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说如果
夜至深，夏日炎炎，蝉鸣拉响了人生的结尾曲。
俱乐部二楼的阳台，有人在痛思。
徐向北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掀起漫长的痛楚，他觉得，每一张都像死亡前的倒影。
照片上的人，有时笑，有时沉静。
但每一张照片都很美好。
她不说话，只站在那里，就很美好。
他有些茫然，甚至是焦虑，或者也可以说是绝望，他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无声无息的绝望，充斥着整个肺腑。
他内心压着一股巨大的悲伤，额头渗出薄汗，无数记忆开始乱入，他嘶吼一声，蜷缩在地上痛哭，泪水很快打湿了地毯，他觉得快要喘不过气，只能大声咳嗽。
但他停不下来，眼泪就像开了阀一样，甚至睁不开眼，沉重的抬不起眼皮子。
他感觉紧喉咙有一股热流，一只手颤抖着捂上胸口，开始大口大口喘气，但他怎样都逼不出这股热流。
只能猛烈的颤抖与撕扯，牵扯出肺部的血液，他长吐一口，星星点点的红落在已经湿透了的地毯上。
这是他人生里，第二次吐血。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第一次吐血，是很多年前，他喝到胃出血，那次他暴力的伤害了最爱的人。
其次，第二次，是现在听到她结婚的消息。
心里上的疼痛几乎笼罩了整个身躯，他心里太痛了，太痛了……
徐向北回想起，在重庆的时候。
郝桃像个小鹿，整个人每天都活力满满的，她给他最好的照顾，给他最好的鼓励，乐此不疲的跟着他满世界颠倒。
他的记忆莫名被碾碎，泪水模糊了手里的照片，他觉得，怎么就这样了……
怎么就这样了？
她怎么……怎么……怎么就嫁给别人了呢？
她怎么就，就离开了他呢……
他们在北京的时候，他说过，会一直对她好，他会保护她，等将来她嫁给自己。
怎么就，怎么突然的……就失去了呢……
他反复想，脑海里漫出很多画面，大概是在他对她动手的时候，或者是破坏她家庭的时候，又或者是他高傲的姿态……
他就失去了她。
但那些，不是他的本意啊，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他爱她还来不及，只是，他从前不会……不会爱人。
他出社会的早，失去家人后一直漂泊，后来遇上地震，无意间，他救了一个被压在地板下沉睡的少女。
如今想来，那是上天给他的未来啊。
他扛着她去了收容所，在那里度过了一阵子，她醒来后，不嫌弃他，还跟着他跑。
他从小就痴迷电子类游戏，早年间，父母为此争执大闹一场，母亲觉得是父亲常年在外造成他心理畸形，父亲又觉得是母亲在家没有教好他，谁都有错，但谁都不承认。
他生活漫天的争吵声里，所有难听的辱骂，他都听见过，没有人堵住他的耳朵，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些是不好的，他只知道，人生气了就是要发泄情绪，说难听的话。
年纪更小的时候，父母在外，他独自一个人在家，饿了吃锅里的剩饭冷菜，困了自己去睡觉。
他独自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人问津的日子，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养成了畸形的心理。
多年前的那场地震，他失去了所有，也失去了那个破碎的家庭。
但上天，又给了他徐向北一个可以拥有全世界的机会。
因为他遇见了她，遇见了郝桃。
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爱是什么，是父母长期的争执……还是独身离家的孤寂……
从前他觉得好好的对郝桃，对她好，在心里发毒誓，就是爱。
后来，他发现，不是的。
金钱使人拥有无数的欲望，他学会了酗酒，学会了出轨，学会了伤害人……
他年少在北京的时候，为了参加比赛，从未被人正眼瞧过，即使后来有了低微的成绩，也依旧活在尊严扫地的自我认知里。
他没有正常人的三观与价值观，没有作为普通人的最基本人性，更没有基本的道德观，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父母失败，家庭失败，人生失败，他是失败品里的残次品。
但年少时，他不坏，真的，年少时他是认真的。
他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他说要对她很好，是真的。
他会保护她，是真的。
他渴望她，也是真的……
如果，他有个完整的家庭，父母和谐，没有灾难与漂泊，他能顺利成长，顺利完成学业，学会爱与被爱，学会礼义廉耻，学会做人最基本的道德修养。
他再走进她的生活，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
但是徐向北，你蠢呀，他自嘲的苦笑，嘴角咽下酸涩的泪水。
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追上她。
她身边有更优秀的人，生活在与他完全不同的阶层，她还是会拥有更好的家庭。
他依旧只能做角落里的老鼠。
人人喊打，除了她，谁都不会正眼看他一眼。
他活该被欺，活该孤身。
她给他写的那些信。
他都看过了，每一封，他都能倒背如流，他会慢慢的补上，补上回信……
他记得她喜欢绿色，喜欢吃桃子，喜欢散步，喜欢看偶像剧……每一样，他都记得，从未忘记过。
她不知道，他们曾经在北京的那个小出租屋，他早就买下来了，还有她在曾经在重庆遇见的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他也替她去看过了。
她说想去杭州，想去西湖。
他也去看过，他还走了好几遍，记住了那里的路，哪里适合散步，哪里适合歇脚，如果她走累了，她就歇下，他会给她捶腿，给她按摩。
如果再见她，他就把那些事情讲一遍，告诉她西湖有多美。
他知道，她没法待在这里，也知道她放心不下俱乐部的少年们，他就努力，拼了命的教他们，拼了命的制作对战计划。
他会带领他们参加全国赛，拿下这一次的总冠军，让她看见，她所记挂的少年们有多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