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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土豆糍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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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守义的亲事定下来了, 女方是县里的一个富户家的闺女。这门亲事,周家算是高攀了。

    女方除了要是十两银的彩礼外,还要新房和新家具。周家啥时候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 两家啥时候商量婚事。

    为了儿的亲事, 陈氏前段时间四处打探,好不容易碰到个愿意跟她家结亲,媒婆跟女方那边可是说了周家不少好话。本就是周家上赶要结亲的, 对于女方家提出来的要求, 自然是要尽量满足的。

    且不说这十两银的彩礼, 就是建新房和换家具也是要不少钱的。周家本来是有不少家底的, 但周秀才是个爱穷讲究的人,家底都败得没多少了。

    周秀才每年都要用好布料做长衫, 吃的喝的都挑好的买,还喜欢充大头,请别的读书人到家里吃吃喝喝, 老家田地的地租和学交的束脩, 只勉强够周秀才一人的花销

    而陈氏和她的那三个儿都是只花钱不赚钱的,家里只出不进, 日愈发过得艰难, 现在也只能勉强撑得住门面,让外人觉得周家过得还算不错罢了。

    周秀才从来没想过, 儿成亲还要这么大的花销。他有点想让儿退亲,换个不花钱的儿媳妇, 不想让儿的亲事影响他自己的日常花销。

    只可惜陈氏死活不同意,费了这么大力气结下的好亲事,就算是砸锅卖铁,陈氏也要把儿媳妇娶回家。

    在这内外交困的时候, 在陈氏的提醒下,周秀才想起了他还有个大儿。其实周秀才不太想找大儿,毕竟大儿已经交了养老钱,周秀才虽然是个自私的货色,但多少还是懂得礼义廉耻的。

    只不过陈氏这次没打着让小木头交养老钱的旗号,而是打着长兄如父、兄友弟恭的旗号,有了要钱的由头,周秀才也就没有顾忌了。

    周秀才这回倒是没让宝月传话,倒不是他不傲慢了,而是他不想在宝月这样一个没见识的乡下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困窘。

    周秀才特意挑了晚饭的时间,亲自过来找大儿,还想着顺便蹭顿饭。

    周秀才知道大儿家现在开铺卖吃食,除了馋嘴了之外,他还想看看这个儿媳妇做的东西,是否真的有别人嘴上说的那么好吃吗。

    周秀才进院的时候,宝月一家三口已经快吃完晚饭了。小木头家的晚饭是土豆糍粑和肉包,糍粑用的是今天老高头刚给送来的新鲜土豆做的。

    老高头刚收完家里的土豆和地瓜,就带着老伴赶着牛车给自家外孙女送过来五袋土豆和地瓜。

    在农家人眼里,土豆和地瓜这种产量高的东西不值钱,送人也不心疼。宝月的大舅妈杜氏对于公爹往宝月家送土豆和地瓜一点都没反对,还特意大方地给宝月多装了不少。

    毕竟宝月这一年给姥爷家送了不少“猪饲料”和其他精贵的吃食。作为礼尚往来,送点地里产的地瓜和土豆也是应该的。

    宝月把姥爷送来的土豆和地瓜按照大小分堆,大个的土豆和地瓜被放进了地窖。小个的土豆和地瓜放在外面先吃。

    新出土的土豆,正适合做土豆糍粑吃。现在还没到农忙的时候,老高头和老高太太也不着急回家,正好可以在外孙女家吃过午饭再回家。

    土豆糍粑的做法简单。把土豆洗干净放在锅里蒸熟。剥去皮,把土豆放凉后,放在案板上砸碾土豆,再用木棒槌像捣蒜一样反复敲打土豆,越打越粘,最后捶打到粘性非常大,用手不容易揪断的那种感觉就好了。

