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救你
◎dreama
在那一刻，有千万的回忆与思绪一齐涌上了她的脑海，争先恐后，你推我攘，喧嚣又吵闹地抗议着她方才所听到的那一句“真实”。
“不可能。”
而她出口的第一句话里，是这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的齐琅，也和她一样正遭受着同样的厄运，和她一样身陷囹圄不能自拔，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一刻，那些不可公布于众的往事渐渐浮氽上意识的海洋，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十几秒之间，她犹如将过去那些罪恶之路又走过了一道，曾经漫漶在时光之中的细枝末节，也因着那些喉音低哑的话语而褪去朦胧的外壳，一一暴露在日光之下。
她犯下的罪孽，一次次以自身的死来句读。
那么，他如果也做了与她一样的事情……又该遭受了怎样非人所能承受的后果？
电话那头的齐琅好似并不惊诧于她的这种否认，他知道，这一切对她而言来得太突然，几乎摧毁了一直以来支撑着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唯一缘由。
要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就仿佛是要承认了那些过往皆是她的一厢情愿。否认过往，谈何容易。
于是他继续用着那种不急不徐的语调，说：“当年，是我借那场自己遭遇的车祸为由，将现在的齐琅带来这个世界的。”
——不可能。
这三个字眼仍在她的脑中轰鸣作响，一一抗拒着来自电话那头的一言一句。可是他话语中流露出的信息，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与她的记忆慢慢缝合起来，成为一副完整的躯体，嘲笑着她双手所开出的罪恶之花。
“不对，你说的不对，齐琅他并没有之前的任何记忆。”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唯在阒寂黑暗中还透着一丝微光。
是的，在她的认知里，这并不符合世间的规则。
如若真是如这个“齐琅”所言，齐琅从另一个世界被带来这边的，便理应和她一样，会或多或少地继承之前青瑶的记忆才对。
这个世界从来不需要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不速之客是不为人们所容纳的，只能凭着先前的记忆去模仿，去伪装，才能努力地用之前的身份，小心翼翼地在这边存活下去。
可是齐琅没有，他醒来后，一片空白。
可电话那头的齐琅又一次出声，早以准备好了一切的辩驳般，声声敲碎了她内心所有的希冀。
“青瑶，你之所以能有之前所有的回忆，是因为前一个青瑶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已经死去了，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在当下的时间里，这世间仅有你一个青瑶存在。”
还未等到她的任何惊疑之语，他便再次开口，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是我们与你不一样。在齐琅被我带到这个世界后的九年里，我仍一直存在于这个相同的世间。于是我发现，当两个相同的齐琅同时存在时，便无法互通记忆，只能非常偶然地……才能梦到一些关于对方的情景。”
她觉得自己正在喘息着，又好似听不见一丝呼吸声。
是风太大了吗？还是教堂里的传颂之声太过响亮，载着圣光盖过了身侧的所有声响。
还能听见的，就只剩下了歌声，和电话那头的他的喉音。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九年里……你又在哪里？”
他没有犹疑，依旧用听不出感情的嘶哑声音回答着。
“我起初已经说过，在这九年之间，我都已抛弃名姓，声音和模样也与齐琅此人再无法联系到一块，所以，你仍可当成你所知道的那个齐琅，是现在这个世界之中唯一的齐琅。”
“既然这样，”兜兜转转的，才终于回到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上面，“你现在向我表露你早已抛弃的名字，又是为了什么？”
对面的男人终于露出一个与他一直以来的平静不同的语气。
他叹了一口气。
“我如今，是为了救你而来的，青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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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c
他拉开书房门的时候，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正站在房间西侧的落地窗边，面容凝重地看着外面一览无余的景色。
听到声响，她转过了头来，语气里的不满之情更是表露无遗。
“怎么去了这么久？”
齐琅在踏入之时刻意地留意了一番房间外的景致，大概是确定了隔墙无耳之后，才关上门，走进了这个明亮的房间。
“余之炀找我说了些青瑶的情况，所以耽误了。”
也许是工作习惯所致，此番话落，她骤然警觉了起来：“余之炀？他难道已经发现什么了吗？”
“现在还没有。”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偏偏加重了“现在”二字，反而令她疑窦更甚。
“你的意思是，他很快就会知道？”
“也许。”
齐琅此时已走到了这房中最大的书桌边。那上面赫然放着一副深色的望远镜与一个小巧的机器，分明是他们从顾天柏身上搜刮来的赃物，现下它们正安然地躺在这张宽大的书桌上，刺眼得很，让他只要稍稍靠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看见它们的存在。
他看着那个小巧的机器，蹙起眉心，却拿起旁边的那副望远镜，在手中把玩起来。
“你还有心思玩那个东西，”那女人见他如此，不由得愈发恼怒，“你想好对策了吗？”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并没有过多的情感波动。
“我想过了。以我对顾天柏的了解，他的确是会将我的所作所为举报给某些上层的那种人，只是现在，我对他究竟告知了谁，和究竟以什么理由将我举报这两件事，还尚不明了。”
“的确，早知刚才应该再对他严刑逼供两句。”
“他是个疯子，但不见得是个软骨头。”
“可是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逼他说出了很多事了。”
“那些大概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了你也无妨，”齐琅显然已不想在顾天柏的这个话题上浪费更多的时间，话锋一转，便道，“总之，我们现在应该还有一些时间。”
“此话怎讲？”
“不管他告诉了谁，科研所的那些人都不会坐视不理，我齐琅的名字早已与他们荣辱与共，就是当时宣布了退出，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与我就此撇清了关系。”
“嗯，倒是有理。”
“那群人我很了解，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不会对我轻易出手。”
“但是——”
“但是顾天柏所言不会有假，我相信他已经将我房间里的那些东西，透露给了某些人，所以他们去寻找到证据再前来抓我的话，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说的斩钉截铁。
她却听得愁容满面。
“你怎知他们一定会来抓你？”
他却是嗤笑一声：“我所做的那些事，在他们眼里必然是邪门歪道，如果手握确凿证据，必定会抓我去□□一番，否则一旦泄露出去，哪里还保得住他们的正统研究。”
要知道科研所的那一批人，从来都是受国家拨款才能存活下来的。若是他们之中的一人所研究出来的“科学”不为社会所接受，不为道德所宽容，那么国家倘若就此停止扶持他们——他们往后又将何去何从？
这等结果自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科研所的上层也就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抛开立场问题不说，确是他先做下了不被容许的事情，顾天柏只是那个居心叵测的导火索，将他想要藏匿的罪孽统统公布于众而已。
她瘪瘪嘴：“我听你之言，是已经在那些人前来抓你之前有所打算？”
“是。”
“说来为母听听？”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望远镜，很快地，又拿起了那只小小的如手机一般的机器。
小巧到就是放在掌心中，也仅占了其不到二分之一的面积而已。
“如果在他们去到我家里找到我的那些研究物件之前，就先行销毁证据的话，支持这项罪名的东西便不存在，这是最好的情况。”
“嗯。”她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如果真的被他们抢先一步了——”
他“啪嗒”一下地翻开了那只“手机”：那上边只有简单的几个按钮，好像是专门设计给小孩子玩乐用的傻瓜机。一块方方正正的黑白屏幕横在机体的正中间，此时此刻，仍在不停地闪烁着。
“也许，就需要用到我的那个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