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湘西赶尸人
结束后,少年脸色苍白的一点一点擦着手中的灵木簪,杏目眯了眯忽然觉得眼前的东西很模糊。
忽然凭空出现了黑白无常两兄弟。
他们二鬼一见齐乐川在,赶紧寻找鬼王的踪迹,朝那鬼王行礼。
罗兰浮瞪着眼睛,不可置信,按照她的身份,她死之时地下会派鬼差带她下地狱,却不曾想那黑白无常竟向那少年养的小鬼行礼。
黑无常语气微冷,“鬼王大人,她寿命未尽,这样不合规矩。”
白无常朝自己兄弟使眼色,这个时候还特么按什么规矩啊?
齐九九桃花眼一眯,带着几分杀气,特别是看到齐乐川的手腕,刚刚这一场打斗,他以为罗兰浮是个废物,没想到这废物还十分阴狠,死之前还拼尽全力要拉齐乐川下地狱。
“你们要不要带下去?”齐九九阴冷的声音响起。
黑无常还是那样铮铮铁骨,但刚张口,白无常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鬼王大人,听您的,我们这……”
白无常的话还没有说完。
齐九九一秒撕裂了空间,地下就是地狱业火。
黑白无常同时一怔,他们俩兄弟可从没见过可以撕裂空间直接用地狱业火的。
齐九九背着桃木剑,脸色有些难看,他拎着罗兰浮往火里丢,“你徒弟也是死在了这。”
罗兰浮满脸惊恐,却毫无还手之力,她身上的老骨头尽断,本是商业纠纷,最后上升到了性命。
他话音刚落,白无常也开口劝,“鬼王大人,我们两兄弟带走就是,没必要……”
齐九九冷哼一声,将人丢进了地狱业火中,一瞬间吞噬了身体,烧的一干二净。
白无常咽咽吐沫,不敢再说,拉着老黑跑了。
齐九九再度回眸时,那小八爷倒在了桌子上。
他抬脚走过去,拿起她手中的灵木簪,簪子擦的很干净,一点血也没沾。他挽起了她的袖子,手腕处青黑色的筋脉凸起,是那老太婆拼死下的蛊毒。
他桃花眼默默垂下,睫毛微颤,良久抱起她往屋外走。
张日山与张启灵同时一惊,从未见过小孩闭着眼出来过。
齐九九掐诀,烧了整个房子。
火光一起,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唐狂连夜解决,在黑市上拉一个医生来了自己的地盘。
这医生没有证,属于是无证行医,但医术极好,在鬼市也有名的鬼医,疑难杂症都可以找他。
齐乐川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没了生机。
齐九九眸子暗沉,直到张日山将他揪了出来,就站在屋外墙角处。
张启灵看见也跟了出去。
两人堵着一只小鬼。
张日山语气很不善,气压很低,“我记得佛爷警告过你,要保护好她,这一次为什么会失误?”
这样尖利的话戳进了齐九九的心坎,他一瞬间有些迷茫,更多的是自责。
张启灵一抬脚站在了小鬼身前,挡住了小鬼,与张日山对峙,语气微冷,“不是他的错。”
张日山活着的使命除了九门之外,就是齐乐川,一遇事儿倒是说话狠了些,说完看着小鬼低着头,他又有些后悔。
齐九九抿唇,听到了大佬在护他,久久道了句,“是我的失误。”
齐乐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齐九九承认都是他的失误。
一时间空气凝住。
张日山没想到张启灵也会去护着这小鬼,或许有时候张启灵比他要有血有肉。
张日山对于小辈的教育严格,良久,他略过张启灵,抬手放在了齐九九的小脑袋上,“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齐九九摇摇头,并没有在意,这种时刻张日山和张启灵一块揍他一顿,他都没有怨言。
张启灵见副官道歉,倒是没再说什么。
屋内鬼医在给她把脉。
唐狂与唐肆父子俩在一旁,唐肆有些着急,眼中夹着泪水,问了一句,“她……会不会死?”