    把成块的土豆糍粑揪成小块,可以下锅里用汤头煮一下,也可以直接往土豆糍粑上倒浇头。

    宝月喜欢酸口的土豆糍粑,就用番茄做汤汁,将番茄切碎,炒出红汁后加入水熬汁、然后加盐、醋、酱油调味、最后出锅时撒一把韭菜段,劲道爽口的土豆糍粑就算做好了。

    糍粑的口感比较劲道,吃起来口感酸爽,特别适合入秋后,天气还燥热的时节吃。

    姥姥姥爷难得留在家里吃午饭,宝月又去菜市场买了二斤肉,跟大葱一起做馅,蒸了一屉肉包。老高头跟老高太太在外孙女家吃了顿丰盛的午饭,等到下午凉快的时候,才赶着牛车回家。

    宝月家的晚饭就是中午剩下的肉包和土

    豆糍粑。安安特别喜欢吃像糍粑这样口感爽滑的食物了,尤其这汤汁还是番茄做的。

    安安中午吃过土豆糍粑之后,晚上还没等爹爹下工,就嚷着要吃饭。宝月被儿闹得没法了,就提前开火,跟儿先吃了起来。

    小木头下工的时候,宝月和安安都快吃饱了。所以就算周秀才掐饭点来的,还是没成功蹭上饭。他进到院里的时候,土豆糍粑就剩下小木头手里那碗了,肉包更是被吃光光了。

    像周秀才这样的人,是绝对抹不开脸面直接要吃饭的,尤其是小木头也没有问他这个不靠谱的爹吃没吃饭,所以周秀才只能饿着肚,看儿大快朵颐。

    宝月见到公爹,连招呼都没打,悄悄地把儿抱走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让周秀才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其实宝月就是不想跟这个不靠谱的公爹打招呼而已。

    “你大弟要成亲了,你给他做一套家具!”周秀才见大儿媳妇走了,没有“外人”在跟前,就开始跟大儿摆谱。

    周秀才见了大儿媳妇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已经断定大儿一家都是窝囊的,他只要摆摆谱,就可以轻松掌控这一家。

    “我不会做家具啊?”有吴嫂这个百事通在,小木头和宝月其实早就知道周守义定亲的事了。根据自家缺德爹和缺德后娘的性,小木头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了,应对方案都想了好几种了。

    “你个木匠,不会做家具?”本来以为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没成想竟然还横枝节,周秀才听了小木头的回应,十分诧异,一向说话慢悠悠的他,不知觉就提高了音量。

    “你这屋里的家具不是你自己做的?”周秀才有点不死心,继续追问。

    “我姥爷和大舅他们一起给我做的,我也没让他们白做,给钱了。”小木头一脸无辜,非常诚恳地回答缺德爹的问话,完全像一个有问必答的好儿。

    “进屋看看我家的家具不?我姥爷做得可精细了,我拿的那点钱,在外面绝对做不出这么像样的。”小木头站起身来,装作要引周秀才进

    屋的样。

    “要不让我姥爷也给守义做一套吧,我出面去说,我姥爷肯定不能多要钱,差不多也就按我家的这套收钱。”

    周秀才见自家儿这一副热情的模样不像作假,有些信了儿不会做家具的话。

    “你咋不学学做家具呢?”周秀才目的落空,对大儿鼻不是鼻,脸不是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会雕刻,睚眦和嘲风雕得特别好,我们工头总夸我!等到时候我姥爷把守义的家具做好,我在柜上雕个睚眦,多霸气啊!”小木头装作听不懂自家爹的鄙视,继续滔滔不绝地往周秀才身上捅刀。

    小木头知道自家这个不靠谱的爹肯定不敢找姥爷做家具,他那么好面,怎么可能跑到前老丈人面前丢人呢。

    “早就让你多读些书了,你这啥也不懂的样,真是丢尽周家人的脸了。睚眦和嘲风那样的凶兽,怎么能雕在家具上。啥都不懂,别乱说话。让人看笑话!”周秀才目的落空,本就气,见大儿傻呵呵那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给儿一顿骂。

