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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出世入世师论教,往事今生荷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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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前,桃花村。

    “咯咯咯喔~”

    清晨卯时破晓,一声高亢的鸡鸣声,在这宁静的青丘山谷桃花村落中回荡,炊烟袅袅伴随着朝阳缓缓升起。

    洛羽睁开朦胧的双眼艰难爬起,推开窗门,徐徐清风伴着淡淡荷香飘荡鼻间。初晨的桃花村空气格外清新,薄雾弥散庭院外的荷塘间,正映衬着朵朵白莲绿叶,倒是素雅脱俗。

    可此刻的洛羽,却对眼前景色无动于衷,只见此刻他正瞪着荷塘对岸,陶村长家屋脊之上。而他所看之处,此刻正有一色彩艳丽的雄鸡‘傲视天下’不断打鸣。

    见自己的眼神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洛羽无力的抱住脑门滚下床榻着恼道:“叫叫叫,总有一日非叫陶师兄把你烤了。”

    带着困顿的表情,洛羽洗漱停当,再帮衬着钱灵儿做饭烧水。两年的生活已经让他慢慢的融入这个新‘家’。虽说如今他只有十岁,显得瘦弱单薄。不过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也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他也无法忍受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照顾自己,于是这一男一女两名稚子便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不过倒也奇怪,虽是忙碌却不见两人闲谈,甚至连干活的声响也是刻意减至最低!为何如此?只因钱夫子此时尚在梦中。

    钱夫子总是辰时之后起床,洛羽早就习以为常,对于夫子嗜睡,他认为理所当然。这其中孝敬师长之心自然是有,然而羡慕夫子倒是正解。

    以往夫子起身洗漱一应用物,皆是钱灵儿侍候在旁。然而,自从夫子‘大义凛然’的教导他  “师以父待弟子,弟子当如子敬父,是谓礼也,故君子不可无礼云云”之后,他便‘自告奋勇’的顶替了钱灵儿。

    每日端盆递巾侍候左右,而夫子却未言好,亦未言不好,只单单说了一个‘慧’字!倒是叫人疑惑。

    回想当时的情景夫子有言:“智者,知之而言;慧者,去急悟本”。

    也就是说,知晓万物者为智,洞悉万法者为慧,易万象而成大慧。虽说他也大致明白这些道理,但有时恍惚间自己一度认为,夫子不是一位老夫子,倒是像极了一位山中牛鼻子老道!但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夫子都是如夫子这般授业吧,毕竟对于很少出远门的他来说,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谁知道这儿的教书先生都教些什么?

    三人早食,默默无言不发一声。

    对于如此安静的吃早饭,洛羽只能用静的可怕来形容,望了望那摆放在桌前的戒尺,难免心有余悸,不敢有任何造次!

    回想往事他曾因吃饭时,言语声响,便被夫子施以惩戒并训言:“食不言,寝不语;师长问,子答之,不问则静己;食出嚼嚼之声,是为无礼,乃不敬师长!”

    虽然知夫子所言‘有那么一点’道理,可同时洛羽也觉着夫子过于严苛了些。怎得还有这等道理?你说话不仅可以,做小的还必须回答;反倒我却不能说,说了还要受罚,就连吃饭大声点都难逃惩戒!

    可虽是如此想,洛羽却断然不敢‘冒死直谏’,实在是自己本就红肿的双手已再无落尺之处!

    夏日的桃花山谷一过辰时,便显得格外闷热,许是临近泪孤海,水气充盈的缘故吧。

    要说这泪孤海倒也奇特,它似海而非海,然却有海之辽阔无际。相传在很久以前,这泪孤海并非一片泽国,而为浩瀚无边的辽阔大陆。山峦叠嶂于数万里平原之上浩渺无边。只是不知因何原由,现在却成了这连延数十万里的巨大淡水海洋。细节如何,又因何而巨变,他却无从得知,只得令人望海长叹遐想联翩。

    对于泪孤海如何形成洛羽并不感兴趣,倒是他对于为何取了一个如此怪异的名字好奇不已。他也请教夫子,而就连学识渊博的夫子都摇头不知。

    每到巳时,夫子便会来到小院中,靠卧竹椅之上讲课。而身后一颗长势茂密的桃树,正将烈阳阻挡在院外,倒是一处难得的阴凉之地。洛羽亦随夫子其后,端坐在对面石凳之上,等待着夫子授课。

    钱夫子悠闲自得的吹了吹杯中茶沫,轻润一口便随意的指了指院外道:“你观院外劳作奔波的村民,与那塘中静怡的荷莲相比,谁更美?”