唐狂弹了一下小屁孩的额头,语气淡淡,“祸害遗千年,她哪有这么容易死。”
是莫名的信任。
唐肆小声哭泣,“那她死了怎么办?我给她指的路,不是让她去送死的,呜呜。”
唐狂拍拍小屁孩的肩膀,低声开口,“别哭,会吵到她,这个世上谁都可能突然死去,但她齐乐川不会,她肯定会给自己留后手。”
唐肆不听,觉得是自己的错,哭个不停,还怕发出声音会吵到她,只默默流泪。
杜俞来的晚了,见这幅场面,他将小屁孩抱了出去,这种心理疏导还得是靠他。
出来后,深夜的风吹在脸上,杜俞给唐肆讲了许多关于齐乐川的故事。
说起那齐家小八爷是长砂城最有名的神算子……
夜色也晚了,唐肆也这样听着睡了过去。
杜俞叹了一口气,真是越老越通透,明眼人都知道,长砂老九门一步步褪去了繁华,齐八爷的小孙子成了整个时代的缩影。
张日山成了那九门唯一的顶梁柱,整个九门唯有齐乐川一人在等那和谐的老九门重现。
屋内,张日山、张启灵、小鬼站了一排,鬼医看不见小鬼,但那俩张家人就够有压迫感的,他年纪大见的事也多,更是听过蛊婆的大名,那可是令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他看着少年手腕的青黑色的筋在一点点往上蔓延,他叹气,“活不过一个月。”
唐狂在那沙发上坐着,很是沉稳,在那两人一鬼之前开了口,“老先生还是再给看看,不然今晚很难从这里走出去。”
鬼医对上那二人的眸子,心底忐忑不安,难道他们还能杀了他不成?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他又重新检查一遍,“这种蛊毒老头子我实在没见过,但我知道等到这毒素蔓延到心脏,她就会死。”
张日山神色复杂,从未遇到过这种棘手的事。
张启灵眸子幽深。
小鬼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心中的煞气更高了一些,方圆百里的鬼都受到了他威压的波及。
唐狂起身,又问道,“老先生,可否指明个方向?”
鬼医咽咽吐沫,压力很大,“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去苗疆找答案。”
张日山阴沉着问,“哪的苗疆?”
“湖nan湘西。”
三人一鬼又回到了齐家老宅,王书辞一听说他们回来了就赶紧去寻,这铺子一直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榕树底下,齐乐川躺在躺椅上眯着眼,中蛊初期她觉得除了浑身没力气不想动弹外其它还可以。
王书辞进门瞧见她,“小八爷,我们铺子什么时候开?”
齐乐川声音慵懒,“从我仓库里重新拿些过去,那些碎片清理掉吧,我与那老太婆之间已经解决完了。”
王书辞咽咽口水,是直接解决了那老太婆吧?
他连声说是,赶紧回铺子收拾。
谁还不知道城西的一个小集市被烧了,根据知情人说那就是罗兰浮的住处,听说尸体都找不着了,一把火烧了干净。
警察局那边竟然判定说是意外,毕竟是在最乱的黑市,当晚虽有人看到也没人敢说,唐狂作为一方地头蛇很轻易将事情压了下去。
道上人都说齐家小八爷几乎为神人,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沙子,特别是她的东西,别想动一下,不然这就是下场。
齐乐川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名声,她也没道上说的那么玄乎,她是个人,也不是谁都能对付,罗兰浮若是作为对手来说,心思也够深,值得打一场。
只是这代价有些重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还在继续蔓延的毒素,嘴角无奈的勾起,“早知道这样,就让她直接赔钱了。”
钱没赔成,人还死了,她的那些货又得自己补。
齐九九站在树上看着院子外,还是将话问了出来,“与那老太婆打的时候,你用的那道符,是什么来头?”
她瞌上眸子,声音与平时不同,又软又淡,“什么符?”
她对齐九九基本没有任何秘密,本就是契约关系,她也十分放心。
齐九九低头看她,她的声带倒是生的好,平时说话本就雌雄莫辨,倒是这中了蛊,声音一软,有了几分女孩的样子。
“灭灵金符。”小少年的声音带着起伏,说出名字时竟莫名有气势。
齐乐川忽而睁眸,树上的小少年背着桃木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个子已经与她差不多高低,说到底是个活了几千年的鬼王。
都是千年的狐狸,齐九九也不跟她玩聊斋。
这禁符属于当时的大陆,齐家只有一道传承,齐乐川从小学东西就快,特别是对玄学简直是突飞猛进的进步,她亲哥性子古怪,算卦之术比她要高,却偏偏去了皇帝手底下做事,她便替她哥学了最后一道禁符。
“你认识?”她问。
齐九九抬起指尖,在虚空中画了五道符,小少年腰杆挺直,指尖是金色光晕。
一道禁符都能让年过花甲的蛊婆跪下,更何况五道全部出现。
齐乐川眸子亮了,撑着身子坐起来,“五道禁符你都会,这么厉害?”
