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猫的救赎（7）
曾经单纯的黑猫绵绵，在被关进小黑屋的时候，每天都在想着，如果……如果人类放它出去，向它道歉，它就原谅人类。
可它什么也没有等到，只等到了紧闭着的大门，和无数死亡的同类的身体。
太晚了，太晚了！它现在已经变成恶猫了！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对它说对不起的人类，竟然是一个从未伤害过它的人类小女孩。
小鱼干的香味越来越近，瓷碗拖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黑猫绵绵猛地从自己的记忆中惊醒，就看见那只正在收回的小女孩的手，还有稳稳当当地放在它面前的小鱼干。
香气扑鼻，是它从未吃过的东西。
“喵。”
不知道为什么，绵绵突然感觉一股十分不自然又很奇怪的委屈。
这种委屈从内心深处出现，然后长久地停留在身上，它甚至有点控制不住地想哭。
“绵绵，我要和妈妈出去买东西了，妈妈说，要等我们熟悉了，我才可以碰你，到时候，我也天天带着你出去散步。”
小女孩站在门口，刻意离床远远的，她弯着腰，够着脑袋，对着里面的黑猫说了一声，这才离开。
“喵呜。”
一声毫无意义的猫叫，不带任何的凶狠，竟然隐约有些软绵绵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被人类宠爱的猫咪一样。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人类小女孩身上的奶香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地闻不到了，黑猫绵绵这才靠近了小鱼干。
它走得格外的郑重，比人类去领奖时还要严肃，就好像要做一件非常重要非常珍视的事情一样，它甚至还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毛发，舔了舔爪子。
然后，它蹲在小鱼干的面前，低下了头，小心地咬住一根小鱼干。
这是它第一次收到来自人类的礼物，只为了它一只猫而来的礼物。
“喵。”
真好吃。
和外面的猫说的一样，香香的，酥酥的，是被宠爱的小猫咪最爱吃的食物了。
——
暗蓝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浅浅地洒在地面上。
粉色的公主床上，正躺着一位正在安然入睡的人类小女孩，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做了个美梦。
黑暗的床底下，突然亮起了一对绿色的灯泡，这灯泡还在往前移动着，直到到了床边，被月光一照，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全身藏在黑暗里的黑猫。
即便在夜色里，也能透过轮廓，看见它身上的瘦骨嶙峋和凹凸不平的背部。
绵绵轻巧地跳到了床头柜上，它沉默地蹲下，低着脑袋，绿色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小女孩萌萌。
黑暗完全阻挡不了猫的视线，它的眼睛落在了萌萌白嫩的手臂上，一道浅浅地泛着红色的划痕，格外的显眼，显眼得让绵绵觉得碍眼。
“喵……”绵绵试探地叫了一声。
小女孩没动静，看来是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绵绵这才小心地跳在床上，猫爪踩着被子，停留在小女孩的手臂边。
然后，它伸出了舌头，舔在了小女孩身上的伤口处，一下又一下，格外的仔细，比处理自己的伤口还要严肃。
它们做猫的，没有人类保护的时候，就是这样给自己疗伤的，效果很好，每次舔上一遍，第二天伤口就会好一些，也不会那么痛了。
做完这一切，绵绵小心翼翼地将小脑袋放在小女孩的耳边，用非常轻的声音喊道：
“喵……”
对不起。
它第一次收到来自人类的道歉，而这也是它第一次向人类道歉。
绵绵重新跳上了床头柜，绿色的眼睛审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生物，就好像是要为萌萌守夜一般。
直到天明，太阳出来了，萌萌动了动眼睛，绵绵这才重新钻回了床底，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
“咚咚咚。”
小手敲床柜的声音响起。
这是相处这段时间以来，萌萌和绵绵的一个默认的信号。
每天袁萌萌放学回来，都会端着她亲自准备的食物和水，推进床底下，然后敲几声让绵绵知道她过来了，这才会伸出手去够昨天剩下的食物和水。
“绵绵，这是我拿零花钱，去超市给你买的鸡胸肉，我放在锅里蒸熟了才拿给你吃的。”萌萌将校服裙子压在腿下，趴在地上，凑着眼睛去看缝隙里的黑猫。
“喵呜。”
里面传来一道细细的猫叫，却看不见猫的影子。
萌萌也不觉得怎么，反倒是十分开心地爬起来，一边哼着学校的校歌，一边拿着小铲子铲猫砂盆。
“嗒嗒嗒。”
喝水的声音，还伴随着水珠溅在地上的声音。
绵绵在里面，用爪子擦了擦脸，又探头去吃鸡胸肉，它吃的斯文极了，丝毫看不出来一点着急的意味，就连它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也看上去健康了许多。
它一边吃着，一边假装无意地看向小女孩的方向，又在萌萌看向它的时候，收了回去。
额头上，那烙铁刻下的扭曲疤痕数字1，此刻也看上去顺眼了许多，稀疏的黑色毛发生长了出来。
萌萌小小的身体，就像是一位合格的铲屎官一样，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知道怎么照顾猫咪的生活了，她十分熟练地倒入新鲜的猫砂。
然后，她朝着底下的黑猫打了个招呼，就迈着小短腿往客厅走去。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绵绵突然从床底蹿了出来，正大光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像是巡视自己的地盘一样。
它围着大笼子走了一圈，大笼子里放满了萌萌给它准备的小玩具和棉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笼子的旁边一直都有一个小笼子。
绵绵钻了进去，一个还未被处理的水壶正挂在上面。
“这是什么？”绵绵有些好奇地用爪子勾了勾，水壶摇晃着发出声音。
猫咪从不用水壶喝水，猫喜欢流动的、新鲜的水，像这种水壶，不管给哪只猫，都不会有猫碰的，除了还没睁开眼睛的小奶猫，又或者是被人类抓住强喂的成年猫。
这水壶下面有一个粗粗的，银色的铁管，铁管口还有一个小圆球，爪子一按，小圆球就会陷进去。
绵绵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小笼子和小水壶就已经存在了，书本换了位置，猫砂盆挪来挪去，可就是这个笼子从未变过。
“没有我的笼子大。”绵绵的语气里竟然有些骄傲。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绵绵已经彻底的将大笼子占为己有，就算它晚上不睡在里面，也不允许其他的生物过来。
到了晚上，绵绵重新蹲在了床底下。
明明已经相处很久了，它还像是迈不过那个坎一样，装模作样地不让小女孩摸，一碰到它就跳起来，还会故意拿背背对着她。
按照以往的习惯，现在已经到了关灯的时间了，头顶的床铺却还没有传来动静，绵绵透过窄小的床缝，往外看去。
小女孩坐在书桌前，小手握着笔，正在埋头写作业，她一边写，一边嘀嘀咕咕着：“要赶紧把作业写完，明天老师要检查的。”
绵绵迈开了爪子，趁着萌萌没注意，跳到了她的椅子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斑驳的毛发，透过衣服扎进了肉里，萌萌无意识地伸出了手，往背后伸去。
带着奶香的小手，轻轻地蹭过绵绵的额头，然后又收了回去。
绵绵的身体一僵，尾巴都竖立了起来，额头上丑陋的烙印，一抖一抖的，它本该像之前一样，厉叫着走开，只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而又奇怪的期待感，然后，它扭头看向了小女孩。
她没发现。
这个认知让绵绵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它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捂住了额头，凶狠的瞳孔温和了一瞬。
“喵。”
人类的手，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