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董俊禾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温岭的事情。
这就像个秘密, 见不得光的恶俗,一直被他深深的埋在心底,任凭它在里面腐烂发臭, 他都不曾想过要告诉别人。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许乐一问他就全盘托出。
温岭对董俊禾而言, 是他想细心呵护的妹妹;可董俊禾对于温岭而言, 是她恨之入骨的哥哥。
这样的矛盾关系是从温岭的悲惨命运那年开始,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轨迹。
董家的老爷子重男亲女,又极其迷信。
在温岭八岁那年,老爷子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 算命先生说温岭八字太硬, 会克死身边人,老爷子一听这话当夜就安排人将温岭送到乡下去。
穷乡僻壤的乡下小屋里, 温岭跟着保姆赵玉兰在赵玉兰家生活。
赵玉兰又是个拿钱不办事的恶人,享受着温岭给她带来的经济补贴,却把钱都花在自己的丈夫和弱智儿子身上,可怜的温岭基本上每天都是饱一顿、饿一顿。
董家不常派人来乡下看温岭,司机偶尔会去,见到温岭面黄肌瘦的会问上两句,赵玉兰巧言善变地说乡下日头毒辣,温岭又爱外出玩闹,难免晒得黑了点。
司机也就没多加过问,董老爷井不太提起温岭,大家就逐渐不去在乎温岭的事情。
温岭在赵玉兰家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虽然比同龄的姑娘瘦小些,可她五官标致。
女孩子长得太漂亮很多时候井不是一件好事, 容易被狼惦记,赵玉兰的家里就藏着两头恶狼。
赵玉兰的儿子虽说智商不高,却也不是那种傻透的傻子,他还略微懂得点男欢女爱的事情,大多也是从父母那里耳濡目染而来。
父母以为他不懂,从小到大都不太注意避讳,他就听着看着学了点,到了青春期后,生理的成熟让他跃跃欲试,终于在某一天,趁着温岭熟睡的时候下了毒手。
赵玉兰的儿子当时不晓得,为什么那天温岭会睡得那么酣睡,怎么都折腾不醒。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天父亲给温岭的凉白开放了安眠药,足够量的药剂完全可以让温岭睡死过去,而他只是在父亲之后,对温岭再一次做了畜生的事情。
第二天温岭醒过来后,自然是懂得发生了什么,浑身的疼痛让她觉得天都塌了。
她以前从没想过,老师说的那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老师的科普会真的在自己身上发生。
温岭发了疯似的跑去厨房,拎着菜刀就将午睡中的赵玉兰的老公和儿子捅了,杀了人后又跑到就近的河里一头扎了进去。
温岭被救起来的时候几乎没了呼吸,是老师给她做心肺复苏、人工呼吸,最后强行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温岭质问老师,她没有任何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老师抚摸着她的头:“活着就有希望。”
“我杀人了。”温岭声音清晰,话语里藏着失望。
很快就有警察将温岭带走。
一时之间,这件事情在小村庄里传的沸沸扬扬,自然很快就传到城里的董家人耳里。
董俊禾那时候十六岁,他也是听老爷子无意间说起温岭坐牢的事情,说是从轻处理。老爷子花了钱,还是于事无补,故意杀人建立在特殊的情况下也属于杀人行为。
董俊禾跑去找老爷子:“爷爷,救救妹妹。”
老爷子闭目按了按太阳穴:“算命先生早就说过她不详,幸好把她早早送走,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们一大家子。”
董俊禾又跑去找爸爸:“爸,救救妹妹。”
爸爸看着董俊禾,结结巴巴,半晌埋着头不敢看董俊禾的眼睛,他声音极小:“我也没办法。”
董俊禾很想去找妈妈,可妈妈在生下温岭的时候就因为羊水栓塞去世,很多时候董俊禾都在想,如果妈妈还在,那温岭绝对不会被送去乡下,她会拼尽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温岭。
妈妈是孤儿,又没有外公外婆的帮助,董俊禾没了办法。
许多次的换位思考过后,董俊禾越发无法原谅自己,他那时候的懦弱直接导致了后续悲剧的发生,温岭被带到乡下去之前,恳求他让他把自己藏起来。
董俊禾刚满十岁,他听着爷爷义正严辞的要把妹妹送走,他阻拦了几次,被爷爷关起来后就再也没开过口。
这也是温岭至今无法原谅他的原因。
温岭的潜意识里只有哥哥这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可是唯一的亲人在关键时候背叛了她,这是她怎么也无法原谅的。
她后来出狱后,董俊禾就安排她出了国,同年爷爷和爸爸车祸去世,得知这个消息,董俊禾也没有通知温岭,他知道这个消息温岭一定会知道,双星传媒的董事长出车祸身亡,国内国外的媒体都有报道。
董俊禾觉得爷爷和爸爸不配得到温岭的吊唁。
他几乎是刚成年就挑起双星传媒的重担,这么多年,历经数不清的艰难,他没想过后退,他必须自我强大起来才能庇护他爱的人。
至于董俊禾为什么将林露留在身边,一来是她的父母是被自己的仇家所害,二来因为林露确实眉眼里有点像温岭。
他第一次瞧见林露时,林露那无助的眼神望着他,他就决定要将林露带回来,他很害怕林露会受到伤害,在他已经有能力保护人的时候,他不能再放任不管。
董俊禾心里清楚,很多时候他都是在赎罪。
他或许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赎年幼时犯下的错误。
董俊禾的思绪飘的很远,等他回过神来,许乐仍旧是一脸诧异地盯着他看。
许乐见董俊禾情绪不对,赶紧倒了杯水,“温小姐真是你妹妹?”