齐九九跳下树,禁符随着他飘下来,他道,“这符是我创的。”
齐乐川咦一声,不对,她记的当年木道清来过九州国,因为想拉拢齐家,便将这符教与了齐家国师,后来她爷爷就传给了她,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了一道禁符。
她下意识抬眸看他,“木道清当时为了拉拢九州帝王,第一步就对帝王最宠爱的国师下手,我记得木道清,他来过国师府。”
她又继续道,“可那时我才九岁,怎么可能,我跟我同一个时代,你名声那么臭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齐九九打个响指,有些无语,禁符消失在虚空中,“我五岁就会写符,怪不得后来木道清那货对我还挺好,不差我吃不差我喝,就是不教我道术,没想到那丫的用我的符拉拢各国。”
她身子一软又躺下了,眯眼瞧着他,“所以,你上一世妥妥是个大冤种,听说木道清的清灵观在郢帝城,那可是当初最大的国家,后来郢帝灭了六国统一了大陆,你真是与我在同一个时代?”
齐九九“嘁”一声,抬手去把她的脉,她没有动。
他道,“也许是吧,可能九州国太小,我没听说过。”
齐乐川懒懒一笑,“很后悔当初没能遇见到你。”
齐九九动作一顿,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见她没什么大碍,接话道,“那如果……”
他还没说话,她闭上了眸,“如果还能在千年以前,我当然会去抱你的大腿,郢帝身边的国师,在当时可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微微勾起唇角,拿一旁的小毯子给她盖身上。
似梦非梦间,齐乐川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九州,这一世的家人与上一世的家人都是她心中的救赎。
每年冬季,她都会去余山祭拜,山脚下的槐村早就荒芜,但她将当初村长家的瓦房收拾了一下,那老太太也埋在余山脚下,一到冬季,她就会带着东西上山,偶尔会下雪,她就留在槐村几日。
槐村的的覆灭是必然,后来成了鬼村,再也没有人来过,也就齐乐川不在乎这点鬼神。
张日山与张启灵从外面回来,刚要进门,一辆黑色低调的宝马停在了齐家门口,张日山瞥了一眼,抬脚进了门,临走前低声对张启灵道,“前辈,这位是齐家的长辈,虽没什么大关系,但小乐川要喊他一声二叔,这人估计是来探查虚实的。”
张日山这身份并不适合掺和齐家内部的事。
张启灵抿唇,转身看着从车里下来的一位中年人。
他叫关袁,是齐家的合作伙伴,因为在齐家的股份很高,齐乐川要喊他一句二叔,当初齐八爷去了,最有能力接手齐家的也是他。
可惜,齐八爷的孙子名正言顺的接手家业,关袁很痛恨她,她若是个女娃娃该多好,这样她就接手不了齐家的产业。
关袁假惺惺的满脸愁容,“这位小哥,乐川她没事吧?我听说……”
他还没说完,张启灵打断了他的话,“她没事。”
关袁想亲自进去看看,便抬脚想往里走,张启灵一把刀横了过去,冷漠道,“你可以走了。”
关袁被吓了一跳,他身后的保镖赶紧上前。
关袁没见过张启灵,以为齐乐川又在哪找的亡命徒,不敢再进去探虚实,但张启灵这一挡,关袁也猜个大概,应该就如传言,齐乐川受伤了没几天活头。
他讪讪一笑,退了几步回到了车里,透过车窗看了几眼齐家老宅,这才离开,齐乐川若死,他就能接手齐家。
第二日。
齐乐川神色恹恹的坐上了张日山的车。
张副官是司机,张启灵坐在副驾驶,齐乐川没骨头一样瘫在后面,齐九九是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或是觉得这小鬼的目光太过认真,她懒懒开口,“看什么?没事,小失误而已。”
齐九九往一旁挪挪给她腾位置,他低声道,“疼吗?”
