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蜉蝣
明月高悬,乌云遮月。
寂静的雨衣巷陷入短暂的黑暗。
墨白心中一突,手中木剑横隔长空,眼神凝重的盯着空无一物的上方。
唰。
一道人影蓦然闪现虚空。
负手古色古香的油纸伞,此刻散发出凌厉的寒芒,像是九幽下的凶刃带着无边的煞气。
嘭!
兵刃相交,碰撞出惊天的声浪。
罡风成旋狂涌肆虐,一时间碎石翻飞,血雨腥风。
二者五米之内一扫而空。
滂湃的巨力从木剑传导而来,似有千万重大山齐齐压在身上。
刹那间。
墨白半跪在地,右膝狠狠的撞击在地面上。
身下地面以此为中心向着周围龟裂成蜘蛛网形的裂痕,殷红的鲜血如泉水般汩汩而出。
“我乍一出手,你就无法抵挡。你应该感谢那些手下的亡魂,是他们救了你一命。”
上空传来冰冷至极的话语。
“不过”
金面杀手略微停顿。
“你的话让我很不爽,所以我打算打死你!!!”
彻骨的杀机瞬间笼罩其身下那如风中残柳的身躯。
墨白抬眼望向空中,只见诡异的金面之下是如饿狼般桀骜的眼神。
此刻他才想起来人的真实身份。
血杀楼--金字杀手。
彼岸花开,魂断忘川。
如此冰寒的杀机,也就只有血杀楼这种专门杀人之人所能拥有的。
墨白脸色古井无波,左手握紧,漆黑如墨的灵武瞬间出现其手,骤然发力,凌厉的剑芒充斥整个天际,雨落毫针,接天无穷。
身形跃起,向上递剑,这一剑是他归来之途,参悟已至入微之境的烟雨剑法。
顾北游看着突然出现的杀机,眼神亦如之前一般桀骜不逊只不过里面掺杂一些莫名的光彩。
右手前送后退,手腕轻抖。
哗!
手上油纸伞蓦然打开。
细枝的骨架如若撑天的巨柱,寸尺的伞面仿若敞开的天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尺伞藏乾坤。
浩如烟海的剑气遭遇纸糊的油纸伞仿佛遇到天堑的屏障。
就算是无孔不入的烟雨剑法也是难以伤其分毫,尽数被方寸大小的伞面挡下。
古色古香的油纸伞只是打了一个旋,再次回归原位,金面杀手稳稳撑住,眼神中透露出三分的讥笑。
优雅。
这是墨白脑海中第一个反应。
这一送一开,轻松写意,似是白衣士子撑伞挡住风雨,迈步于细雨绵绵的夜。
只不过这个雨是他近乎全部实力施展出的入微境界的烟雨剑法。
一股难言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生死搏杀中的优雅,是一方实力远远大于另一方所表现的从容。
金字杀手对应的那一批人是站在帝国顶端的掌控者。
他不知道是谁请来了金字杀手,但他知晓今天只怕是有死无生。
剑尖轻点地面,向上扬起。
地面抬起,长满青苔的石砖向着金面人撞去,墨白左脚踏地,身形向着后方极速退去。
只是刚转头,便察觉致命的危机伴随着凌厉的寒芒等候自己。
暴退的身形猛然一滞,一滴冷汗划过脸颊滴落在地。
只见冰冷的伞尖在月光下折射出刺骨的寒光,停留在其脖颈前方半寸之处。
再往前哪怕是半步距离,他也会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
“你我差距犹如天鸿,跑,只会比提剑战斗更加愚蠢。”
顾北游一字一顿,语气平缓,似乎在诉说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不过是徒劳无功。”
“我深知自身实力难逃血杀楼金字杀手追杀,还请告知在下何人刺杀我,让我临死前做一个明白鬼。”
墨白见到逃路封死,想要从其口中得知是谁暗下杀手,是否可以从中寻得一线生机。
顾北游听得墨白的话,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讥笑,道:“死?谁说你要死。”
“这”
墨白眼神流转,没想到真的让他寻到了这一丝生机。
他虽然不知道血杀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从其话语之中明显能感受到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的剑法让你有了这一丝活命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一丝生机,不靠我,全靠你。”
顾北游似乎洞悉墨白心中的想法,眼神幽幽的望向他,话语之中颇有玩味之意。
“靠我?!”
