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荒潭死水起微波
徐从戎跟放下走酒杯,跟着陈及第走出到房门处,问道。
“九哥儿,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查案?”
陈及第摇头苦笑:“非也,查案这一方面,我和你一样,都是门外汉。”
徐从戎道:“那陈叔叔怎么还用这种事情来考验你,我们这样做确定不是引火烧身?”
陈及第道:“该来的总会来了,就算现在我们不帮你们的忙,带他们查案的期限到了,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追究到我们头上来的。
既然这个横祸,无论如何都会扣在我们头上,与其坐壁上观,还不如顺水推舟,就算案子没破,我们能提前了解这案子的情况,还能赚个人情,不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徐从戎竖起大拇指,眉头舒展,赞道:“不愧是九哥儿,我看那什么策什么士,都不及九哥儿一半有智慧咧。”
陈及第哭笑不得,白眼道:“马屁拍过了就拍到马腿上了,本公子知道自己很聪明,但也不好贬低别人来证明不是?”
两人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朝着早已经吩咐好设宴的雅间中走去,路上陈及第还告诫了徐从戎一件事情。
“我们今趟,虽说是去查案,但也不能确保,一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能够一口气对付两百黄龙骁骑的对手,我猜起码已经接近一流高手之列,对付你我恐怕就是吹口气的事情,所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徐从戎道:“不怕,老爷子似早与陈叔叔商量好的一般,昨晚告诉我,已经调集了一百白杆兵精锐,任我调遣,正面交锋,保住我们的性命,起码不是什么问题。”
宴会结束。
凉州城东城门处,陈及第一身青衣披白色斗篷,徐从戎却是一身便装,拎一条枪,两人两马与双辕马车并行而出,身后一身白衣的,披黑色甲胄的白杆兵冒雪随行。
来到雪谷中,厚雪已经将惨烈的战场覆盖,没给他们留下一丝丝的表面线索,好在郭东来根据以往的办案经验,让仵作在尸体躺落的位置,插下了一根树枝,作为记号,给他们留下了可以作为参考的现场。
徐从戎让手下深挖厚雪,陈及第喝出一口白雾,环视了一眼四周,自己所站立的位置,两边都是缓坡,并不是险要的地形。
若真的有人在两侧设伏,人多了,且不说这位在大魏朝中,都算得上骁勇善战的五品中郎将能不能第一眼就发现端倪,以他们的战斗力,肯定不至于让伏击者全身而退。
难道杀人者,还将牺牲那些人的尸体都带走?
陈及第收回视线,看向郭东来,问道:“我了解到的情况,若是没错,当初这将士过凉州时,都是骑着马的,怎么一路过来也不曾听郭大人提起过?”
郭东来眼神一滞,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脑海中,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但却无法从中领悟到什么,恍然却又无法完全恍然,道:“本官跟着报案之人来到此处,便没有看到战马的身影。”
陈及第蹙眉再道:“受伤战死的都没有?”
“没有。”
陈及第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喃喃道:“那就奇怪了,若说伏击者,是与这队骁骑同等数目,或是数目更多的敌人。
他们就算能够将匆匆而来的将士杀于无形,甚至还能将己方死士的尸体都清理干净,但怎么也不至于将战马的尸体清理,而将这些骁勇之士的尸体留下吧?”
郭槐小心翼翼开口:“公子的意思是,这些战马是重要线索?”
陈及第喝了一口气,搓搓手,为之一笑道:“这个嘛,总不该是蹊田夺牛,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暂时还没法确定其跟这桩玄案有什么确切的关联。”
“这”
陈及第摸了摸鼻子道:“徐胖子,你派几个人,除了我来的方向,其余这个山谷的各个方向,都要派人沿途搜寻一下,看看能够找到消失的那些战马的踪迹。”
“明白。”
徐从戎对于陈及第的判断和想法,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从来不会反驳。
很快,十数人匆匆离去。
插有木棍之处,被挖出了一个宽阔的深坑,其实雪下的痕迹并不多,这种飞雪的天气,伤口暴露在寒风中,很快就会因寒冷的温度凝固,地上也不过是留下了一些兴许是来自于从死去将士伤口处飘溅飞开的血液,已经冰冻成啼血的冰凌,可见这些消息已经没有什么作用。
接下来,陈及第便又在两侧的缓坡上,来来回回换了几处位置,用这种伏击的姿势,去想象当初两百骑闯进来的画面。
谷中的两侧虽不险峻,但路面上算不上宽阔,两百骁骑分作两队,恐怕也要延绵十数十丈,以他贫瘠的想象力,加之黄龙骁骑精锐的战力,他越来越难以说服自己,这会是被一支伏兵能一个不剩尽数将两百黄龙骁骑埋伏击杀在此的说法。
凡是逻辑上解释不通的事情,就肯定还没找到必要的条件。
郭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看着站在缓坡上久久不动的陈及第,似欠缺了些什么,腹中学识跟他想象中的画面,一直匹配不上,便问道:“陈公子,接下来,我们去看看尸体?”