她脸色泛白,却依然像是没事人一样勾了勾唇,声音很平,像是没力气,“不疼,真没事,别一副我快要死的样子。”
齐九九别扭的望向车窗外,知道她在安慰他,他却没再去开口。
绝命蛊,燃烧自身的命去给对方下蛊,这种蛊毒留在体内,如万只蚂蚁在啃食骨肉,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等死。
见他们都脸色凝重,齐乐川手指微蜷,手腕上青黑色的筋暴起,她很疼,却一句没喊,额头冒出了虚汗。
一路飞驰过许多风景,青山绿水,长沙本就在湖南,离那苗疆也并不远。
开了一天的车,根据鬼医指的路,那村子应该就在深山老林的遮掩下。
车子是开不进去了,只能停在外面,此刻已是夕阳西下,再走不知道要走多久。
张日山公主抱抱起那少年,张启灵看了一眼,无言。
倒是齐乐川十分不好意思,“日山爷爷,我能自己走。”
听着她那气息虚弱的声音,张日山本是要抱她一路上去的。
只是她一再坚持,“放我下来,我可以,路还长。”
张日山只能依她,将她放下,齐九九眼尖手快的去扶着。
齐乐川微微一笑。
齐九九脸色很僵,道,“别笑了,很难看。”
她抿唇,齐九九了解她,她都是在装没事,其实有多疼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齐九九不让她去装笑,想让她舒服一些,但这些路却没人替她走。
这山林中的路确实不好走,也不知道要走上多久,只能慢慢寻找进村的路。
眼看着太阳下山,三人一鬼还在林中,出了山林,有一处独立的房子在山边,远远看着里面亮着灯光。
张日山皱眉看了一眼她,又看向那房子,“今晚就暂时在那落脚吧。”
张启灵点点头。
齐九九没意见。
齐乐川抬眸一看,眸子一紧,身子虚,几度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小的如苍蝇一般没有存在感,“那是……停尸栈。”
二人一鬼压根没听到她的声音,看着也快要到地方,张日山弯腰,让她上来。
齐乐川终是拗不过他,只能让她日山爷爷背着。
张日山背着她上山。
张启灵背着剑在一旁,他眸子闪动几分,一副画面出现在眼前,张日山背着一个粉嫩嫩的团子,她穿着大褂懒懒趴在副官身上,而他就在他们身边。
眼瞧着木屋就在眼前,齐乐川虚弱开口,“这是停尸用的。”
张日山百无禁忌,“就在这停留一晚,你到了晚上会更撑不住。”
张启灵伸手敲门。
“嘭嘭……”
齐乐川心底苦笑,她没有力气,今晚不知道又会遇上什么鬼怪蛇神。
敲了门,却没有声音。
客栈很大,有两层,这个点还亮着灯,那是有人的。
张日山与张启灵对视一眼,张启灵推开了门,刹那间,三人同时一愣。
入眼尽是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额头上贴着黄色的符,站了两排,身后还有几个穿着粗布衣的几只也是如此。
它们对面就是本店的柜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在睡觉,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懒懒散散的掀眸,语气很淡,“停尸客栈,生人勿近。”
二楼下来一位道长穿着道服,给那少年拿出钱,道,“结账。”
少年站直了身子,拿出计算机啪啪算账,“孙道长这是要大晚上走?”
孙道长点头,摇了摇三清铃,五只僵尸跟着他跳出了停尸客栈。
张日山与张启灵已经进了屋子,齐乐川站在门口,手臂靠着齐九九,还算是能站稳。
张日山往桌子上放了五张一百,道,“住店。”
那少年见着钱也没太大反应,指着他们身后的僵尸道,“这里是让它们住的,你们不能住。”
张启灵指着走远的道士,“他也住。”
少年看了那孙道长好几眼,知晓了眼前这两位不懂得那种职业,解释道,“哥们,那个是赶尸人,这就是专门为他们设立的客栈。”
齐乐川发白的唇瓣微启,“是湘西赶尸人。”
齐九九以透明的姿态站着,柜台那少年忽然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齐乐川直视他,忽而唇型道,“道友。”
少年一愣,看向她身旁的位置,阴气很重,像是有厉鬼在此处,那穿着大褂的少年一开口,他明白了,那是她养的小鬼。
张日山以为是钱不够,又拿出一沓,“就住一晚。”
少年回神,拿走了一张,“你们去二楼的第一间房间。”
柜台的小老板忽然松了口,还只拿走了一百,张日山有些没看懂,想起当初齐八爷那群道友也是这般神神秘秘,便没说什么,三人去往二楼。
齐乐川路过柜台,少年忍不住开口,“你会养鬼术?”
她微微点头,声音很小,“是,但是我快死了。”
那少年更是一脸激动,“真的?你死了我能不能帮你养着?”
拜托会养小鬼的道士真的很酷唉。
齐乐川嘴角往下压,表面上,道,“当然可以。”心里又默默补充,但她不会死。
齐九九本没有心,可忽然觉得呼吸一滞,他心里堵得厉害,却没有理由。
她也在变相告诉他,她死了契约就没了,他就自由了。
那少年赶紧拎壶热水上去,刚了敲了两下门,张日山打开,他道,“这是给你们送的热水,我想跟那位道友再聊两句。”
张日山明白了,怪不得突然让他们进店了,原来是因为齐乐川会道术,又恰好这少年对道术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