董俊禾敛去眼底即将呼之欲出的小泪花,他低头翻着资料,将话题扯开了:“出去。”
许乐没得到答案,却也知道不能多问。
董俊禾沉默的这五分钟时间,许乐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五味陈杂的表情,似乎是一段很不好的回忆,即便已经过去很久,可是回想起来还是感觉心头堵得慌。
许乐在门口交代了让大家这会不要进去打扰董俊禾。
公司里的人向来都是惧怕董俊禾的,他那张具备攻击力的脸,没有笑容,“谢谢许哥提醒。”
—
林苗可回家的路上又被剧组打来的电话喊了过去,王导说今天临时加了她的戏份,让人赶紧过去。
林苗可立马让司机掉头,一路上心里直打鼓。
许乐的话在她耳边回来的转悠,看似是好心的提醒,其实里面暗藏着凶机,她这次不去拍公司安排的戏,往后怕是更没有希望了。
心里藏着事,林苗可被王导来回重复“a”。
和她搭戏的女演员瞥了眼林苗可,她将满满的不爽都流露在眼里,“拜托!能不能专心点。”
林苗可:“不好意思。”
向来怼天怼地的林苗可偶尔收了性子,女演员有点不习惯,业内人都知道,林苗可作风有问题,又爱耍脾气。
今天一见,倒也还算是知书达理。
女演员扯了扯嘴角:“算了。”她不计较了。
王导也是在重新拍了好几次后才将林苗可的片段过了。这个时候,林露和梁嘉勋对完词过来,有了梁嘉勋的指导,林露感觉自己的演技在短时间内有了显著的提高。
今天安排的戏份是六人对戏。
六人是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放学了约着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这场戏,林苗可和梁嘉勋有对词,还会井排坐在一起。
梁嘉勋心里是不愿意的,可王导坚持说这是原著里的剧情,改编电视也是建立在尽量还原小说的基础上,不能攥改了作者的心血,当然有好的剧情也可以改动,目前这里,王导觉得这部分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王导:“梁嘉勋你自然一点。”
“梁嘉勋,你表情不对。”
“梁嘉勋,你和林苗可要有互动。”
“梁嘉勋,你能不能专业一点。”
“梁嘉勋……”王导扯了扯西装领口,有点烦躁:“到底能不能拍。”
他也知道两位艺人之间有过节,可这和他没有关系,他要的就是拍好这部戏,至于其他的,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这梁嘉勋眼里半点都没有林苗可,似乎这片场压根也就没有这个人,王导不知道该怎么拍下去,他敲了敲摄影机,“吃饭。”
吃过饭王导就把梁嘉勋喊到一边谈话:“梁嘉勋,你还能不能拍?”
梁嘉勋自己也很苦恼:“我入不了戏。”
“你是演员,你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控制不了,你算什么专业演员,你演死人都不够格。”
“我尽量……”
王导呼吸微滞:“全剧组的人都在陪你酝酿情绪。”
梁嘉勋面露尴尬:“我马上调整情绪。”
梁嘉勋站在摄影棚里来回来回地深呼吸,越是刻意的去做一件事情,越是容易出错,他嘴里念的台词没有一句是对的。
林露之前受梁嘉勋的指导,这个时候也给梁嘉勋出主意:“你要解开心结。”
梁嘉勋声音急躁,他觉得林露说的就是废话,可又不能明说:“我知道。”
林露又说:“解开心结要直面心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梁嘉勋愣了愣,他何尝不想解决。
梁嘉勋将剧本拾起来,“你不理解,当你真正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出现就完全影响不到你,可她,还能影响我的情绪,所以我知道,对她,我是在劫难逃。”
说完又嘟囔了一句:“林苗可是我的白月光,不完美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