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姐姐,好久不见
林落知道露馅了,也不去纠结舌头不舌头的事了。这就是她懒得说谎的原因,一不留神就会被拆穿,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沈斋嘲讽道:“一个没有接过吻的未婚夫,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好到为了渡过一场舆论风波,硬生生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到底因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知道未婚夫是假的,沈斋是高兴的,可是这种高兴被怒火掩盖,让他难以维持表面的冷静。
婚姻关系是两个相爱的人缔结相伴一生承诺的契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而在林落看来,一段关系的真实情况他们自己知道就够了,他们展现给别人看的不过就是为了便宜行事的一种伪装而已。她怕麻烦,狐九会替她解决麻烦,那她只要点头配合就好了,于她而言,没有损失,也没有影响。
“从顾墨清到陈浚霖再到胡教授,你总是有意无意的让我产生误会。我知道你想推开我,可你能不能真诚一点,不要用谎言来打发我?你知道我是一个较真的人,一点点揭开真相只会让我觉得你的欺骗另有隐情。”
自从他有了林落的印章,就再也无法接受林落会属于别人。他知道自己贪心了,可他控制不住。所以他逃了,只要不再见到林落,只要默默地守护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让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如果我真的那么让你讨厌,让你不得不捏造一个假的未婚夫来糊弄我,那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林落知道沈斋说的没有错,她明明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拒绝他,像她拒绝以往的追求者一样,态度明确,手段强硬,不容置喙。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沈斋总是留有余地。每次拒绝他的时候,她自己也会难受,可当靠近他时,一切又都那么理所当然。
“现在亲也亲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想通过一个吻得到什么答案?”沈斋眼里布满血丝,他心里的气,今天不吐不快。
林落完全没有脾气,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她用惯了让人知难而退的手段,却在面对沈斋的时候反复无常。她好像只有在触及到某一条警戒线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应该远离沈斋,她一直徘徊试探,被两股力量拉扯。
“你说,心脏会因为什么而跳动?”
“什么?”林落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沈斋哑了火。
一直面无表情的林落此刻神情悲凉,一下就让沈斋不知所措。他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好像在逼迫她展示血淋淋的伤口,看似坚不可摧,实则遍体鳞伤,万箭穿心之下早已血肉模糊。
沈斋自责到难以附加,他宁可林落反驳他,甚至打他骂他,指责他什么都不懂。
“你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也知道我没有心跳的,可就在昨天,在北山,在你亲我的时候,它跳了。毫无征兆,莫名其妙的跳了两下。我就是想弄明白,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一直跳。”
沈斋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林落说的话,是因为那时,刺激到了她的心跳,所以她才会有今天匪夷所思的举动。
沈斋搭上了林落的脉搏,“可是刚才的吻,没有效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去猜,去试。”
“如果有了心跳,你就是个活人了,是吗?”
林落也算是无计可施了,沈斋想知道真相,她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她总是没来由地信任沈斋,反正那些他不该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
“应该是吧。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就知道那一天快来了,可是,少则几天,多则几百年,我无法确定具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活过来。我承认,我有些心急了,这些日子我常常会想,我的罪孽赎清了吗?三千多年,好像很漫长,可熬到今日,却也觉得不过尔尔。与那些人命相比,哪怕是永不超生也不为过。他们原谅我了吗?我有资格活下去了吗?”
沈斋静静地听着,他从来没有听林落讲过她真实的心境。可听完以后,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林落一直都陷在自己的罪责之中无法自拔。“你为什么不往前看呢?你有没有数过,你渡过多少亡魂,又救过多少人呢?”
林落摇摇头,“这不过是职责所在。你会计较你救了多少人?会因为救人而沾沾自喜吗?”
“没错,是职责所在。但你不觉得,你把自己困住了吗?大错已经铸成,你不可能回到当年去复活他们,事实上,无论你做什么都救不回他们的命。可你有了忏悔之心,你把对他们的歉意都投入到了济世救人之中,你在赎罪,也在为了他们积德,这已经是你能做的极限了。”
林落不可思议地盯着沈斋,“你……居然有这样的悟性?”
其实这样的因果,林落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她仍觉得不够,总归是少了什么,让她一直无法跨过那道坎。
沈斋继续说:“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认为,赎罪最重要的是正视错误。很多人不敢犯错,是因为犯错的成本过高,而犯了错的人愿意坦白,也是因为惧怕惩罚,他们会以最低的姿态来换取减刑的机会,其实心里或许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可你,就好像是在已经量刑的基础上,又对自己施加了一道枷锁。你深知为何犯错,错在哪里,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偿还,我相信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你一定会愿意网开一面,但你,独独不肯放过自己。”
林落一直以为,按照沈斋的信仰,知道她是一个刽子手一定会对她避之不及,可他非但没有谴责她,反而开导她。相比于沈斋对她的了解和关注,她对沈斋的认识太片面了,在今天之前,她又怎么能想到沈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沈斋从来没有真正把林落当成什么黄泉使者,她的强大总是让人忽视了她也是一个有弱点,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
就像现在,每次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沈斋就会忍不住想把她抱进怀里。
林落忽然说:“你抱抱我吧。”
“!”沈斋一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或者,林落其实还会读心术?
林落见他居然后退抵住了床沿,“怎么,不愿意啊?”
“不是,我,那个,你是说真的?我……”
沈斋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林落觉得很好笑。这次,回想起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林落没有失控。沈斋不过是一个寿命有限,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居然让林落觉得很安心。她想起了之前那次,在辛差的别墅门口,沈斋的拥抱像给了她一个避风港。
“我不想躲你了,我们坦坦荡荡的相处吧。”
她想正视每一段关系,如果她的内心一直在呼唤她靠近沈斋,为什么不遵从呢?
