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凡人蚂蚁与神仙
虚妄之中，陈及第逐渐恢复意识。
坐下将他托起的紫金莲座已经彻底消失在道观院子中。
兴许是彻底融入了他的身体里，他感应到身边悬浮飞舞着的一些模糊金色文字，也在脑海中游动，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这一刻。
他耳边疾呼的风声逐渐消弭、散去。
那云海仙山之巅，盘膝坐立在仙庙中的神魂，已经彻底入定。
这片万顷云海碧波荡漾的仙境，万籁寂静。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那间主庙中，已将一改之前破败颓废的面貌，变成了朱门青砖新瓦的阁楼。
门上牌匾书有“桃花仙”三个大字，两侧还立了联曰：桃花仙庙种桃树，为摘桃花换酒钱。
陈及第感觉就似站在云巅身上，他能够感受到了，那狗皮老道人应该是将什么东西强行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但他不知道是什么。
氤氲的气息煌煌缭绕。
“这就是修行吗？”
陈及第伸手一握，那薄雾般的气息飘散飞开，升腾而起。
“想不到，我陈及第，有一天，也能体会到这种荒唐的感觉。”
他跟着抬头看向了天空。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出现在他的身上。
就好似化身成为了，匍匐在地上孜孜不倦劳碌的蚂蚁，忽然有一天，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
陈及第忽然深呼吸了一下，漂泊在空中的紫气，侵入肺腑五脏，气息充盈全身，让他产生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所谓行为决定命运。
当蚂蚁胆敢抬头看天的那一刻，就说明了它对天空产生了遐想，便注定了……
它与其他所有的蚂蚁的命运再不相同。
就像他从古籍上看到的一句话：当凡人抬头看天的那一刻，便有了罪。
可陈及第却不这么觉得，天空，本就是超越人类视力极限的一片虚像，银河也不过是天空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
自然更替的规律，并非人力可以改变的，但却不是人类不可撼动的。
陈及第感觉自己身上的气穴不再闭塞，身体越发享受这种感觉。
他就此坐在云海山巅的玉宇琼楼之上，笑看时世间的铅华，仔细感受身上的悄然发生的变化……
难道我现在已经成了神仙？！
陈及第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荒唐而又大胆的想法。
就在他的这个大不敬的想法出现之后，原本阳光明媚的天象，顿时变得乌云疾走，电闪雷鸣，银蛇狂舞。
狂暴的天象，似要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美好，当着陈及第的面，毁灭给他看。
陈及第眉头紧蹙，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天雷似乎为他而来，更为惊恐的是，他这个念头刚刚出现。
便看到了乌云翻滚的穹顶，硬是被一道白炽雷电撕扯成两半，从缝隙处，探出一条雷莽，朝他所在之处，直冲而来。
陈及第神魂俱震，下意识想要逃离这个囚笼，却发现再找不到离开的方向。
千钧一发间。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听得出，是他熟悉的那位狗皮道人说出来的。
“还不醒来，在等死吗？”
……
声音如雷贯耳，随着一道惊雷落下，大雨倾盆倒下，凉地已经好些年，未曾经过如此大地的雨了。
接待东方青衫的马车进入了陈家宅院，陈青甲亲自接见，将其安排在了东篱苑中，距离陈及第所在的青木苑只有几墙之隔。
而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兴许是不想成为孙女的累赘，小姑娘亲眼看着奶奶一头撞在了门柱上。
“奶奶，奶奶……”
失了魂一般跪在奶奶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念叨着：“我没有奶奶了……”
似不染凡尘的狗皮道人，豁然转过身去，拎起腰间的装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
到了他这种修为，当然一眼就能看得出，眼前这位老人，只是凭借一口气吊着性命，多半是因为放不下孙女。
但他却不知道，小姑娘的阿爹和阿爷，都是醉心学武之人，穷文富武，就像一把时代的枷锁，锁住了这一家子的命运。
文帝时期，大魏朝还是崇尚侠客之风，因为要强兵壮马，不少侠客都得到了重用，为改变命运，不少人趋之若鹜。
父子两人当初皆是，为当那走马江湖的侠客，年少离家如今不见回，才落得小姑娘说出“练武的都不是好人”这种观念。
都是一家子坚强的人，奈何缘浅，只能共患难，无法齐享福。
小道士看了，几欲伸出安慰之手，最终却是几度收了回来，自顾盘膝坐立在雨中去吟诵道经。
这场雨，下了三日，陈及第在电闪雷鸣的夜晚中醒来。
感觉头痛欲裂，身边少见没有陪睡的丫鬟，屋子里还掌着明灯，大概是担心陈及第醒来无人照看，故意留着的。
房间的门洞开。
他起身之后，走到木桌前，拎起花瓷茶壶，狠狠地灌了一壶茶水下肚，才勉强缓解了头痛和饥渴感觉。
这时候他发现桌面上又出现了一张纸条，压在一个小瓷瓶下，却不再是小柯的字迹。
“东方先生已经入住东篱苑，老道长说少爷会在第三天的夜间醒来，今后一个月，要服用这瓶丹药，早晚各一次，空腹服用。”
陈及第倒出一枚黑不溜秋的丹药，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药材味道。
一吞而下。
顿时神清气爽，一股暖流融入自己的身体中，遍及全身。
这时候他发现，身上已经有小股气流在流淌，身体百骸，受其滋润得，滋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
腿不麻了，腰也不痛了。
之前一夜荒唐留下的后遗症，尽数消失不见。
这是修炼给他带来的，最为直观的感受，陈及第没有急着跑出屋子，去检阅身上的力量有几何。
就算他的心性再成熟，也难以抵挡这种全新事物的吸引，尤其是那种只存在与小说志乖杂论上的事情。
如今算是复刻在他的身上了，这叫人如何能不激动？
可想了一想，非但没有跑出去，反倒是径直回到了床上，装作一个高人模样，盘膝坐下。
进行吐纳状态，回忆起了仙庙中，狗皮道人传给自己的心法，温故而知新，也可加强自身的记忆：
“一呼一吸，息息与经脉五脏契合……”
门外恰好这个时候，走进来一道身影，一直走到陈及第跟前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