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踪
◎dreama
齐琅这次依旧回来得急促，模样像极了前几日听闻青瑶生病发烧时的那样。然而打开家里大门的下一秒，见到的却再不是laura那张无奈又担忧的面容了。
此时的女管家正哭丧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眼眶湿润，眸中遍布血丝。右手此时正捏着一只手机，整只手臂颓然地落在腿上。
听到声响的一刹那，她仿佛才回了些神，却在见到来人时，不自禁让情绪爆发了出来。
“唔！先生，你、你回……”
话还未说完整，便是一声哽咽，她连忙垂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颊。
齐琅瞥了她一眼，站定三秒，随即目光转向二楼的那扇乳白漆门上，大步朝着那间房间走了过去。
青瑶消失了。他在公司里所接到的laura电话里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句带着哭腔的——
先生，青瑶小姐消失了。
门是虚掩着的，与前几日回家看望发烧的青瑶时的样子别无二致。窗依旧只敞开了较远的两扇，令这屋中透亮清新，时有微风穿堂而过，呈现一派窗明几净之感。
然而空无一人。那本应躺在床上养病的人，此时却连一丝一毫的影子也没有了。
他转身朝着外边走去。
“laura。”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小姐她……呜呜……”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你的情绪，现在，我要你从一开始和我把事情详详细细说一遍。”
在这里工作了两年，齐琅是一个如何精明干脆之人，她太清楚了。此时此刻，他的重心从来就不会是“青瑶消失了他该有多难过”，而是“应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法，找到青瑶”。
laura闻言，便即刻努力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擦了擦眼泪，尽管声音仍有些哽咽，却是尽量地保持平稳：“事情是这样的……我下午照例去查看小姐的病情，发现有些反复了，所以……就去拿了退烧药给她。”
“嗯。”他凝眉听着，不愿放过其中的一枝一节。。
“当时小姐是睡着的……然后，我叫醒了她以后，她就问我今天是几月几号，”laura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种种场景，“然后她就说……她说她要……呜呜呜。”
情绪涌上，便又是一阵呜咽。
“这就是你在第一个电话里和所我说的那句奇怪的话？是瑶瑶亲口告诉你说——她要走了的？”
齐琅沉声问道。
“是……”laura哭哭啼啼地点头，权当同意了他的这番说法，“小姐不肯吃药，我便想着先让她休息一会儿，过一个小时左右再试试能不能说服她能吃下一些。我……我出来之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又想了好一会儿小姐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越想越觉得奇怪……这才决定和先生你打电话告知……”
齐琅沉默两秒，随即从兜中拿出了手机，翻看了一番通话记录：“所以，你打给我的第一个电话是下午三点四十七。那么你进去拿药给她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间？”
“唔……”laura回忆了一番，只记得青瑶的的确确是问过她当时的时间，“我记得……是下午三点二十左右。”
“那么你过了二十七分钟才和我打的第一通电话，”齐琅蹙了蹙眉，“其间可有注意她是否出门？”
“不会的，我一直在客厅里收拾整理，小姐如果出门，就算只是出个房门，我都不会没注意到的。”
“嗯，”他点点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接下来？”
laura抿了抿唇，亦是思考了几秒，才继续陈述：“接下来就是……我和先生你打完电话，再回去想看青瑶小姐的情况的时候，就发现……就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齐琅听罢，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想象着一个小时前还在这里的那个人——她是为何说话那句话，她是穿着怎样的衣服，她是带了哪些东西，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座屋子，怀着怎样的心情与目的，决心离开了他。
“屋子里都找过了？”
“找过了，上上下下全部都找过了。”方才说完，laura的眼眶似乎再次湿润了起来。
“她的东西呢？”
“嗯……东西都是在的，家中的几只旅行用的箱子一个都没有少，洗漱用具都在，还有小姐平日里穿的那些衣服，除了一件淡绿色的长裙，其他都没有带走……”
“那条淡绿色的裙子？”齐琅重复了一遍，握着栏杆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随即他再次打开手机，熟稔地拨下一串号码。那些数字与排列，都已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中。
