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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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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去冬来, 天气日渐寒冷,紫禁城各宫中都烧起了炭火,位置好些的宫苑还能多一重地龙保暖。

    养心殿这样的地方自不用多说, 宁欢畏热又畏寒, 不过初冬养心殿的地龙已烧得火热, 偏偏这样宁欢还得穿着夹袄保暖才行。

    皇帝不由看着窝在窗边炕上的人, 养心殿今年比往年多用了不知多少炭火, 他倒不会担忧炭火的问题, 左右他这儿从不缺这些东西。但他担忧这小丫头的身体, 夏日畏热成那样,冬日又这般畏寒,那手就没个暖和的时候, 他着实担忧她身上的病症。

    宁欢慢慢翻过书的一页,她抬眸看皇帝:“怎么了?”

    “太医开的药你可有好好喝?”,他不由问道。

    “喝没喝你不知道吗?”

    提起这件事宁欢便觉嘴中发苦,自夏日诊出那什么寒凝之症, 那黑呼呼苦戚戚的药就没断过,偏生每次喝药皇帝基本都会盯着她, 生怕她把药倒了浇花。

    皇帝倒是笑了,也是。

    罢了, 原本她这症状就不好调理, 他再着急也无用, 只能慢慢来。

    但她离他远远儿的, 留他自个儿在这儿批折子算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案上散落的宣纸, 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他道:“今日的大字练了吗?”

    宁欢翻书的手指一僵,她轻轻哼哼:“……一会儿练。”

    皇帝满意了, 他看着她:“现在就来。”

    宁欢放下书,偏头看窗外。

    皇帝便接着哄骗道:“现在来练的话我带着你写。”

    宁欢想了想,不情不愿地放下书从炕上下来:“好吧。”,有人带着写总比她一个人写省力些。

    皇帝心满意足地将她圈在怀中,他握上她的手,不觉蹙起眉头。

    他便先捂了捂她的冰凉的小手:“怎么待在炕上手还这么冰,可还要他们多烧些炭火?”

    宁欢瞥了一眼他单薄的衣衫,心中微暖:“不必了,我觉得很暖和,这是体质问题。”

    皇帝心中轻叹一口气,他叮嘱道:“日后到哪儿都要握着手炉,别受凉了。”

    “知

    道啦。”

    皇帝笑了笑,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这一笔要这样写……”,他开始带着她写字。

    宁欢看着他带着自己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年号,不禁觉得好笑。

    幼稚。

    宁欢被皇帝带着写字,不知不觉便过去许久。

    她娇懒地挣开皇帝的手:“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吗?”

    皇帝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角:“懒丫头。”

    宁欢哼笑道:“懒丫头也是你家的。”

    皇帝哑然,他看着她慵懒娇丽的面容,一颗心软得不像话。

    素来矜贵自持的面上显出无比柔情的笑意,他的声音软得要滴出水来:“是,是我家的,我也乐意养着。”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

    她懒懒地抬眸看了看窗外,眨了眨眼。

    “呵,下雪了。”,皇帝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确定了她的想法。

    宁欢一路哒哒哒地小跑到窗边。

    紫禁城下雪了。

    她扒拉着窗沿透过琉璃窗看着外面的雪景。

    雪下得极大,像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地从天上洒下,飘落在屋檐上,树梢上。大雪不知下了多久,此刻覆满了整座宫殿,整个紫禁城。大雪纷飞,皑皑的白雪映着紫禁城的红墙金瓦描金彩绘,更显出紫禁城庄严肃穆的威严,却又不由的让人心生赞叹与惊艳,这是何等的如画风光。

    宁欢看着雪中的紫禁城,眼睛一眨也不眨,满面的笑意。

    这便是传说中雪中的紫禁城吗,她今日总算得见了。期待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得见此景竟还是在如此真实的紫禁城,真是……

    她看见庭院中穿着棉袄的小太监正在扫雪,听见雪簌簌从树上落下的声音,她坐在养心殿的炕上,在富丽堂皇暖洋洋的西暖阁,欣赏着紫禁城的初雪。

    而紫禁城的主人,正坐在她的身侧,静静地看着她。

    皇帝抱着她笑:“下雪有什么好看的,我年年看也没觉着有什么新鲜的。”

    宁欢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何不食肉糜。

    她凉凉地开口:“是,我没什么见识,初到天下间最富贵的紫禁城,瞧什么都觉得新

    鲜。”

    皇帝哑然失笑,忙搂着她哄着:“是我失言,别恼了,往后年年都陪你看紫禁城的雪好不好?”

