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妖僧祸国殃民(完)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
因着这位陛下当年便辅佐朝政之故,朝中不多时便恢复了风平浪静,人人各司其职。
然而人闲了,是会生事的。
比如,如今朝臣们便觉得陛下的后宫很不妥。
中宫的椒房殿被妖僧霸占,其他殿中却是空荡的过分。
那妖僧还如今还未封后,如此未免太过嚣张且不知礼数!
况且陛下偏信僧道本就是亡国之像,不可听之任之。
于是,无忧便在御书房中见到了请陛下充盈后宫的折子。
几日下来,挑挑拣拣竟逾百本。
愉悦的勾起唇角,无忧示意宫人带着那些折子去了椒房殿。
华贵至极的椒房殿如今多了些清幽,偶尔还有一抹檀香幽幽萦绕鼻尖。
如今虽已不是僧人,可过去无法抹去。
偶尔,无忧还能指使这金屋中的“娇”诵上一段金刚经。
今日的椒房殿中有些热闹,宫人们端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在殿中来来回回。
无忧瞥了一眼墨绿的菊花,惊叹宫中这反季养花的功夫。
她越过忙忙碌碌的宫人到了玄青的房间中,便见到了将盆景剪成圆滚滚的玄青。
闷笑一声,无忧自身后拦住玄青的劲腰:“怎么?自己光头还不够,要将这盆景也弄成光头?”
玄青垂眸看了一眼撒娇的皇帝,不紧不慢道:“非也。”
在无忧略显惊讶的眼神中,他似笑非笑道:“陛下不知,这盆景中本是交缠的两株矮树,如今让我拔了一颗去。”
无忧瞧着那圆滚滚小树有些扭曲的枝干,无辜的炸了眨眼:“嗯?”
“臣孤身一人,便见不得旁人成双成对。”玄青声音清冷,话音落下毫不留情的将那树一根树枝剪下。
双生树枝缺了伴侣,只一根孤零零的长在了树上。
无忧莫名觉得脊背一凉,正色道:“朕最近朝中繁忙,繁忙……”
不就是睡了两日养心殿,给谁脸色看呢?
臭和尚!
玄青轻笑:“数日不见,陛下便与臣称孤道寡,真是好大的威风。”
明明是温温柔柔的语气,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却越发的浓郁。
无忧有些恼了,信手甩开他气冲冲的坐到了窗边的软椅上。
玄青也不急,等将那颗数修剪的圆滚滚的,才踱步到了无忧身忙。
他俯身凝视绷着小脸的陛下,在她脸上戳了一把:“几日不见,陛下与臣耍什么性子?”
“色衰而爱弛,臣如今竟已经人老珠黄了吗?”
听着他这话,无忧心中一动。
“来人,”她轻喝一声:“将这些日子的折子给他看看。”
她斜睨着玄青,笑的有些贼。
只望玄青看完这些,还能有这好心情与她逗闷子。
玄青微微挑眉,不解看向无忧。
因着前朝身份,他是自觉不碰前朝事宜的。
信任固然可贵,但同样也会消耗,他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浪费。
可如今他的陛下如此作态,想必是有些小心思的。
可玄青没有料到,这些小心思竟是如此的可恶。
一张张奏折被打开,其中酸话连篇,可总结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字——纳妃!
玄青神色阴戾起来,漆黑的瞳孔冷冷的盯视着无忧:“钱无忧。”
他还没死呢,钱无忧就想纳妃了?
无忧支颐轻笑:“玄青怎么看?”
玄青不想看,信手将手中折子扔进了净手的铜盆中。
他冷笑连连:“陛下可以试试!”
他如今一无所有,唯眼前人而已。
若是钱无忧敢背叛他,那他便先杀了她在自杀。
黄泉路上,他也要化为厉鬼纠缠于她!
