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 我是镇魂
那抹光，沉了。
从读完那几个字之后，黑犬就放下了手机，没有再回安琪的消息。
他就坐在那里，无声无息，有那么一会的功夫，他很平静，没有激动，也没有悲伤，他不知道自己要想些什么。
但是仅仅几秒之后，有一股愤怒从心底蹿了出来。
他好气啊，他生自己的气，秦墨人你是个sb吗？那天为什么不去把她追回来？你明明知道挂完那个视频，她会生气，你为什么不再打过去。那天早上的早安，你看到的红色感叹号，为什么不去把她加回来。之后的三天，你为什么那么傲娇，你的骄傲，成了你的绊脚石。
你凭什么那么骄傲？凭什么。
这股怒气，直冲他的脑门，黑犬双手掩面，在指缝里有泪水流过，他知道自己哭了。
那几道泪水浇灭了愤怒的火焰，凉凉的液体，顺着指缝划过脸庞，咸咸的，流进嘴角。转瞬之间，之前的那些愤怒变成了自责。
他嫌弃自己的无能，无能狂怒，他讨厌自己的懦弱，懦弱无能，他恨自己的傻，抓不住那挽不回的机会。
他辜负了自己，又辜负了她。
有点晕眩的感觉，他抬起头，盯着头顶的浴室灯，原本白皙清冷的光线却越来越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那抹光，却无能为力。
那灯光，随着他心里的那抹光，一并熄灭了。
他的视力，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心，一并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光，
熄灭了。
他的心，也死了。
黑犬就感觉周围所有一切都消失了，没错，是所的东西都消失了。房间，地板，灯，镜子，洗手台，包括他坐的那个马桶，连“嗖”的一声都没有，就是突然不见了，包括光。
他觉得自己的姿势并没有变，但就是一直在下坠，开始是慢慢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速度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加。
开始只是虚无的坠落感，然后皮肤感觉周围似乎有了风，接着风声越来越大，头发都飞舞了起来，四肢随意伸展开来，他已经从开始的坐姿，变成了躺平，又从躺平变成了自由落体。
可奇怪的是，他心里一点不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想说话，只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翻个身，看看下面究竟还有多远，但是身体不受控制。
他可以感受到身体，四肢，从发梢到脚趾，他们都在，可就是不受大脑的控制。
下坠还在加速，无所谓了，他心想，这就是死的感觉吗？心死了，也会造成肉体的消亡吗？那这就搞笑了，那就让来我见识见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嘭”的一声，落入了水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都从水面反弹了起来，然后又重重的砸进了水里。
整个身体在水里急速的打着转，他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他想伸手去抓住点什么，水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下意识的去划，去拨，他想伸腿够到点什么，可惜什么也够不到，只能机械的去蹬，去踩，但是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体此刻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过了一会，身体终于不再旋转，正面朝下，后背朝上，也许是反的也不一定，反正他也不在乎，就这么继续在水里下沉，因为太黑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水，只知道这水是冰凉的，灌进了他的嘴和鼻子。他以为自己要不能呼吸了，但是并没有。
忽然在水的下方，隐隐约约好像有一团什么东西，巨大的，而且正在往上浮。
在水里黑犬看见了两个亮点在靠近。
他努力的让眼睛聚焦，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亮点，那是两道红光，是两道从眼睛里射出的红光
黑犬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有多大，反正光那双眼睛就应该跟他一样大了，而且还在急速上浮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这巨大的东西带了上去，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托着，急速的冲向水面，水流产生的巨大压力，压得他无法动弹，连眼睛都睁不开。
直到冲出水面的那一刻，他才从肺里发出了第一个声音，
“艹！”
他发现自己能动了，立马睁开眼睛，想看清所处的环境，但是很遗憾，任由他怎么用手去擦，周围都是无边的黑暗。
从水中出来，他以为自己会浑身湿透，但是奇怪的是，从上到下，浑身一滴水都没有。他用手摸摸身下，是一片干燥的硬质地面，咦？刚才不是还在水底吗？
又摸摸自己的胸口，“噗通，噗通”，还能感受到心跳，原来他还活着呢。
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个声音从他心里传了出来。
“这次，就是你吗？”
这是一个冰冷的女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清晰。
黑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她又是谁？
“不用找了，我就在你心里。”
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心里。”
“我是深渊，我，可以给你一切。”
“我不明白。”