墨白脸上浮现疑惑,他越来越猜不透眼前的金面杀手了。
体内灵气运转周天,全身气机浑圆统一。
不管杀手所要求何物,最后还的是靠自己才能摆脱困境。
看到进入警戒状态的墨白,顾北游飒然一笑。
“世家大族,因循守旧,粉饰太平,靠其超然的地位,获得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资源,可他们依旧不满足,野蛮掠夺,打压新人,以维护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们无德,却嫉贤妒能,他们害怕,害怕那些没有权势却拥有天赋的卑贱之人,一朝跃起,骑在他们头上,取代他们超然的地位。”
“为了这些可笑的借口,他们用尽卑劣手段,残杀天才,美名其曰:除暴安良。”
“呵,可笑!!!”
顾北游先是呢喃逐渐愤怒,声音如大雨落玉盘越来越急,最后爆喝出声。
声震屋瓦,一股磅礴如怒龙的浩大气机从其口中奔涌而出,直直的撞向前方瘸腿的少年。
七式剑密--截!
墨白怒喝出声,浑身气机瞬间到达顶峰,又如崩溃的洪水般顺着长剑狂涌而出。
银河倒挂,剑斩怒龙,
砰!
两者悍然相撞,气机激荡如惊雷。
噗嗤!
墨白一口逆血血洒长空。
怒龙长啸,趁势穿身而过,似是千万锤重击捶打身躯。
墨白如同那断了线的风筝,软软的瘫倒在地面之上。
金字杀手恐怖如斯,仅仅是泄露的一丝气机任凭他使用全力也无力招架。
丝丝缕缕的血水从他毛孔浸出,将其染成血人,看上去甚是凄惨。
“不好意思,没有控制住情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已经腐败到了如此地步,家族之内也兴起了按赞勾当。”
顾北游似是道歉,但其身体并未移动分毫,反倒更像是嘲笑,嘲笑墨白如丧家之犬般被自家人所抛弃。
墨白神色并未恼怒,强行提起一口气,杵着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
顾北游的话让他想起了袁庭山,同样的遭遇,同样的截杀,两者殊途同归,一个进入北疆,一个效力血杀楼。
勉强张开鲜血浸染的嘴巴,声音嘶哑的说道:“人世间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拥有如此丰厚财力,又非杀我不可,我想也只有墨家大长老--墨渊吧!”
“你很聪明但还是不够聪明,不如猜猜你的生机在何处吧?”
顾北游模棱两可的话让墨白心中一突,难道截杀他的人另有其人?皇室?
墨白陷入苦思,在他看来只有知晓何人所派,才能对症下药,挽救其自身性命。
“看来你的关注,不在我的后半句。”
顾北游一眼看出墨白所想,当即也不卖关子,淡笑道:“我此次前来,不为刺杀只为问剑!”
一柄薄如蝉翼,透体透着妖异的血色的长剑蓦然浮现其手,通天的煞气弥漫开来如同魔神降世,这一刻整个余杭镇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好像有什么大凶之物破土而出。
指尖划过剑身,凶煞的长剑轻微颤抖似乎在回应主人的抚摸,顾北游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回忆,“此剑名为:蜉蝣,朝生夕死,短暂的一天就是它壮阔的一生,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为展现自身激荡壮阔的一生。”
他的眼神逐渐抬起,望向墨白。
“我只出三剑,接下,生!接不下,死!”
声音激荡,衣袍翻飞,语气充斥不容置疑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