陈及第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花,缓缓走下来,最后还回头扫视了山谷一眼,同意道:“好,先去到大人府上,看一看那些尸体身上的伤口,不知大人府上可有对刀剑伤口,颇为熟悉的奇人异士?”
徐从戎好似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作用,抢道:“九哥儿,这个我会。”
这位除了习惯在萧萧冬日挑灯写禁术的纨绔子弟,从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见过不少的血腥场面,更是见过无数受伤者身上的伤口,自诩有这样的能力。
最终,转移阵地,来到白水县府衙。
一路上,北风卷地,百草折腰,寒风卷席,带不起厚重的雪花,天色暗下,不见夕阳,群山如黛,透过白茫茫的官道,能看到镇县上郁郁昏昏的灯光逐渐亮起,炊烟承担了整个冰雪世界的生机。
整个镇县上,昏昏沉沉,宛如荒潭死水一般,偶尔的几声犬吠之声,掀不起死水表面的波澜。
面对愿意出面帮忙的陈及第和徐从戎,郭槐一路上,都有给好脸色,“公子是否要先用膳,不过我们这只有粗茶淡饭。”
陈及第道:“没有酒?”
郭槐恭敬施礼道:“也有,土窑中出来的杏花白。”
陈及第开怀大笑:“那便先干活,干完活给本公子煮上三大壶,我们先看看尸体身上的伤口,徐胖子,干活。”
“好嘞!”
对于看遍世间无常的陈及第而言,那一道道躺在屋子和院子里的尸体,依然是一次极大的挑战,鲜血和尸体
徐从戎在细细地看,陈及第和郭槐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跟在两侧学习,只听前者道:“杀这些人的,是用剑的高手,出手就是一剑封喉。”
郭槐恍然道:“我观他们脸上,多数临死前,都带着惊惶和恐怖,起初还以为,都是遇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物,经徐公子这么一说,那边多了一种可能。”
陈及第点头,似明白他的意思,道:“或许,他们是遇到了强大得让他们难以置信的用剑高手。”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俊俏的年轻人,心中或多或少,较白日见面时,多了一些互相欣赏。
也让这笑容更加显得意味深长。
徐从戎从第二具尸体上观察完,给出的结论是:“这个是一剑穿心,用的还是细剑。”
“”
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所有的尸体被勘查完毕,这些尸体上的伤口,大概被徐从戎分成了六种类型。
分别来自于刚猛霸道的剑术、一击毙命的剑招、嗜血残忍的杀戮、轻巧灵活的杀人术,杀人于无形的邪术和位置奇怪的剑招。
陈及第被领着在引燃了两个大火炉的房间中坐下,酒正在炉子上热着,他闻着淡淡的杏花芬芳,舒心恰意分析道:“掌控这六种的杀人之术者,兴许就是这次作恶的罪魁祸首,我观这些将士,临死之前竟然连刀都来不及拔出,这其中必定还有端倪。”
徐从戎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将披风解下来架起,蹙眉道:“这种手法,更像是江湖杀手所为。”
“是魅术,我想,我已经知道猜到行凶之人是谁了。”
郭槐平静说道,提起火炉上的白泥小酒壶,给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动作不缓不急,礼仪更是无可挑剔。
只是还未等他开始解释,屋子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有人来到他们所在的屋子前汇报道:
“少爷,雪谷之外,陵州方向,发现黄龙战马的踪迹。”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陈及第伸手按住了急躁要起身的徐从戎,含着笑意的目光,看向了郭槐,后者心领神会,没有说话,徐从戎看着两人的表情,更是一头雾水。
只听陈及第缓缓张口道:“看来这荒滩中的死水要渐起波澜咯!”
郭槐毫不掩饰称赞道:“陈公子厉害!”
陈及第哈哈大笑道:“谬赞了,来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