她把自己送到沈斋面前,沈斋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她手臂之下穿过,轻柔地环住她。沈斋的下巴搁在林落的肩上,嗅着她的发香,无比满足。
明明是想安慰她,怎么此刻被治愈的反而是自己呢?他终于等到了林落愿意对她敞开心扉。原来被接受,被需要,心里也会有酸楚。脸颊一片湿热。“那你不会再不理我了吧?”
林落嗤笑道:“你刚刚的气势呢?”
“在你面前我能有什么气势。”最多不过是虚张声势。“所以说……你是同意我追你了?”
“我发现,我好像没有办法完全摆脱你,所以不想再费这个劲了。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我还无法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只是在利用你寻找令我解脱的方法。”
“没关系,你利用我吧。”顿了顿,沈斋又加了一句,“接吻……这种事别再找别人试了。”
“那万一只是……”
“没有万一。既然跟我有关,那你再找别人也没用。无论你想怎么试,我都随你利用。”
“行啊,等你没用了,我再找别人。”
沈斋的手臂紧了紧,妥协地点点头。
“那你还亲过别人吗?”想到她没经验的样子,沈斋心里很笃定。
却不料林落说,“有啊。”
沈斋有些吃味,她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还被其他人看见过。是啊,三千年太长了,她身边怎么可能没出现过别人?
林落浅笑道:“小秦嘛。”
沈斋心里的阴霾顿时全散了。他偷摸地抹了一把脸,暗叹自己没出息。
“小秦,估计都被你吓坏了。”其实被吓到的何止是小秦,如果他当时没有及时制止,那个吻落到小穆身上,沈斋也不敢想象,他会不会直接撕烂小穆的嘴。
“那你帮我给她道个歉吧,她估计是不敢再见我了。”
林落松开圈住他脖子的手,揉了一把沈斋的脑袋,毛绒绒的,竟有些可爱。
沈斋听话地放开她,任由林落把他带到床边,乖乖地吃早餐。
沈斋边吃边问起了胡教授,他们的婚约该怎么办?
林落也打算跟狐九说清楚了,他们不可能一直僵持下去,本来她同意狐九这么做也是为了疏远沈斋,现在,好像也没必要了。
“你接下来去哪?回旅行社吗?”
“我去北山看看。”
林落先把沈斋送去了警局。
小穆见沈斋一脸春风得意,不免替他担忧,这个什么林落太能蛊惑人了,真是把他师兄吃的死死的。“师兄,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斋强忍着笑意,淡然道:“没什么情况。”
“你们俩都……都亲成那样了,局里的人都看见了,这叫没情况?师兄,你别忘了,她有未婚夫,你可不能做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情!”
沈斋相信林落会处理好的,“不是未婚夫,八卦而已。”
“啊?你确定?是她自己说的?你可别被她骗了!我妹她整个学校都知道胡教授有个未婚妻……她这个事办的不对。”
“好了,工作时间不要谈私事。北山那个案子的资料呢?我想再看一下。”
小穆摊手,“你来晚了,已经移交了。”
“又移交了?”
————
北山。
林落来到了之前她救下沈斋的地方,可是查探过后,发现已经有人清理过了现场。这不是行凶过后清理血迹那么简单。能将幻境布满整座山,这只妖的道行可不浅,可如今这里连半分妖气残留都没有,绝对是专业之人的手笔。
在她思索之际,不远处的灌木丛忽然传出细微的响动。
林落低喝一声:“出来。”
话落,树干后面出现了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男人,身材颀长,留着狼尾发型,穿着白色的布满金属元素的制服风衣,皮裤军靴,彰显出不凡的地位。
硬朗的服饰中和了他本身略带稚气的少年感。他生得极其好看,剑眉,圆眼,琉璃瞳,他的脸颊并不瘦削,气质如乖巧可爱的学弟。连开口也是少年音。
“好久不见啊,姐、姐。”
林落的震惊里带着一丝恐惧,他一步步朝林落走来,唇红齿白,却笑的邪魅张扬,让人遍体生寒。
“姐姐,那么久没见了,不想我吗?我很想你啊,每一天都想来见你,可我忍住了。”他围着林落打量,似乎想找出她的变化,“如果你不能是我的,见你还有什么意义?”
林落不敢动弹,沉声问他:“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因为姐姐不安分。”他抓住林落的手腕举到眼前,“朱砂手串,你给别人了?”
“你怎么知道?”
“那个男人戴着它在我眼前晃,我怎么会不知道?可你知道我看到那个手串的时候有多恨吗?姐姐,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送给别人?我留给你的其他东西呢,你还送给了谁?”
“你说你看见陈浚霖戴着朱砂手串……”那时候,陈浚霖提过,特调所有个男人质问他手串的来历,难道……“你一直在特调所?”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字一句地说:“还送给了谁?”
他如玻璃珠子的眼睛比正常的瞳色略浅,光线的变化能使其折射出不同的颜色,而颜色的变化能直接反映他的情绪。
“没有!”林落愤然挣脱他的手。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林落怕的人,那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他看着落空的手心,“最好没有,如果让我知道你说谎……姐姐,可别怪我对你不敬啊……”
“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说特调所吗?嗯。”他拿出了一张名片,食指和中指夹着,递给了林落。
“特调一组,组长楚争?”林落皱眉,“你消失了两百年,如果是一直在特调所的话,没人怀疑吗?”
“特调所的事姐姐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啊。看来我们的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不过告诉姐姐也无妨,在特调所,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