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上元节(三)
皓月当空,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人们难得的不分贵贱,锦衣华服与棉麻布衫在街上擦肩而过,手里拿着同样的花灯、面上挂着同样的笑、为同样的街边杂耍喝彩,整个烿都城弥漫着一种不同往日的热闹。
沈云舒一瞬间仿佛置身后世平等世界里的繁华街市,那时的人们也是在这个时候,停下忙忙碌碌的脚步,与亲近的人坐在一起,笑语晏晏。
乐安兴致勃勃的到处逛来逛去,一会儿看看杂耍,一会儿猜猜灯谜,像一匹脱了缰的小马驹儿,根本叫不回来。
太子无法,只能让身边人去珍馐阁递个信儿,让说好在那里等着的几人也出来玩一玩儿,晚些再用膳。
上元佳节,万人空巷,好多有情人也在此时借着人群偷偷相会,诉说情意。一路走来见到不少少男少女眉目传情,互赠礼物,还有的偷偷拉拉小手,以为没人看见。
这场面,看得沈云舒啧啧称奇。
跟后世比起来,古人确实含蓄又浪漫。
不过沈云舒没想到的是,她正看着别人的热闹,自己的热闹也来了。
正在沈云舒看着乐安他们放河灯,自己在一旁休息时,一个莲花形状的桃木发簪突然递到了她的面前。
沈云舒抬头,见是他们刚才在路上遇见的陈家小公子陈秉贤。
“清然郡主。”
陈秉贤对着沈云舒行了一个书生礼,双手奉上一支看起来像是新做出来的桃木簪。
“这是前些日子,小生用青华观后山桃林里的桃木亲手做的发簪,愿以此簪保佑郡主百邪不侵,平安喜乐。”
沈云舒凝眉看向那桃木簪,又看了看陈秉贤。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赠女子发簪,都是代表着心悦这名女子,有意将其聘为正妻的意思。就算桃木簪还有驱邪避讳的寓意,但是也不会由一个没有什么亲缘关系的男子赠送。
“陈公子这是?”
陈秉贤面色微红,好似情窦初开的害羞少年郎。
“小生,思慕郡主已久。”
沈云舒闻言失语了一瞬。
没想到刚才不过是看了几对儿小情侣的笑话,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下,结果这么快就来了报应。
站在一边给沈云舒扇扇子的玲珑听到陈秉贤的话,瞬间上前一步,挡在了二人中间,瞪着陈秉贤不让他靠近。
沈云舒脸上挂起一抹官方的笑容,“多谢厚爱,不过我对陈公子无意,恐要辜负公子一片心意了。”
这陈秉贤家世不错,是陈太尉的嫡次孙,平日喜欢舞文弄墨,写诗作画,在烿都城内的世家公子哥儿里名声还不错。
尤其是比起他哥哥,烿都城第一纨绔陈世如陈衙内,平日里向来行事谦逊喜欢做书生打扮,以书生自居的陈秉贤,就显得是那样的一表人才了。
不过表面看是还不错,但是沈云舒对陈家后院儿那一堆烂摊子事儿敬谢不敏。
再说,这陈秉贤虽然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却身强体健的,一看就挺能活。
家里一堆极品长辈,本人还寿命不短,没有一点符合她的择婿要求。
不过陈秉贤并不死心,“郡主是否已有心之所向?”
“暂无。”
“那郡主即便与在下无意,却也无意他人,郡主可否告诉在下郡主心中所期的模样,在下会努力做到。”
“不必,我们本来也不是很熟。”
“我与郡主在好几次宴会上都有过闲谈,还对过诗,我自以为比起旁人,我与郡主还算得上熟悉。”
也是,她忘记了,这个时代不少人成亲之前都没说过几句话的,相比之下她与陈秉贤确实算是熟悉了。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心中的我是何模样?”
面对陈秉贤这突如其来的思慕,沈云舒一脸好奇。
“郡主在小生心目中的模样,自然是优雅大方,善良豁达,恬静淡然,与世无争……”
陈秉贤恨不得把他能想到的,所有适合清然郡主的美好词汇都用上。
“行了行了,不必说了,你说的这些没有一个词适用于我,你喜欢的也并不是我,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你所看见的不过是表象,做给人看的而已,我这人向来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你觉得我豁达大方,只是因为你我并无利益相关而已。
你我性情不和,不必强求。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清然在此祝君前程似锦,早日觅得佳缘。”
沈云舒听了这几句跟她毫无关系的吹捧,面无表情的打断陈秉贤的话,转身便准备离开。
陈秉贤连忙向前几步,在背后出声将沈云舒叫住。
“郡主何必自谦,我于郡主是真心,望郡主可以认真考虑。”
沈云舒皱眉,自谦?
她?自谦?!
老娘最美好吗!
她只是不喜欢他,怕伤人自尊说的委婉一些而已。
沈云舒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眼。
这人今日有些过于执着,与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腼腆样子甚是不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如他平时表现的那般知礼的模样,此时便不应该再纠缠她了才对。
“小生恋慕郡主,无论郡主是何模样,只要是郡主,便都欢喜。”
陈秉贤见沈云舒转回身来,并没有注意沈云舒的表情,只是急于表明自己的心迹,连忙开口。
沈云舒认真的打量他。
“这人与人生来便带着天生的性情,除了皮相,也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性情才能将人区分开来。你如今不在乎我的真实性情,便是恋慕的实则是我的皮相了?”
“这……小生……”
陈秉贤被沈云舒这一句话给问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我这皮相生的是还不错,人都喜欢看美好的东西,我自己也会多看两眼皮相好的人。不过这恋慕归恋慕,若是想相处得长久,那要看的可太多了。
尤其是我们这种家世之人,你说是吧,陈公子?
再说不过是宴会上多说了几句话,连个笔友都不算,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陈公子又何必做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