“现在的你，不用明白，因为我也还没认可你，你只要告诉我，是否愿意将一切奉献给我就可以了。”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奉献给你？”
黑犬对着眼前的虚无大喊。
“因为你的心死了，而我，正好缺少一颗绝望的灵魂。”
黑犬低下头，用右手将额头的乱发拨到耳后，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已经死了，那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的话，我希望能够快点醒来。”
“如果~你是真的，那就让我来好好见识一下吧！”
“我~归你了。”
“叭”
随着一声响指，周围瞬间亮了起来。
本来已经适应了黑暗的黑犬，一下子被这强光照的睁不开眼。他本能的一低头，左手遮住眼帘，右手横在胸前，已经握成了拳头准备自卫了，但是他从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了他所处的环境，那景象让他惊呆了。
黑犬慢慢搭起双手，放在眼眉上，眯起眼睛，环视四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现在身处在一个黑暗无比的空间之中，整个空间无边无际，除了他的脚下。他的脚下是一座巨大的雕像，因为实在太大了，他一下看不出是什么雕像，但是他正站在雕像的右手手掌的正中间，光是这个手掌就足足有一座篮球场的大小。
顺着手掌往上看去，前方是五根高耸的手指，而在中指的顶端，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的面容精致而美丽，此刻却是紧锁眉头，而她正用她红色的双眸盯着他。她的嘴巴没有动，但是她的声音又从黑犬心底传了上来。
“那你，是我的人了。”
黑犬现在明白了，她根本就没有说话，所有的声音都是心灵感应，所以他也不再开口，只是在心里毕恭毕敬的默默问道，
“为什么，你不穿衣服？”
“你少管闲事！”
她恼羞成怒。
“那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心里，也可以解释成是你自己的思维空间。”
对方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的思维空间？这里是我的心里？黑犬立马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是说，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脚下巨大的雕像。
“这是我精神的投影。”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用进来，因为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我就在你的基因序列里，你生来就跟我在一起，但也许永远不会见面，只有当我感受到你们真正的绝望时，我才会现身。”
这个解释对于黑犬来说，字字清楚但是听不明白。
“我知道你很困惑，刚好在这里我们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来好好的聊一聊。”
“什么是无限的时间？”
黑犬一点没有耽误，直接开问。
“因为我们所处的是你的精神世界，在这里面没有一年四季，没有春夏秋冬，你也看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里面你也不会饥饿，生病，衰老，死亡，只要你想，这个空间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黑犬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大受震撼。
“那我之前为什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进不来这里呢？”
“那是因为你的基因锁，我刚才说过了，只有当我感受到你真正的绝望时，我才会现身，替你打开那道枷锁。”
“基因锁？那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这样吗？”
“是的，不光是你，所有的人类，都有这把基因锁，就在隐藏在你们所谓的第二十号染色体上，而那把开锁的钥匙，就是来自你们人类彻底的绝望。”
“来自我们的绝望，”
“来自我们的绝望，”
“来自我们的绝望？”
黑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你来自我们的绝望，那每天都会有那么多的人感到绝望，你都会出现吗？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你吗？”
“你很聪明，是的，只要是感受到了绝对的绝望，我都会出现，我是一个巨大意识的集合体。”
“意识集合体？那你出现之后都会干什么？”
“我会筛选，放弃没用的，留下有用的。”
“什么叫放弃没用的？”
“那些容易动摇的，懦弱的，无能的灵魂，对我来说都是没有用的，都会被我舍弃掉，那些只是普通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可以了。”
“那有用的灵魂是什么？”
“只有遇到坚定的，勇敢的，拥有智慧的灵魂，我才会出现在他们的精神世界里，引导他们。”
黑犬松了一口气，听她这么一说，起码知道自己不是个废物了。
“那对于我们这些有用的，你要引导我们做什么？”
“现在我还没有认可你，等我认可你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这个女人的话，冷静而伤人，让黑犬有点忿忿不平，但是他是gentleman，他想用事实说话，来证明自己，这就是他那该死的胜负欲。
“那么，你好，我是秦墨人，今后请多指教，你也可以叫我黑犬，请问要怎么才能让你认可我呢？”
他望着她的红色眼眸，伸出了右手。
她也回应了他。
“我是镇魂，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