二十支疾射完毕，再看一线天内蛮族的先锋部队能够站立的所剩无几。
蛮族士兵虽体格精壮，肌肉坚如磐石，但血肉之躯也难抵精钢打造的羽箭，亡命于此。最前端的几个身材高大的蛮族士兵被射的像刺猬一样，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羽箭。
啊鲁鲁呜呜鲁鲁
最原始的语言在一线天内回荡，隆隆声从更远处传来！
“戒备！”
方格脸部肌肉紧绷，双目圆睁，紧盯前方，隆隆之声越来越近，仅存的几个先锋听到后方声响迅速接近，抄起手中的兵器，双目闪着嗜血的凶光向前冲刺。
“嗷呜……”
苍狼啸月，一头头巨狼从一线天内疾速奔跑出来，每一头巨狼的背上都骑着一个魁梧的蛮族勇士，他们手握短弓，背上箭矢，腰挎凶兵。
方格瞳孔急剧收缩，嘴唇颤抖，用力拔出长刀向前一挥。
“弓箭手，随意射击，疾射！长矛手备战！”
咻咻咻！
羽箭如一阵黑云向前压去，最前面仅存的几个蛮族先锋瞬间被射成了马蜂窝，而后，一头头巨狼和其背上的主人如在奔跑中突然被人看去头颅一样，轰然到倒地，长眠于此。
鲁鲁啊呜
最原始的语言如死神的宣判，骑乘在巨狼背上的蛮族勇士迅速从背后抽出狼牙箭，朝半空疾射。
“盾牌手防御！长矛手戒备！”
噗噗噗~
大晋士兵在方格的指挥下布阵，弓弩手，疾射完毕便伏在盾牌的下面，从天而降的狼牙箭难以刺穿大晋士兵沉重厚实的盾牌。
蛮族弓箭短小，只为狩猎设计，战争中虽不能刺穿盾牌，但也能骚扰到对方阵营。
噜噜噜啊呜噜
巨狼骑士一边催促巨狼狂奔，一边疾射狼牙箭，口中也呼喊出他们在集体狩猎时的口号，不消片刻就要闯出玄关，待那时短兵相接，蛮族天生的优势就能得到充分的发挥，而大晋军士据险而守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双方军队开始以弓箭对射，大晋军队虽然装备精良，但遇到嗜血的蛮族勇士所持小短弓的骚扰也逐渐失去了准头，眼看巨狼骑士就要破关而出，武王不再平静，向前大迈一步。
“锵！”
宝剑出鞘，他遥指前方，开始发号施令。
“绊马索准备，长盾手，长矛手迎战，十擒一，十夫长带领自由作战！”
噗噗……
两头巨狼刚冲出隘口，没等张开利齿交错的巨口便被一根早已准备好的巨木压在下面，连同它的主子一起一命呜呼。
两头先锋巨狼的死不仅没有吓退后方的蛮族，反而激起了他们残忍的一面，瞪着血红的眼睛猛冲，此刻也顾不得弓箭压制，紧握腰间的原始兵器，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巨木横隘，但是巨狼善跃，粗壮的后肢猛力一蹬，激起后方一片砂石，伴着火光如一只展翅的天马。
“哗啦啦”
一条粗大的铁链刹那间拉紧，上面粼粼闪烁着幽蓝的寒光，却不是华贵之物，而是致命的利刃。
巨狼蜷缩的前肢恰好撞在上面，顿时两条前肢膝盖以下的部分被利刃切断，巨狼前翻，哀嚎着摔在前方的碎石中，而它的主人也是灰头土脸，全身狼藉。
蛮族骑士摇晃着脑袋挣扎着站起来，刚要挥舞巨大的狼牙棒展示他强横的体格，五支倒钩长矛向他刺来，不等他反应就被刺的千疮百孔。
大晋士兵如法炮制，蛮族在死伤百余巨狼骑士之后，终是没有突破隘口。
东方一缕金光透过云层照射出来，照在这染血的大地。蛮族的退走，大晋军士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会心的微笑，在武王的率领下终是守住了这一线天，杀出了个血染的黎明。
一夜的激战，大晋军士据险而守，布阵有方，即便如此也死伤超过五十人，多位弓弩手被蛮族的小短弓射中要害，不治身亡，战斗之后开始休息，刀斧兵开始整理战场，巨狼和蛮族的尸体被埋在一个大坑之中。
武王眉头紧锁，不知一线天外的情况如何，那沦陷地区的人民是否又遭肆意屠戮。他眼神深邃，命随行文记撰写战报发往皇都，随后又唤来斥候，拿出一枚氤氲着柔光的宝珠递给他。
“你且贴身收好，此乃那蛮族先锋所戴之物，想来那蛮子对此物也分外爱惜。自己的身体千疮百孔，也不想被鲜血沾染此物。吾虽自幼饱读奇书，也难辨此为何物，你小心收好，待到了皇城的沁香阁寻得那，那莲梦姑娘交付与她。有吾口谕，沁香阁不会亏待你，你且在那好生休养，等待我王书信，快马送达这里。”
斥候双手接过那珠子，取出一个小盒子放了进去，小心翼翼的贴胸收好。随后又双手扯了扯衣服，拍了拍胸口，确认并无纰漏之后，才接过文记的战报。
“你从军多少时日？家中可有牵挂？”
武王看着他稚嫩的面孔微微一笑。
斥候顿时站的笔直，脸上洋溢着激动之色，双手抱在胸前说道。
“小的从军已有三年，头一年跟随贺州王为一粮草兵，第二年才跟随方格将军做斥候，至昨日刚满两年，家中有七旬老母亲和一个小妹。”
武王点了点头，斥候一职虽不为战斗序列，却整日与马为伍，整日奔跑，不管严寒酷暑，实在辛苦。
“这些财物你也收好，此番回去若是时间允许便送至家中，为你的家人添些粮食衣物，切记不可延误了军机！”
斥候推辞，称每月的军饷都会寄些回家，虽然不多，但也能保证家中温饱。武王摆了摆手，转身离去，边疆起风了，缭乱了他的长发，也掀起了他的戎装。
“快些赶回皇都吧，他日你回来若不愿再做斥候，可随时让方格给你调配军职。”
斥候紧紧咬着嘴唇，双手依旧颤抖地托着那些财物，面色更加激动，眼中闪烁着更加的坚定和坚强。他翻身上马，单骑绝尘而去，在一轮血色朝阳下分外明显，哒哒的马蹄声在这辽阔的边疆如一支苍劲的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