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夜
虽是子夜,宛春院里依旧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有人在寻欢声里长歌纵酒,也有人孤芳自赏,在月影孤鸿下叹夏短冬长。
江依楠照例从后院进,来到梅芬的那间屋子。
刚进门,梅芬铁着脸道:“你站住。”
“让你去宜州寻秦越,不是让你去帮什么颜大人。自家的事情还管不好,倒有心情操心别家的。你知道西洲里有蛮族间隙么?”
“小六子告诉你的?”江依楠带着满满笑意道,只不过梅芬还是一脸怒气,没有半点想笑的意思。她只好收敛道:“奴家在宜州,没有听到一点秦越的消息,凑巧碰见了颜大人。高琼焕说是让他接头,其实是埋伏了人手联合蛮族要杀颜大人。这个西洲的间隙,是他们的主子。”
梅芬寻思了片刻,道:“你知道高琼焕上书称梓明楼诸人私藏布防图意图谋反么?”
见江依楠瞪大了眼睛,梅芬哼了一声,又道:“梓明楼诸人私藏蛮族布防图,又了解中原局势,这不是投敌了,这是要另立新主啊。”
“这是高琼焕杀人不成,反泼脏水给手下。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地拿回布防图。埋伏在那的人既没拿到图也没杀了人,所以才反咬一口。梅姨,难道你也信高琼焕吗?”
梅芬没有回答,想了许久,才小声道:“我谁也不信。不过你最好别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恐怕奴家已经管上这闲事了,方才替颜大人送来封信进宫,不过怕是隔墙有耳,烦请主公带姑娘们先回金陵,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进宫了?”见她点头,梅姨道:“这封信多少石沉大海,照样是张公公的人批,无疑不是对牛弹琴吗?”
“劳张公公替奴家直接送给皇上了。”梅芬愣了愣,像是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连珠炮似的道:“江依楠,你难道不知道明帝的性子吗?这封信若无关痛痒还好,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他,你不知道后果吗?颜向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把南风都牵进去了?”
“现在明帝受人蛊惑,如果没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恐怕整个西洲都要葬送于此。奴家帮颜大人带句话是因为奴家信他,并无其他。即使今夜之事暴露了,想必秦越也不敢上金陵挑衅。奴家在送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梅芬看起来依旧忧思重重,她细眉紧蹙着,像是有些恐慌,又有些无奈。这模样是江依楠从未见过的,她有些局促不安。终了,梅芬开口道:“楠子,你已经长大了,你想做什么,没有人可以拦你。我只想告诉你,为人处事,莫太单纯。无论何时,宛春院都是你的归处。今夜我便下令撤出京城,你大可放心。以后一个人在外,记得保护好自己。”
“没想到是你先走了,”梅芬苦笑道,“我印象中楠子还是那个蹦蹦跳跳、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呢。”
一时间,江依楠回忆起种种过去,忽然意识到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如此苍老,那些记忆却如此鲜活仿若昨日。
她看着她,忽然感觉一片朦胧。没再说什么,江依楠上前抱住了梅芬,泪流不止。
整座梓明楼的人都被控制了,所以没有任何人给颜向清传信。
而商绍城,正站在梓明楼前,一点办法没有。
那是朝廷的人,他若动了,便是欺君,是要诛九族的。但是,那是白天。没人规定不允许翻墙进去,所以,商绍城又穿上了他无比熟悉的夜行衣,一身短打,准备翻墙。
昏黑的夜色更让人的心情无比愉悦,他在屋顶上极快地跑着,却半点声音也听不见,犹如鬼魅一般。
细细看时,门前只有一两个守卫,都昏昏欲睡。
商绍城正要越墙,背后却神不知鬼不觉搭上了一只手。说是迟那是快,商绍称一肘子向后怼去,没想到那人不慌不忙道:“是我。“
商绍称愣了一下,然后用更大的力向后怼去,低声怒道:“还以为你死在宜州了。”
那人挨了一下,却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异常安逸的守卫,问道:“你进去干什么?”
“看看禹怀把副本烧掉没啊,难道等着让高琼焕取么?”
“不必了,我已经把图送进宫了。”
商绍称看了一会,道:“你···自己送的?”
颜向清扭头诧异地看了看他,惊道:“商大人,你我都是在逃犯,怎么进宫?我委托一个···朋友送的。高琼焕之所以安排这么少近卫,摆明了不是要守株待兔吗?到时候再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把欺君灭主、另立新主的企图坐实了?”
“你让柳相宜去哪了?”
“让她回荆州暂且避一避。我来时已经写信让她回京了,这会应该到了。走吧,去会会我那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