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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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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原胧雪深深叹了口气。

    她仍然抽抽噎噎,满脸泪水,比过去任何一刻都更像一个娇弱无力的可怜少女——然而她只抬起一只手,伸出了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夹住了习笑风全力劈下的碎梦刀。

    那锋利的刀刃夹在她纤细的指尖,却仿佛焊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习笑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除了把一张脸挣得通红以外,竟然半点用处也没有。

    偏偏他不敢放手。

    因为,若是碎梦刀再回到原胧雪手中,下一个死的人,岂不就是他了!

    他左右为难,但原胧雪却已经跳将起来,一个旋身,双脚弹起,交错夹住了他的脖子。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双长腿带着一个抱摔,头和脚转眼便换了位置!

    只听咔的一声,他的脖子就被摔断了。

    “……嘻嘻。”那摔死他的少女踩在他的尸体上,甚至孩子气的跳了跳,两只手指微微用力,便将刀刃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碎梦刀仍然雪亮锋利,像是一弯惨白的月亮,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出繁杂的闹剧,并不因主人的变化而有丝毫的动容。

    原胧雪转向无情,正对上那道人呆住了的脸,微风吹开她散落的长发,显露出来的,分明是一张既哭又笑,扭曲得好似妖魔的面容!

    “可惜啊……”她叹着气说道。“你抓着的这个人,这里只有他,才能杀我呢。”

    冷汗顺着老道的鬓角淋漓流下,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扔下无情,一跃而起,以此生发挥过的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此地——毕竟无情可算不上什么人质,刚才原胧雪差点就杀了铁手,难道还要指望这走火入魔的人讲什么道义不成?

    至于趁机杀了无情——对方的命,到底没有保住自己的命重要,他不会在此浪费时间。

    他当然自信于自己的轻功,否则也不会一直远远缀在这群人身后,伺机行动,此番为了逃命,更是用尽全力,堪称一骑绝尘,直到奔出老远,才调转头来,看了看身后的情景。

    身后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原胧雪没有跟来。

    想来也是,那屋子里有的人是人给她杀,只要是人就行,她又哪里分得清敌人和朋友呢?

    见此情景,老道松了口气,在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疯婆子,实在是坏事!”

    他本来打算循序渐进,多救人几次,逐渐取得原胧雪的信任,再说其他,因而只是一路尾随观察,一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刚才时机实在好得出奇,居然可以把原胧雪和四大名捕之中的三位一网打尽,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他才忍不住跳出来。

    只可惜,那个疯子的动作,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

    “但如今功亏一篑,回去又该如何复命呢?”道士有些犯难,踌躇的喃喃自语,冷不丁却有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幽幽说道:“很简单啊,你告诉我,回去要向谁复命,等会儿我就把你的人头割下来,亲自给他送过去。”

    那老道条件反射的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无神的眼睛——原胧雪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脸,见他掉转头来,还饶有兴趣的朝他露齿一笑。

    她生得美貌动人,这一幕原本应该十分赏心悦目,老道却差点吓得叫出声来,因为她根本用两只脚勾住树枝,是倒挂在他身后的!

    那头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像女鬼一般微微晃动着。对方倒吊着眼睛,脸上那种猫捉耗子一般玩味的神情,更是让他浑身不寒而栗,恐惧非常!

    “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那鬼魅似的女孩这样问他。“我好久没玩这种游戏了,跑得更快一点呀!”

    她怎么追过来了?!老道吓得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连忙拔腿狂奔而去,想要远离这个可怕的疯子,然而这一次,他还没走几步,就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刺破了他的脖子,融入了他的体内。

    再然后,一把火就烧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难以描摹的剧痛,从脖子后面蔓延开来,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仿佛活着一般,在他体内不断游走着,但凡它触碰过的地方,或是冰冷刺骨,或是炽热如火,犹如针刺蚁噬一般,痛得他满地打滚,却也没甚用处,只听得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后,那只脚便踢在他的肩膀上。

    “感觉怎么样……喜欢我的生死符么?”

    她又嘻嘻窃笑起来,把对方的痛苦看做有趣的玩具一般肆意把玩着。那老道被这名为生死符的暗器折磨了一通,实在没有了逃跑的力气,不由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她脚边,用力磕了几个头。

    “祖宗,姑奶奶,我服了,我服了你了……”他痛哭流涕的说道。“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

    原胧雪没有低头,只是凝望着眼前的虚空,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垂落的头发。她明显还处在走火入魔的精神错乱之中,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时而发笑,时而沉默,好半晌,才幽幽反问道:“……你还没说,是谁派你来的呢。”

    “这……”这本来是一个决不能说的秘密,毕竟自己若是说出口,他就必死无疑了!然而比起死亡,似乎还是刚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更为可怕,老道只是略做犹豫,就张口回答道:“是雷……”

    他只吐出了一个姓氏,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一只飞镖插在他的喉咙上,收走了他的性命。

    下一秒,原胧雪便循着飞镖扔来的方向,落到了一个黑衣人身边。但似乎是知道落在她手中,绝无什么好下场,对方在她的手伸过来之前,就果断咬破了嘴里的毒囊,杀死了自己。

    于是,此地活着的人,又只剩下了原胧雪一个。

    唯有窸窸窣窣的虫鸣,证明这方天地,还不是一片死寂。

    “螳螂捕蝉……”她转过身,寂寞的踩着落叶,朝着水流声传过来的方向走去。“黄雀在后……”

    如今,螳螂和黄雀都死了。

    为何蝉的生命还没走到尽头?

