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你算什么东西
日落跌进昭昭星野，山河已秋，人间忽晚。
月望探出熠熠星河，岁月漫长，万物生长。
余杭镇城墙上，修长的白色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下，挥舞木剑，离境入微，达天人合一。
呼～
墨白吐出一口浊气，收剑入鞘。
一旁满眼星光的李司柠忙上前从怀中取过如雪的手帕递过。
“恩人，你看你都出汗了，快擦擦汗。”
墨白看着眼前懵懂而又不加丝毫掩饰的少女，信手接过白丝手帕，微笑着道一声谢谢。
天山雪蚕丝的手帕质地清凉却又带着少女的余温，淡淡的青栀香气缭绕鼻尖。
一抹红霞悄然浮现少女白玉的脸颊。
“天色已晚，我看不如在此地寻一处客栈歇脚，明天再行赶路之事。”
“小姐！”
翠峦看到自家小姐还沉溺于内心世界不可自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出言提醒。
“啊？好，好，恩公所言极是。”
李司柠幡然醒转，言语有些慌乱。
墨白轻笑，背负双手，一袭白衣在清风中摇曳，缓缓落下城头，向着那灯火阑珊的街道走去。
“小翠，我刚才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李司柠不断整理着没有紊乱的衣着，忧心忡忡的问道。
翠峦看着面前小鹿乱撞的小姐，又转身看向远处地平线的夕阳。
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晚风沦陷于赤诚的爱。
轻道一声:“没有。”
听到翠峦的话，李司柠才停止整理衣角，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那就好。”
随后蹦蹦跳跳的下到城脚，追着墨白的身影而去。
有些东西强求不可得，也只能顺其自然。
翠峦心中安慰自己，可是一颗心已经悬在了半空之中。
行至半途，墨白蓦然停住脚步，嘴中喃喃道:“晓阴阳，通古今，辨人吉凶祸福。”
“窥天机，观命数，教人避死延生。”
只见其身前有一方桌，风吹日晒下已有了一些朽意。上面播放着一个木筒里面稀稀疏疏插着几根木签。
方桌尽头端坐着一位白发苍颜，面色晦暗的老者。
两边悬挂幡布，这两句正是布上之言。
墨白微微抬头，看其横批之语。
“你算什么东西？！”
墨白满头黑线。
“啊！”
后面赶来的李司柠看到摊位上的老者，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尖叫起来。
只见老者满脸沟壑，眼角的皱纹如同百年老树一般盘根错节，异常的吓人。
而真正让她尖叫的老者的双眼是空洞的虚无，深渊般纯粹的黑暗，让人不寒而栗。
老者似乎也听到了李司柠的尖叫声，幽幽开口。
“小姑娘不要害怕，爷爷是好人。”
声音如同麻绳摩擦着金属，尖酸而又嘶哑，给人的感觉只有惊悚。
墨白算是服了这个算卦老者，每一步都走到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盲人卜卦有些意思。
墨白心中升起一丝好奇随即开口问道:“目无明，又怎么能算命看卦。”
“算卦算的是命理，大道无形需用心去感悟，肉眼凡胎只会流于表面，而无法探知其深处奥秘。”
“是晚辈着象了。”
墨白心中豁然开朗，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
“你来时老朽就发现你体内气血如烘炉熊熊燃烧，点亮整个黑暗世界。只是在看过我的幡布之后，气血有片刻时间如火山般喷发迸射而出，不知是什么东西让你这后生有这般大的反应。”
“你不是算命的吗？这点为什么算不出来。”
李司柠听到老者的话当即反驳。
“非也，非也。我以因果之法，逆推阴阳，窥伺这话与这后生气血勃发的因果，却发现天机蒙蔽，只有一片虚无。”
老者摇着头，布满老茧的右手缓缓伸出桌面露出里面龟裂的龟甲。
无尽岁月都不曾磨灭的龟甲，似乎是承受不住这天大的因果皲裂开来。
墨白悚然一惊，他之所以因为这句话有着片刻的心血潮起，是因为这是他原世界的流行之语，因果不在此界。
这老者却是能探测而出，因果虚无。
眼前的头发灰白，衣衫破乱的老者在他心中越发神秘起来。
“前辈既然无法知晓其中因果，不如再帮忙看看我的命数是不是也是如此。”
墨白有心探查。
“后生，你算什么东西？算未来，还是算过去。”
老者眉头微皱，这股感觉再次缭绕心间。
他自称算无遗策，如今在此确是碰到了南墙，前后横推数百年都无法测得正确的因果。
“算未来。”
“手伸出来。”
墨白对面而坐，伸手右掌。
老者右手以号脉的方式，点在墨白右臂之上。
刹那时间，墨白就感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窥探的一清二楚，像是一个光腚的人，被人观察的仔仔细细。
滔天巨浪在墨白心间泛起。
不论是熊府大夫人胡颜惑，还是这个算命老者，其手段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也超出古籍中对于灵者能力的想象。
“奇怪，奇怪。”
老者低头喃喃自语，眉头已经皱成了深深的井字型。
“按照命理来说，数个月前你就该生死道消，现在却无端分开一个岔口，让你继续存在下去，最关键的是你的未来蒙蔽这浓浓的迷雾。”
“通俗来说，你只立足于过去和现在，没有未来，你所走之路就是你的未来，这条路可能一片坦途，也有可能艰难异常，它躲藏在迷雾之中，在迷雾没有消散之时你的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变数！变数！怎么可能？不应该存在。难道有大能逆天改命。”
老者不断提出猜测又很快否定自己。
原本点在墨白手臂的指尖化作手掌，不断摩擦着墨白右掌的纹路，嘴中喃喃道。
“心有热枕，身似凉冰。”
“逆天血脉，绝世剑道。”
“乾龙出渊！”
噗嗤！！！
老者一口逆血喷洒长空，落在腐朽的桌面之上。
墨白反手握住老者的手掌，关心的问道：“前辈，您没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天机难测，我强行窥探天机，遭来反噬，调养休息片刻就可以无碍。”
老者言语之中诉说自己并无大碍，可是声音却是十分的虚弱，好似暴风雨中的烛光随时可能熄灭。
原本新就将木的身体更是散发阵阵死气，看上去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相逢就是有缘，这是老朽的一点心得，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闲暇时看上一看。”
老者颤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于墨白手上。
其苍老的指尖在墨白手背上起笔勾画。
墨白心头一惊，脸色平静的说道：“谢谢前辈。”
左手不着痕迹的将此物，收于储物袋之中。
“老爷爷，要不你帮我也算一卦吧。”
看到老者这么玄奇，让恩公都如此慎重对待，李司柠也凑上前去伸出自己粉嫩的玉臂想要卜上一卦。
老者笑眯眯的点头，嘴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话语。
“小姑娘，你算什么东西？”
“姻缘。”
李司柠有些忸怩。
老者看了看墨白，又看了看李司柠心中若有所悟，指尖轻轻点在手臂之上。
眉宇愁云暗生，良久之后才怅然长叹道：“红日出东而落西。”
说完也不等李司柠追问，便收拾仅有的东西向着远方走去，蹒跚的身影消失在深巷之中。
等李司柠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墨白。
“前辈神神秘秘，说话故弄玄虚，我也是一知半解。”
墨白摇了摇头，但其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红日出东而落西，痴情有始却无终。
“好叭。”
李司柠有些闷闷不乐的放弃探求其中意思的心。
亦步亦趋的跟着墨白向着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