    宁欢挣脱他的怀抱,趿着绣鞋下炕。

    皇帝以为她真的恼了,连忙拉住她:“宝儿——”

    宁欢默默弯起唇角,她转头看皇帝,笑道:“我哪儿有这么小气,我是想出去看雪。”

    皇帝松了口气,宠溺地笑了:“好,出去看。”

    “李玉,小主子要出去看雪,取衣裳来。”,他及时吩咐道。

    “嗻。”,李玉忙不迭地应了。

    皇帝给宁欢加了琵琶襟兔毛织锦坎肩,厚厚地裹了一件白狐皮斗篷,又放了个嵌珐琅花卉纹手炉在她手中才满意地带着她走出西暖阁。

    李玉默默地低着头,心想撷芳殿的嬷嬷们打扮公主们怕都没这么细致,皇上您是养宠妃呢还是养女儿呢。

    再想到二人的年龄差,倒也不是……咳,李玉连忙打住脑中胆大包天的想法,他有罪!

    宁欢本觉得皇帝过分夸张,都要将她裹成球了,行动十分不便。

    但她甫一出门就被大风刮得一哆嗦,还被风雪吹了一脸,还好皇帝早已贴心地为她带上斗篷的帽子。

    她又默默咽下想吐槽皇帝的话。

    皇帝见她睫毛上都沾上了雪花儿,小心地替她拂去,还笑道:“你瞧,这雪有什么好看的?”

    宁欢眯眼看着漫天纷扬的鹅毛大雪:“您不乐意还是回去批折子吧。”

    皇帝失笑。

    李公公很贴心,知道小主子要赏雪,取衣裳的时候便让养心殿的小太监们停止扫雪。

    是以,此刻的养心殿便还有几分雪景的看头。

    但是,片刻后,宁欢看着前面拦路的雪,颇为无奈。

    她穿着平底鞋,软锦容易被融化的雪沾湿,寒从脚下起,鞋若是被沾湿必定不好受。

    锦缎绣鞋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中用,宁欢心中感叹。

    皇帝低沉悦耳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宁欢第一反应便是恼怒。

    他是不是又嘲笑她来了。

    皇帝哪儿有她想的这么幼稚,他揉了揉宁欢柔软的白狐

    帽子,微微蹲下:“上来吧,我的娇娇儿。”

    宁欢哑然地看着在他面前屈膝的年轻帝王。

    他可是皇帝,在这个男权远高于女权,君权凌驾一切之上的时代,他就这么自然地在她面前屈膝了,理由只是因为怕沾湿她的鞋袜。

    她眨了眨眼:“您……”

    这世间怕是没人能比皇帝更了解她,他背对着她,哼笑道:“快上来吧,你干的大逆不道的事儿也不止这一件。”

    宁欢唇角高高地上扬,她一下便伏到皇帝宽阔的背脊上:“走!”

    皇帝故意做出被她撞了一个趔趄的模样,他又稳稳当当地背起她:“坏丫头,要是我摔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宁欢心情极好,难得拿出夸赞旁人的架势吹捧他:“怎会,我知道您最是英武,若不是因为您是皇上,这满洲第一巴图鲁的名号怕是要落在您身上啦。”

    皇帝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和喜悦,他朗声笑出来:“你这张嘴果真会哄人。”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他听多了太后皇后还有其他人说宁欢嘴怎么甜,怎么会哄她们,偏他自己没这个待遇。

    如今总算是从她嘴里听到一句赞扬他的好话了。

    说这么一句就这么开心,她平日是有多苛待他?

    日后再待他好那么一点点?宁欢一面好笑一面又有隐秘的甜意从心底浸出。

    她的双手不由搂紧了皇帝的脖子。

    咦,她用力些会不会被当成弑君处置?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谁料,皇帝竟真的配合地轻咳几声,但他说的却不是弑君。

    “咳咳——你想谋杀亲夫吗?”

    宁欢微微眯眼,手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她哼笑道:“您要不要好好说话?要不让我试试弑君是什么个体验?”

    皇帝失笑,她说的话他从来不觉忤逆,甚至心中还有隐秘的愉悦,因为只有她在自己面前会这般无所顾忌,这般鲜活真实,紫禁城这么多人,似乎只有她真正将他当做一个人看待。

    他虽贵为帝王,但也是人啊,他不是高高在上毫无感情的神像,他也会天然地向往温暖所在。

    而他

    的小丫头毫无顾虑地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正说明她全身心信赖着他、依赖着他。

    皇帝唇角弯着的笑意宠溺而纵容:“是是是,我真是怕了我的魏姑娘了。”

    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

    在他背上只能看却没法儿玩雪,她实在眼馋四周的一堆堆的白雪,便道:“我想下来玩雪。”

    “不行。”,皇帝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本就畏寒,若是在大冬天的沾湿鞋袜还不知会怎么着。

    宁欢将脑袋凑到他的颈窝,软软地撒娇:“好嘛——好嘛——”

    皇帝停下脚步,眼神飘忽了一瞬:“……不行。”

    他得忍住,这是为她的身体着想。

    宁欢恹恹道:“讨厌。”

    皇帝便温声哄道:“听话,宁儿也不想再加重药量罢?”