    周秀才完全忘记了,当初儿刚起完蒙,就因为陈氏的各种枕边风,把儿又扔回了赵家的人,就是他这个当爹的。

    “你干了这么多年木匠,咋就不学学做家具呢?你说你连家具都不会做,咋还能分到一套院呢?”周秀才不死心。这做家具的活计要是推不给大儿,那这一大笔的花销就得从家里的吃食上克扣了。

    周秀才已经半个多月没吃肉了,天天吃没油的菜叶,周秀才觉得自己都快成兔了。

    “船厂给我院是因为我会雕刻,跟会不会做家具有啥关系。咱县里最不缺会做家具的木匠了,也没见到几个得了我这么大院的。”小木头故意浮夸地表现自己的傲慢。

    小木头的浮夸表现,让周秀才觉得这个大儿是个缺心眼的大傻,更是觉得自己当初把大儿送到老丈人家的决定是对的。自己精心培养的二儿和三儿都考不上秀才呢,这么缺心眼的大儿养在家里,也

    肯定没啥出息。

    “你大弟定亲了,你这个当长兄的,咋样也得出点钱吧?”周秀才想着,竟然大儿不会做家具,那就从大儿这弄点钱回去吧。大儿虽然没啥出息,但好歹也挣钱了,钱应该还是能拿出来点的。

    周秀才本打算又要家具又要钱的,现在没了家具,就想着从大儿这里多要点钱。

    “该给多少啊?”小木头诚惶诚恐地问道,一副怕得罪爹爹的怂样。

    周秀才没想到自家大儿这么痛快就应下了,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大儿那十亩地“哄骗”过来的。

    “你咋样也得给十两银吧!这些钱也就刚够做点家具的。”小木头一听自家这个缺德爹竟然如何不要脸,狮大开口要十两银,心里更加鄙视他了,只不过面上仍旧一脸顺从的样。

    “大弟成亲要十两银,你撒冷进屋取钱去,咱爹着急要。”小木头深吸一口气,扯着脖冲宝月喊道。他喊话那音量,好像跟宝月跟他隔了半里地似的。小木头那语气那神态,十分完美地呈现出了一个只敢跟媳妇窝里横的窝囊男人。

    宝月坐在葫芦架下都被自家相公的声音吵到了,更别提站在对面跟他说话的周秀才了。周秀才差点没被大儿这一嗓给送走,吓了一激灵。

    取钱是不可能取钱的,小木头和宝月对周家人都恨透了,就算把钱扔到江里,也不会便宜周家人。小木头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完全是因为要钱这事完全在两口的预料之中,两人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小木头刚才那一嗓,就是好戏开锣的暗号,接下来就该到宝月的表演时间了。

    “十两银,你看我像不像十两银。”宝月拿起立在仓库门口的扫把冲向了小木头,那架势像是要打死自家相公似的。

    “你个窝囊废,十亩地都让人白拿走了,现在还想从老娘手里拿银。还敢要十两银,老娘给你十两□□你要不要?”宝月一边骂骂咧咧,一

    边拿着扫把冲小木头的面门扫去,小木头早有准备,弯腰一躲,扫把就“恰巧”冲着对面的周秀才扫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秀才有些发懵,还没等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挨了一扫把。宝月本来想打脸的,不过自家公爹这要是一脸伤地从自家院里出去,在这讲究孝道的社会中,做儿的,就算有再大的理也说不清了。

    “敢管老娘要钱!明天我就让我姥爷带人过来,我让我姥爷打断你的腿!”就算公爹再缺德,宝月这个做媳妇的也不能骂公爹,只得指桑骂槐,继续“谩骂”自家相公。

    小木头见周秀才已经挨了一扫把,就装作阻拦的样,从后面抱住了自家媳妇,表面是阻拦媳妇继续打人,实际上是帮着媳妇暗暗发劲,等扫把又扫了周秀才一下后,小木头才把扫把夺下来。