“嘟——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看着齐琅似乎还想要试图给青瑶打电话，laura连忙解释说：“小姐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的，我已经打了很多次了……几乎每隔几分钟就打一次。”
齐琅抿了抿唇，垂眼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那上面赫然是青瑶沉静美好的面容，不曾料昨夜还安然躺在他身边的妻，此时竟是毫无征兆地音信全无了。
“既然她自己说了要走，那么便基本可以排除被绑架的可能性，但是仍然不可松懈。不管怎样，laura你现在立刻报警，把你知道的所有细节都详细地告诉他们。报案过后，给瑶瑶的朋友都联系一遍，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她可能所在的地方。”
齐琅一字一句地给laura安排着任务，后者见齐琅暂时并没有要惩戒她的想法，情绪便又稳定了许多分，也不再哭哭啼啼，认真地将他所说之话一一记下。
“那先生你……”
“手机关机，那很有可能她身上仍携带着手机，我现在试着去定位她此时所在之处。”
“好的……”
“去吧。”
说罢点头示意一番，便转身走向了书房。
打开电脑，坐在办公椅上，他这才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青瑶……瑶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电脑屏幕上开始跳出好几条来自邮箱新收邮件的提醒，他瞥了一眼那些讯息，却终究没有打开它们。
他没有任何心情去回复那个遥远不知名的人了。他现在只想找回他的青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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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b
下了飞机后空空荡荡的手机屏幕，让青瑶感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
这趟旅程可谓是耗时又费力，足足在千米外的高空中飞了十八个小时。虽说倒并非是什么擎重远足一类的体力活，然而机舱里狭小的座位与过分简单的食物供应，也依旧令同行的所有旅客面上都蒙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疲惫之意。
c大是给她提供了接机服务的，因而她只需提了行李，从出口那边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出来，找到举着c大板牌的负责人，便可如原计划般顺利安然地入住到学校宿舍之中了。
可是这空空荡荡的手机屏幕，令她的身形就此停滞在了取行李的大厅当中，难以再往前一步。
在这一段关系中，毫无疑问，齐钰才是如影随形的那一方。从大学伊始，无论青瑶和谁一起玩，在哪里学习，下学期选了什么课，他都迫切地想要了解个清楚，整个像一好奇儿童似的，以便随时随地策划并实施自己的“追妻行动”。
对于齐钰的这般纠缠，青瑶无疑是宽容的。偏爱这种感情总是能将两个原本不相干系的人硬生生联结在一起，让跟随变成习惯，让距离变成煎熬，让忍让变成付出。
所以当青瑶对齐钰说出她想要在毕业之后出国留学的想法之后，齐钰才会变得那么怒不可遏。
出国，出国，她该是会去到多远的地方啊，让他再也无法追随，硬生生地被时间与距离所累。
而此时青瑶想，她也大抵是早已习惯了齐钰的这种追随吧，因而当她看见齐钰竟在整整十八个小时的时间里，也不曾给她留过一条言，道过一句一路平安，抑或说过一句“我想你”的时候，便油然而生出几分失落之情了。
而另几分不适应则是因为——
她站在那里，又翻开了自己空白的电子邮箱。在确认了自己上飞机前的那几封邮件的的确确成功发送出去了之后，才关掉屏幕，暗自叹息了一声。
齐钰是隔了足足三日以后，才打了一通电话到青瑶的手机上的。
只是，这次的来电与往日也有些不同——从前的齐钰总是喜欢在青瑶接不了电话的时候，还要执着打上个好几通，直到发现青瑶似乎确实是有事情在忙之后，才有些不甘心地败下阵来，转向短信的阵地。
而这一次，青瑶的手机上只显示的一通未接来电，来自齐钰。
然后，便没有了后续。
青瑶从浴室里出来，久久地看着那通显示的未接来电，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按下了回拨键。
“嘟——嘟——”
她这里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若是换算到国内的时间的话，约莫也到正午的时候了吧。
他理应是醒着的。
“嘟——嘟——”
电话那头的忙音响了十几秒，这十几秒的声音在她耳畔环绕着，显得那么无趣又冗长，仿佛就在这冗长的时间里，她已经暗自度完了与他的一生。
这电话声响了很久，久到她已经准备挂掉电话时，对面才终于传来了拨通的声音。
“喂？齐……”
“喂？”
她那声轻飘飘而饱含深情的“齐钰”就此戛然而止，仿佛被坚硬之物哽在吼中，不能前进一隅，后路更无处可退，只能连同接下来的一切的慰问、思念，一齐烟消云散在宿舍的房间里。
齐钰，我已经到c市三天了。
齐钰，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齐钰，你还好吗。
齐钰，你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齐钰，我很想念你。
此时此刻，她仿佛听见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