    洛羽瞬间面露疑惑的望向竹篱之外,看那劳作忙碌的村民身染尘埃面有汗溢;而塘中荷莲却绿叶浮波玉珠流转粉瓣如婴脂,如此两相对比,自然后者更美。他虽是这般想,然而心中狐疑,夫子又岂能说出如此简单一问?其中定有伏笔之处。

    思虑片刻洛羽恭敬道:“老师,弟子以为二者皆美。然而弟子却以为二者不可相比。”

    见洛羽如此作答,竟还提出质疑,夫子微微一笑故作好奇之色的问道:“哦?有何不可比?”

    洛羽想了想道:“莲之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喻君子之德行,可为美;乡亲们淳朴劳作,朝勤晚归,是为勤德,亦为美,故皆美德。然一为物一为人,故不可比。羽驽钝妄言,还请老师指教。”

    夫子听罢只点了点头,可却并未评论,而是接着问道:“那何又谓人?”

    一听‘何谓人?’,洛羽顿时面露为难之色,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要与夫子说,‘人,是一种灵长目人科的物种,云云。那不把老爷子从竹椅上,惊倒下来,大叫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思来想去搞不好还要挨一顿戒尺。

    犹豫再三,洛羽只得放弃,故作迷茫状:“弟子愚钝,还请老师教我。”

    见洛羽回答不出,更是一脸迷茫,钱夫子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只见他蹒跚着欲站起身来,洛羽见此连忙乖巧的上前搀扶,望着夫子不急不慢的走到竹篱边,指了指村民,却又点了点洛羽额头莞尔一笑道:“人者,临世达人,生生之意,浑然天成。潜藏之中,果不自知,需,历事渡难、悟果慧因,方得其道。故,生生之意,斯实思虚,洞虚明实,乃为人也。”

    听夫子之言,洛羽心中顿觉明晰了许多,原来夫子是教他为人之道!

    见洛羽一孺子竟瞬间双目清明,领悟自己之意,他抚了抚花白的长须微笑点头赞许,随即望向荷塘处,又指了指塘中荷莲缓缓道:“人皆知,美之为美,外附于内,亦明,内利形外之理;然,世人皆每美相驳,何为?是为左右尔。故冥,前后天籁因果,则美也!”

    口中不停默默重复夫子的话语,洛羽陷入沉思。不过片刻功夫,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醒悟过来。望了望已空无人影的身旁,不知何时夫子又靠回竹椅,正悠闲的品茶纳凉。

    望着院外之景,洛羽已然明白,今日世论,夫子不问学,不问礼,而论为人之德行。这是夫子行父母之教,对于他来说尤胜师教百倍。而无论为徒为子,皆当深领深感之。

    其实如今日这般授业,夫子隔些时日便会与他论些处事为人之道。而非洛羽初时想象那般,整天抱书死记硬背,更无头悬梁锥刺股之忧,但戒尺却如出一辙,且还要比想象之中的厉害三分。可话又说回来,读书人读书自当是要努力考取功名入得朝堂,强国利民。

    虽说洛羽未曾亲见这神赐大陆的科考是何模样,但好像自己也只有读书一途可以选。

    要说起这考取功名,赶巧了!今年春陶老村长的儿子陶德陶师兄,只十四岁便中了秀才。好家伙!可把陶村长给乐坏了,连走起路来也带起了阵阵春风。可也是从那日之后,夫子便不再对陶师兄授课。只言,业已修成,即刻出师,便将陶德赶出的院外。陶村长只当是自己言行无状招夫子不喜,牵连独子,自是再三恳求,然夫子却是坚决异常。但他倒是觉得陶师兄相比读书,还是更喜欢与钱灵儿多说几句话来得欢喜!

    就在洛羽思绪之际,夫子温言道:“今日就到这,余下自己体悟吧。”

    微微的鼾声响起。

    洛羽望了望,正要向着正小憩中的夫子行礼,却被院篱边突然探出脑袋的陶德吓的不轻。他一脸没好气的望着鬼鬼祟祟的陶师兄,随即瞪了他一眼。见他殷切的望着屋内,于是呵呵一笑,便自顾自的转身向屋内走去。

    而院篱边的陶德却面露期盼的望着洛羽离去,待回过神来时,他紧张的望了望正小酣中的夫子,随即便蹑手蹑脚,向着荷花塘边走去。

    望着荷塘边,已经端坐岸边,正有模有样提竿的身影,洛羽与钱灵儿相视一眼,连忙跑去。而钱灵儿刚一来到陶德身边,二话不说就拿起鱼篓,抖了抖,竟然空空如也!钱灵儿瞬间满是失落。

    可洛羽却瞅了眼鱼线,面露坏笑的蹲下,拱了拱身旁无比认真的陶德问道:“不用在家温书?”