在他黑涔涔的目光下,无忧笑的前仰后合。
笑够了,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玄青。”
“哼。”那人只从鼻尖发出一声敷衍的轻哼。
“我将西苑的人遣走了。”无忧也不在意他的回应,只自顾自的说着。
“今日过后我便下旨申饬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
“如今宫中只有你,我也不会再有别人。”
无忧清澈又凌厉的眸子看向玄青,一如初见之时明媚张扬。
她说:“玄青,你蓄发吧。”
她便那般笑吟吟的看着愣怔的眼前人,轻声道:“待你头发长了,我封你为后。”
下一刻,那眼尾泛红的妖僧便将无忧抱进了怀中。
玄青下颌抵在无忧冠冕之上,轻轻吻着。
他声音有些哑:“陛下说什么,玄青都会当真。”
所以别骗他,他真的会疯。
无忧拍拍他的脊背,声音中罕见带着柔和和安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玄青松开她,在她唇角吻了吻。
自是有的,她骗了他的心又想将他弃如敝履。
可他不在意,只要陛下如今是他的就好。
“君后,别撒娇。”无忧拖长了声音,调侃眸中发红的玄青。
她一本正经道:“今后你便为天下后宅之典范,要时时刻刻做出榜样姿态。”
君后闷笑一声,将皇帝拦腰抱起,走入他的金丝笼之中。
飘忽的声音也自风中飘散:“陛下别想让臣如同那千千万万的主母一般为您广纳宫妃,这宫中只能有臣一个人。”
床帐落下之际,无忧戳了戳玄青起伏的喉结,调笑道:“这天下,哪有如此霸道的主母?”
“七出之罪,当休!”
玄青沉沉一笑,指腹打散无忧的发髻,慢悠悠道:“且等陛下有了力气再说。”
夏日炎炎,可在这椒房殿中,便是连蝉鸣都弱了几分,生怕惊扰了其中的一对璧人。
三年后。
朝臣们再次心思复杂的立于太和殿前,他们望着那墨发赤衣之人与帝王并肩,望着他身上夺目的睚眦纹路。
女帝封君后,不着凤袍着睚眦袍。
这嗜杀凶兽终是被驯服,口含天子剑为陛下守卫朝纲。
想到这三年中的官不聊生,文武百官眼眶泛红。
他们哪料到,一本大封后宫的折子将这凶兽从后宫中放了出来。
这人宛若为权谋而生,阴狠毒辣又一针见血,直将这朝堂折腾的腥风血雨。
若非有陛下的堂皇大气压着,那些发配的同僚此刻坟头早已青草盈盈。
且……
他以应玄青为名登上了皇家玉蝶,这无异于向天下宣告他前朝皇室的身份。
主子成了君后,这让大越境内屡禁不止的前朝谋逆骤然弱了声势。
听说,三年前大越境内跑出了数万精兵与匈奴人去厮杀。
那些凶人非但不惧匈奴的凶戾,反倒是去那边打起了草谷。
而这些人的扬起的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应。
当这情报传回京城后,便在没有人敢朝宫中进封后宫的折子了,生怕那些凶人因着未来君后的醋意反过身来打回京中。
若是让这凶人通统治了朝堂,他们哪里还有命在?
思及至此,朝臣们跪的动作忽而不那么不情愿了。
陛下驯服这凶兽,对天下来说也是大功一件,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给了就给了吧。
终景帝一朝,后宫之中仅有君后一人,恩爱甚笃。
昭宁四十二年女帝崩,年六十七。
椒房殿中哭声震天,近古稀之年的君后银发披散,已然不同年轻有力的大掌握住陛下的手,神色却见不出多少悲伤。
他有条不紊的安排景帝后事,宣召传位嗣子英。
待一切做完,玄青到了无忧的灵堂之中。
他身着封后当日的睚眦赤袍,数十年过去那件精美的礼服已然有些褪色。
他推开帝王梓宫自己躺了进去,就如同他们交心那日凌晨钻进长公主殿下的床榻之中一般。
望着梓宫中安静沉睡的人,玄青轻轻抚了抚她威严凌厉的面庞。
这一声,钱无忧与戾王斗,与世家斗,与这天地斗。
她自这天地间撕下了一线生机予臣民,犹如一把一往无前的剑。
“可到最后,陪着陛下的只有我不是吗?”
这时间最有趣最鲜艳的色彩去了,他留在这又有何趣味呢?
“娘子……”缓缓阖上双眸,玄青随着他的娘子去了。
帝崩次日,君后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