    “你这泼妇!泼妇!”周秀才连着挨了两扫把,衣服都被弄皱了,气得胡都翘起来了。奈何周秀才实在不会骂人,只一个劲地指着宝月骂泼妇。

    “我的命咋那么苦呢?我不活了!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家里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有脸管我要钱,当初骗我说家里有十亩地,我才嫁过来的。”

    “家里穷得叮当响的,要不是我操持着,你连饭都吃不上,你个没良心的窝囊废!”宝月见扫把被夺下了,赶紧开演第二场戏。

    那个缺德公爹不是骂自己是泼妇嘛,那自己就泼妇给他看,宝月就势坐在了地上,还特意选在铺了鹅卵石的路上,这样就不会把衣服弄得太脏。

    宝月在村里见过不少泼妇,对泼妇的形态和语气拿捏得十分准确,语调哀怨,好似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此时要是再往房梁上挂了白绫,这场戏就彻底完美了。

    安安开始还乐呵呵地看戏呢,以为娘亲跟爹爹闹着玩呢。毕竟宝月跟小木头时常在院里打闹,安安早就习惯了。这回见娘亲坐在了地上,还哭了起来,安安慌了,也不看热闹了,迈着两条小短腿,踉踉跄跄地扑到娘亲怀里,开始嗷嗷哭。

    女人闹小孩哭,本来平静的小院变得喧闹。周

    秀才一个读书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啊。整个人都懵了,连骂人的都不会了。

    小木头见儿被吓哭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怕这戏演过了,赶紧拽着周秀才出了院门。

    “她平时可贤惠了,谁知一提钱就变这样了!她那个姥爷可是个厉害的,在村里有一帮亲戚呢,我害怕她真把她姥爷找来,要不,爹你先把十亩地还我两年?”小木头把周秀才拽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挠了挠脑袋,装作一脸的不好意思,小声地乞求周秀才。

    “那十亩地是你对我的孝敬,怎么还往回要呢?做人要讲孝道,守诚信,君一言,驷马难追!”周秀才是来占便宜的,此时便宜没占到,儿还想往回要地,他当然不能答应了,又端起了当爹的架,一副正气凛然的样教训儿。

    “那我回家咋整啊?她跟我闹起来,我也打不过她姥爷家的人啊。”小木头一脸被吓怕了的怂样,可怜兮兮地等着老爹帮他一把。

    “给她写个休书,休了她!这个女人不讲妇德,不配做我周家的儿媳妇。”周秀才可不管儿休了媳妇得过啥样的日,只管自己痛快,自私到了极点。

    “就因为这点事把她休了?她娘家人还不得把咱家的学堂拆了啊!乡下人闹起来,可不顾脸面啊!人家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人家闹完就回家了,咱家在县里的名声可就没有了。咱们老周家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周秀才最爱面,小木头说的话,处处都戳在他的心窝上。

    “十亩地我不能给你,这是给我养老的。你那媳妇你自己管教,一个大男人,连媳妇都管不住,真丢人!”作为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周秀才一想到自家可能会被一群乡下人围攻,也不敢再让大儿休妻了。至于大儿家的那烂摊,他才懒得管呢,本就跟大儿不亲,此行目的也达不成了,周秀才骂了大儿一顿后,撒手跑了。

    小木头见一向走路慢慢悠悠的缺德爹此时走得脚下风,好像后面有老虎撵他似的,冲着周秀才的背影冷笑一声,找了个大树靠着,确定周秀才不会折回后,这才回到家中。

    周秀才被小木头拽出院门后,宝月就给儿扮了个鬼脸,安安哭得正起劲呢,发现娘亲好像跟自己玩呢,顾不上哭了,被娘亲逗得嘎嘎乐。

    小木头进屋的时候,宝月已经给儿洗好了脸,娘俩正坐在炕上摆弄玩具呢。

    老婆孩热炕头,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就不算白活了。至于那个缺德爹,小木头早就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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