    宁欢叹气,有道理。

    忽而,她眸光一转想到什么似的,又来了兴致:“那我换双花盆底的鞋来可以吗?”

    皇帝看了看地上尚且不厚的积雪,想了想倒也可以,便同意了:“行,带你回去换鞋。”

    皇帝在这些方面从来最是大方,哪怕知道她不喜欢穿,各种软底鞋、花盆底鞋、元宝底鞋还是一一备着。

    这些精心制成绣鞋都很好看,他暗暗等着她穿的那天。

    宁欢换上一双高高的花盆底鞋,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谁料她许久没穿花盆底,一个不稳就栽在皇帝怀中。

    皇帝搂着她笑:“还是别换了,去了雪地不更要打滑?摔了就不好了。”

    宁欢没忍住掐了皇帝一把。

    皇帝常年习武,再加上如今常被她这样突然袭击,早就习惯,神色分毫未变,依旧看着她笑。

    而李玉和圆盛圆团连忙低下头去。

    得,小祖宗又家暴皇上,他们还是瞎了比较好。

    宁欢看了看玉棠捧着的元宝底鞋,眉梢轻挑:“我穿元宝底的不就成了。”

    还是玉棠贴心细致。

    皇帝任由她胡闹。

    但他悄然看了看托盘中捧着的花盆底,他家这小丫头穿这鞋走不稳,走不稳就要摔在自己怀中啊……

    他的唇角莫名浮现几分

    笑意。

    宁欢到底穿着元宝底的高底鞋走出正殿,皇帝依然不放心地小心环着她。

    宁欢看看他身上玄色的端罩,再看看自己身上雪白雪白的斗篷,颇为自得道:“我就说要白狐斗篷才好看。”

    皇帝原本想给她的斗篷是玄狐皮的,玄狐皮是狐皮斗篷中最贵重也最暖和的,一年也没几条。

    谁知她竟然因为嫌弃黑色难看死活不要。无奈,皇帝又为她换了白狐皮的。

    皇帝看着她被白狐斗篷裹着的小脸,雪白的绒毛更加衬着她粉嫩的小脸愈显明媚娇丽,他一时竟不知是她的肌肤更白更嫩还是簇拥着她的绒毛更白更软。

    他透过悠悠从天空中纷纷扬扬洒下的大雪,默默地凝视着她:“是,白狐的好看。”

    宁欢拂去眉间的雪,低眉笑了。

    她拉着皇帝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养心殿,一路走到了养心殿的后院。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到这个地方。

    宁欢看着养心殿的后门,好奇道:“后面是哪儿?”

    皇帝似是笑了,但他故作神秘:“你日后便知道了。”

    宁欢斜睨他一眼:“神叨。”

    皇帝弯唇笑了,但他依旧保持神秘:“是,那便为我留几分神秘感罢。”

    宁欢微微偏头,朝他嫣然而笑:“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漂亮的桃花眸中波光流转似有星辰落满,皇帝一时被她明媚地笑容晃了眼。

    下一秒,脖子蓦地一凉,她竟趁他不备,糊了他一捧雪。

    宁欢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他神神秘秘的。

    她哈哈一笑,就想跑开。

    奈何她穿着高底鞋,不大方便,怎么也没平底鞋跑得快。

    皇帝无奈地在后面劝道:“慢些,当心摔了,我不追你便是。”

    宁欢笑意盈盈地转过身:“真的吗?”

    “当然……”,皇帝拖长话音:“是假的!”,他说话间,几步便上前将她捉到怀中。

    宁欢揪着他的衣襟,怒骂:“幼稚!骗子!”

    皇帝低眉看着她,眉眼间带着雅致温柔的笑:“能骗着你就行。”

    宁欢到底没忍住,笑

    开了。

    皇帝又捉了她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凉,他忙捧着她的的手捂在怀中:“冻着了吧?”

    “手炉呢?”,他又问她。

    宁欢眼神飘忽了一瞬,心虚道:“那……那儿。”

    皇帝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见雪白的地上放着一个扎眼的明黄手炉。

    他无奈又好笑。

    “还玩吗?”

    “……有点儿冷,先回去罢。”

    “好,上来吧。”,他又微微屈膝,准备背她回去。

    “走!”,宁欢不怀好意地将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脖子里。

    “嘶——”,皇帝蓦地倒吸一口凉气:“坏丫头,你这手怎么能冰成这样。”

    “不知道呀。”,她又将手缩回去。

    “捂着吧,别着凉了。”,这是皇帝无奈又纵容的声音。

    宁欢凑到他的颈边,朗然笑了。

    “回去得好好捂着,还得喝碗姜汤。”

    “不要——我讨厌姜的味道。”

    “不要也要,没得商量。”

    “你讨厌。”

    “讨厌便讨厌吧,你还是得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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