    抱着这样的疑问,原胧雪一头扎进了滚滚河水之中。

    等她从水底浮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幽幽的箫声在河边回荡,吹箫的人正是无情。他身边放着一盏灯,腿上搭着一条厚重的披风,也不知道已经在此地等候了多久。循着箫声,原胧雪一步步走上了岸,站在了他的面前。

    无情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看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月光和朦胧的灯光下,款款走来的她美丽得如同故事中走出来的精怪,一举一动都仿佛能夺人心魄。为了防止自己的心跳出胸膛,他赶紧垂下眼睛,将披风递了过去。

    他已经坐回了轮椅上,外表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原胧雪裹上披风,系好系带,随后抬手拨开滴水的长发,露出月亮一般苍白倦怠的面容——

    她已经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了。

    “你的膝盖还好吧?”原胧雪问他。她自己其实也知道无情不好作答,问完之后,又不由哂笑一声:“算了,这不是我应该问的问题。”

    “比起上一次,这次,我更难以控制自己了。”她正色对无情说道。“事不过三,或许下一次,我就会彻底陷入疯癫之中,不会再清醒过来,倘若在回京路上,我再犯病的话,你不要犹豫了,直接动手杀了我!”

    她说得十足果断,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无情听着,只觉得一股伤心如水般漫上心头,不由蹙眉道:“你已经控制住了自己两次,为何不能控制第三次?难道,你就要这样认输吗?”

    “这件事,不是我说可以……就可以的。”原胧雪用力咬着下唇。她的头仍在隐隐作痛,因此说起话来有些断断续续。“上次是追命……这次是铁手……下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是你的剑童在我身边?……你们在我手下,或许还有挣扎逃命的机会,我要杀他们,却实在是……太容易了!”

    “难道要等到人死了……再来说后悔的事吗?”

    她知道自己这么说,无疑是让无情心痛不已,但此时除了如此刺伤他,却也是别无他法了——如果能活着,谁会想死呢?可要这样疯疯癫癫、不受控制的活着,倒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我知道你背上有暗器,那是你的杀手锏吧。”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上次,我拿着刀扑过来的时候,那么近的距离,你完全可以用暗器穿透我的脑袋了。”

    ——虽然,她在最后一刻收了手,无情的暗器最终也没有发出来。

    但能够收放自如的,原本也谈不上孤注一掷、下定决心!

    “你如此爱惜我的性命,我很感激你。”思及此,原胧雪柔声说道。“但正因为你是无情,才更应该明白,‘舍得’的重要性,不是吗?”

    “和你一起上京,我很是放心。”

    想不到她的放心,竟然是建立在觉得自己一定能动手杀死她的前提下!无情也说不上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该如何形容。他想要反驳,想要抗拒,想说自己名为无情,但到底不是太上忘情,又岂能亲手杀死眼前的人,甚至光是想一想那样的场景,已然令他五内俱焚……但更可悲的是,他明白原胧雪说的绝非气话,也颇有道理。

    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又如何受得了自己时时失控,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癫狂之中呢?

    ——只是,但凡还有一丝机会,他还是希望能够救她。

    “……有一件事,其实之前,我一直都想问你。”无情一字一顿的说道。“贞观十七年二月,大唐太宗皇帝为表彰诸多开国勋臣,下令在太极宫东北角建了一间阁楼,令褚遂良题额,阎立本绘像,共绘制了二十六位功臣的人像,并亲撰赞词。这二十六位国公之中,排行第六位的秦国公是位女性,姓原,名胧雪。唐书中有言,其与太宗相识于微末,助其破薛举,败宋金刚、刘武周,后又降服王世充、窦建德、寇仲,凡太宗所往之地,俱有秦国公一份功劳。只是自武德五年之后,史书中便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与她有关的记录,直至贞观十年,长孙皇后离世,太宗遵其遗愿,营山为陵,又令秦国公陪葬昭陵,方才记载她已不在人世。”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刻录已久的竹简,递到原胧雪手中。后者拿着那小小的一卷竹简,迟疑许久,方才展开来,逐字逐句的摸过这史书上记载的寥寥数笔——

    “这是你吗?”无情低声问道。

    “嗯……”他看到原胧雪缓缓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莹莹流光打落在竹简上。只是这一次,她嘴角勾起,几乎称得上是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竹子上深深的刻痕。

    “我赢了,到底还是我赢了。二哥他……也总算做到了昔日对我的承诺!”

    说罢,她着实沉默了一阵,方才朝他伸出一只手道:“可以把你的箫借给我吹一下吗?”

    她今日受创颇重,此时又心情激荡,需要箫声静心,也是理所当然,无情欣然应允。原胧雪接过箫,凑到嘴边,轻轻吹出一曲悠扬的曲子,正是那曲描述盛唐风采的春江花月夜。

    悠悠箫声伴随着潺潺流水,在月光下静静的流淌着,渐行渐远,终于消散在吹拂的夜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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