    洛羽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陶德鬓角流露的汗珠,又望向那竟无半粒浮漂的鱼线,嘴角慢慢上翘。

    许是被身旁洛羽看的心虚,陶德终于不耐烦哼道:“是爹让我来钓鱼的。”

    陶德说完,是看也不看洛羽,却转脸对着右边的钱灵儿嘿嘿一笑。而钱灵儿却不去看他笑的如何灿烂,只看那荷塘中最为娇艳绽放的一株荷花。陶德见此,略感失落的垂下脑袋。

    可就在这时,身旁的洛羽却是幸灾乐祸若有所指道:“嘻嘻,你若钓不到鱼,陶叔岂不是要狠狠的收拾你?”

    洛羽嬉笑着看了看钱灵儿,又看向陶德,心中腹诽‘小子,还钓鱼呢,你以为你是姜太公?我看你是想钓美人鱼才对。’

    陶德一听,终于将脸转了过来,急道:“怎会钓不到?小羽你个孺子懂得什么,耐心等待便是。老师曾言‘君子当静心而观事变,忌躁’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陶德对洛羽摇头晃脑侃侃而论,明明年长不了几岁,却故作老气横秋状。洛羽看得是忍俊不禁,不过两人这一对话,到是吸引了身旁的钱灵儿注意。

    望着陶德瞬间酱紫的面孔,洛羽终于忍受不住,笑出声来:“君子是当如此,可老师又未言,无浮、无饵,可使鱼上钩呀?哈哈哈~”

    钱灵儿听罢,也嬉笑着打趣:“既无香饵诚意,鱼儿怎得上钩?陶师兄真够笨的。”

    而洛羽却一边笑,还不忘一边对着钱灵儿摇手否定道:“也不尽然,我听闻上古有一人,名叫太公,立钩钓渭水之鱼,不用香饵之食,离水面三尺,  尚自言曰:‘负命者上钩来!’其,实为钓人尔。今日小弟观陶师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陶师兄不愧是师兄,小弟佩服佩服啊~。”

    一边说,一边调笑着,洛羽还不忘装模作样的抱拳行了一礼。陶德见此,顿觉闷热难耐,酱紫的面孔硬是更深了几分。

    钱灵儿听了洛羽讲的故事,顿时来了兴趣,赶忙催问陶德:“哦?陶德你也是钓人!你快说说,你钓谁呢?”

    此时,陶德于两人中间如坐针扎,同时面色古怪的打量着洛羽。

    而洛羽却看着陶德嘿嘿一笑,同时指了指他手中此刻已抖动越发厉害的鱼竿,故作焦急的提醒道:“陶师兄,莫要激动,如此抖动小心叫鱼儿知道了。”

    陶德闻洛羽之言,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不住,愤恨一声便甩掉手中鱼竿,负气而去。

    钱灵儿望着奔逃远去的陶德,一脸疑惑的问道:“陶师兄为何生气,莫不是钓不到鱼?”

    而洛羽则拿起鱼竿,轻拨莲花枝,待近时一把摘下,转身在一脸惊喜的钱灵儿面前摇晃笑道:“无他,陶师兄未找到香饵,自知钓不到鱼,故负气而去。”

    洛羽笑着将一片荷叶顶在头上,感觉心中甚是清凉舒爽。

    钱灵儿接过荷花欣喜不已,随即举起放在阳光下慢慢旋转,晶莹的水珠舞动飘散,飞旋半空折射出道道晶光闪动。

    小院内钱夫子靠在竹椅上,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正微笑望着二人。而洛羽此时正头顶荷叶,手握鱼竿,肩挎鱼篓而归。

    一入院门见夫子已醒,洛羽便一副欢喜模样跑过来道:“老师,闲时便可用陶师兄这鱼竿钓鱼打发时间。一可受陶师兄敬师之情;亦可陶冶老师情操增添乐趣~”

    夫子见状,伸出枯瘦修长的手敲了敲他脑门,同时没好气的笑骂两声便点头应下。洛羽见此笑呵呵的扶了扶头上已然歪倒的‘荷叶帽’。

    而就在此时,钱灵儿却悄悄走到洛羽身后,迅速的抢了‘荷叶帽’转身便跑!

    洛羽双手抱头顿觉头上一空,赶忙追赶大叫:“还我‘荷叶帽’……”。

    望着远处追逐的二人,钱夫子再次靠回竹椅,拿起竹简轻言朗诵。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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