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海神的新娘
梦里，刮了好大一层雾，那雾掺了些许的黑，氤氲在眼前，叫人寸步难行。
夏妍就站在这雾气之中，她可以听见海浪相互拍打的声音，看样子，这里应该离海很近了。
“我不甘心。”
朦胧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喃。
“我不甘心。”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是谁的声音？
夏妍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似是离那声音近一些的时候，浓雾开始淡了下去。
夏妍依稀看见暗黑的海面上，漂着一叶狭窄的小舟。
一女子背对着她抱膝在上面坐着，她穿着暗红色的喜服，宽大的衣摆荡在海面被海水打湿，头上的凤冠被她折断丢在一旁。
她垂下去的右手拿着一根金簪，金簪上还带着血珠。
正有血，一滴一滴沿着那女子下颚滴下来。
她用金簪毁了自己的容。
那一句又一句的“我不甘心”，是从她口中出来的。
夏妍有点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这时，只听一声极大的浪涛拍过来，那女子突然回头面向了夏妍。
她果然有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不同的是，她的左脸蜿蜒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夏眠迟。
她目光一靠过来，夏妍心头当即一凛。
那充斥着野心与不甘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冰珠，撞进人心里，叫人遍体生寒。
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夏妍连忙解释：“内个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我是……”
“你，来了。”
夏眠迟那狠戾的眼神却是隔着夏妍望着了她的后方。
原来她看的不是自己，她看不见自己。
夏妍也回了头，这一回头不要紧，她发现原本阻挡她脚步的那团黑雾在她身后重新聚拢了。
她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并非雾自己消散了，而是她恰好从雾中走了出来。
黑雾无限向四周扩散，就像是一堵无法翻越的高墙。
而高墙那头，夏妍看见一个相当庞大的，类似章鱼身影在黑雾中翻涌。
那雾就像穿梭于虚实之间的薄影，让夏妍并不能窥探那怪物的全貌，虽是无法窥得全貌，但它带来的恐惧，却足以从精神上将人击溃。
在这种庞然大物面前，人类是何其渺小。
夏眠迟却踉踉跄跄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怪物的惧怕，很快又被绝望代替了。
左眼因为流进去血滴而氲着一层红色的薄膜，她低声冷笑着轻喃，“原来夏渊的海神不过尔尔，也就是凭着种族带来的优势，肆意榨取下位者而已。”
话到此处，她眸中裹藏着的恨意再次显露出来，“就和我那愚蠢的父皇和哥哥一样，一切的不公、歧视、排斥、伤害，仅仅是因为”
“因为，哈哈。”夏眠迟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她嫁衣厚重的红袖，就像是天边转瞬即逝的焰火。
她最后颓然倒地，落寞的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我是一个女子。”
女子。
夏妍被这句话深深触动了。
念大学的时候，老师无数次在课堂上说计算机是只适合男人的专业。
毕业找工作的时候，许多公司宁愿要能力没她强的男程序员，都不愿意考虑她。
人家给出的理由通通是因为怕她结婚生孩子耽误工作。
后来好不容易被《我好喜欢你》录用，还是在保证三年内不结婚生孩子的情况下。
其实很多东西，无论时代是否先进，仍然根深蒂固着。
一切一切的伤害，并不是因为做错了，而是生错了。
夏妍很想去抱抱夏眠迟，可手伸过去却直直的穿过夏眠迟的身体到了另一边。
夏眠迟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她在这个梦境里完完全全是一个旁观者。
这时，黑雾再次翻涌，那雾里的章鱼突然纵起一只触角伸过来。
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夏眠迟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可那触角伸过来，却并没有将她拉进黑雾里。
它只是轻轻的为夏眠迟拭去了脸上的泪珠。
“夏渊王今年下了血本了，竟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我当新娘。”
一道极悠扬的声音从黑雾中传了出来。
夏妍讶疑的望了过去，原来梵巫早期的声音这么好听！
所以后来他是因为被封印，所以声音才变得那么嘶哑难听吗？
夏眠迟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触角冰凉的触感让她攥紧了手中的金簪。
她镇定后自嘲的回答：“所谓新娘，不过就是为盘中餐冠一个好听名声罢了，结果不都是一样的。”
黑雾中没有立马传出声音来。
隔了很久，梵巫才说了第二句话。
“你很幸运，我今天不饿。”
“幸运？”夏眠迟轻呵出一声来，若是幸运眷顾她哪怕一次，她都不会沦落到今天这幅田地。
可她的心思梵巫却好像隔着浓雾读懂了，适才为她拭眼泪的触角突然揽上她的腰肢，梵巫一用力，就将她带进黑雾。
夏眠迟进入黑雾的瞬间，梵巫竟然化作了人形。
他居然还有人形！
发现这一重大突破，夏妍赶紧跟着跑进黑雾，正好看见梵巫悬于黑雾中央。
他墨色的发丝与雾气交融，狭长的眼眸嵌着淡蓝色的瞳仁，额上的银色鱼形图腾散发出的微弱的光亮，成了黑雾中唯一的光。
那张脸是何等的妖孽倾城，便是找来画功最好的画师都难以临摹他半分俊美。
夏妍仔细观察了梵巫头上的鱼形图腾，这图腾和小玉杀血面鬼时，脸上出现的那个好像。
只是小玉的是蓝色，而他的是银色。
想来二者都是鱼类，这梵巫该不会是小玉的亲戚吧？
梵巫自半空中揽过夏眠迟，而夏眠迟没有挣扎。
他捧起夏眠迟已经毁了容的面庞，凑近贪婪的嗅着她身上鲜血的味道。
“姑娘真单纯，以为破了相，就可以不当海神的新娘了么？”
梦到这里，夏妍的脚下忽然像是踩了空。
一阵强烈的滞空感之后。
“啊！”
夏妍一声惊叫起身。
借着窗外月色看清这里是太子府，才安心了一些。
可安心之后，又有点失落，可惜刚刚的那个梦就那么结束了。
不过虽然结束的很快，夏妍还是收集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夏眠迟和梵巫之间的关系的确不简单，梵巫极大概率就是老妪口中的宜春公子。
还有梵巫头上和小玉相似的鱼形图腾，代表他和南鲛国可能也有点关系。
感觉有点口渴，夏妍从榻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正好明天问问小玉有关梵巫的事。
其实她一早就想到梵巫与小玉都是海里的，会不会认识。
可当时考虑到小玉那个时候那么腹黑，并且还没有完全爱上她。怕他知道太多从而上演国破人亡这种超甜剧情，夏妍一直把这个问题捏的死死的。
夏妍喝了一大口水后上床，只是她喝的好像是茶水，让本就睡意全无的她雪上加霜。
窗外还是明月当空，夏妍欲哭无泪。
她彻底睡不着了。
还好叶护卫把太子府的鬼杀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她即便失眠也不会有阿飘打扰。
又熬了不知道多久，为了明天的训练正常进行，夏妍觉得自己必须要睡一会。
或许换个姿势就能睡着了，她翻了个身。
奈何世事无常，翻身之后，夏妍更睡不着了。
——她在床上发现了当时棠溪彦的那个黑色章鱼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