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娃，你还是太年轻
只见吉娃呆呆地躺在李满满怀里，挂着泪痕的小脸，傻了似的看着她。
张寡夫看见李满满和旁边的秋苗，怔了一下。
“你们两个今天也过来了。”
他扫了秋苗的脸一眼，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这种气息从他稍微圆润的脸颊上能看出来。
都说喜气养人，和气生财，身边的人对他好了，他也会跟着变化。
李满满点点头，问：“这是你侄女吗？”
“是。”
张寡夫走过来，捉住吉娃的一只小手，关心地问：“吉娃你怎么了？”
“没事吧。”
秋苗见到张寡夫向李满满靠过来，身体不由侧向她这边。
他看着张寡夫。
张寡夫绝对是今天村里最俊俏的男子了。
他今天穿了平时朴素的蓝色长衫，整洁又漂亮。虽然没有擦抹水粉，那水灵的大眼睛却亮得逼人，他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刚才他看见了，他跑过来的时候，村里不少女人盯着他看。
张寡夫咬着嘴唇，一边脸瘪了进去。他皱着眉，有些生气地看向李满满。
“娃胆子小，”
“你不要这么吓她，行不行？”
“你家这孩子，怎么喜欢打人？”
“要不是我在旁边看着，这家伙拳头就冲秋苗肚子打上去了。”
李满满说。
张寡夫顿时愣住了。
他刚才跑过来的时候，看见李满满把吉娃抛向了高空中，吓得他心脏一停，还好又被李满满接住了。
之前吉娃做了什么，他没有看见。
不过，以吉娃的性子，他也相信李满满说的是真的，这孩子就喜欢到处惹是生非，谁都管不了。
秋苗听到这番话，眨了眨睁大的眼睛，看向旁边的李满满，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妻主为什么那么生气。
“好吧，”
“对不住。”
张寡夫低头向李满满和秋苗道歉。
他苦笑着说：“这娃实在太喜欢惹事了，我娘也管不了……”
“我娘被娃累坏了，让我带，我也管不住……”
张寡夫说完，看向李满满怀里的吉娃，拍了拍了两只手，柔声哄道：“乖，快下来。”
说着，他伸出两只手到吉娃的腋下，准备把人从李满满怀里抱下来。
哪想到，李满满怀里刚才还吓懵的孩子，突然“咯咯咯”地开心笑起来。
“好玩！”
“再把我扔起来……”
“刚才我飞起来了，舅舅……”
吉娃满脸笑容。
张寡夫看得一阵无奈。
吉娃是张友梅大女儿张大凤的女儿。
当时张大凤休了原来的夫郎，把人赶回了爹家，唯独把小孩子留了下来，又重新娶了青楼里的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倌。
小倌不喜吉娃，在张大凤不在的时候虐待她，最后找了一个吉娃欺负他的理由，让把吉娃送到她老娘那里去。
张大凤刚开始不愿意，后来小倌三哭二闹，只好把吉娃送到了五福村。
张友梅特别疼爱这个孙女，把她宠成了村霸。
李满满弯腰把吉娃放到地上，不料吉娃伸出两只短胳膊，一双小脚来回跺着地，向李满满央求着撒娇。
“我还要飞，”
“我还要抱……”
张寡夫牵住吉娃的右手，弯下腰哄道：“别闹了，”
“嗯……我不，”
吉娃瘪着嘴，不开心地说道。
“做什么呢？”
“李满满。”
张友梅不知时候过来了，身边跟着王牛。
她双手垂在腿两边，身姿稳健地走到李满满跟前，看着她很是生气。
“听说，你刚才把我孙女打了一顿，还扔在地上摔了？”
秋苗听到，紧张地睁大眼睛看看李满满，又看看张友梅。
张寡夫却是拿眼睛翻了王牛一个白眼，摆出了一副难看的脸色。
李满满看到旁边的王牛，“嗤”地一声笑了。
“婶，”
“这吉娃，不是好好的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跟前，踮着脚尖抓着她裤子，撒娇的吉娃说。
吉娃从刚开始嘴里就哼哼唧唧，抓住李满满衣袖。跳着往上，一蹦一蹦，说我要飞，给我再飞一次。
“吉娃，吉娃，过来……”
“让奶奶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打？”
张友梅对着吉娃的后背说，吉娃没有理会她，依旧拽着李满满的袖子央求。
“吉娃，”
张友梅又叫了一声，见这孙女不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王牛。
王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对着张友梅嘿嘿一笑。
谁料，下一秒，张友梅抬起一脚踹在了王牛屁股上。
“你个狗日的！”
“滚！”
王牛吓得，身体赶紧往前一弹，屁股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她一个蹦跳，远离了张友梅，一边往后退，一边笑着说话：“婶子，我刚才看错了……”
说完，赶紧拔腿跑了。
秋苗捉住了李满满的衣服，却见到她伸手搭上了吉娃扬起小脸的额头，询问：“你听不听话？”
“乖不乖？”
吉娃笑成了包子脸，左右大幅度摇晃着脑袋，似乎在思考李满满说的话。
半会，点点头，伸出两只小手，小心地往上捉住李满满的衣服。
张友梅惊住了。
张寡夫不敢相信地看向李满满，秋苗也是惊讶地看着吉娃。
吉娃向外蹦跳了一下，后翘起一只小脚丫，踹在地上。又把双腿并拢，一下子跳到李满满跟前，拽住她两只手往外拉扯。
“快带我飞啊……”
“快……”
李满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蹲下身体，一下子，把吉娃高高举了起来。
吉娃开心地手舞足蹈，还没高兴完，双脚又落到了地上。
她撑着自己的脑袋说：“再带我一次嘛……”
“再带一次……”
李满满说：“下次吧，你听话，我就带你飞。”
吉娃高兴地一阵疯跑，躲到了张寡夫身后，伸手抱住了他一条腿，又把小脑袋露了出来。
张友梅笑着看向吉娃，走过去，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
“听说，你被人打哭了，把奶奶吓坏了。”
吉娃摇摇脑袋：“没有。”
她说完，蹲下小小的身板，用双手提了提裤子。
“我玩得很高兴。”
张寡夫笑着伸手捏了捏吉娃的小脸。
这小家伙，有时候不让人省心，偶尔却挺可爱的。
秋苗笑着看向李满满，上翘的唇角忍不住动了动。
她原来这么喜欢孩子。
李满满看着吉娃一笑。
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挺招孩子喜欢的。之前也在亲戚家遇到过一个混世魔王，被她给降服了。
对别人依旧拳打脚踢，却唯独听她的话。
她现在也感觉奇怪，她认为自己并没有做特别的事，但这种不听话的孩子，就是愿意听她的。
＊
＊
土地神放进去庙里之后，村民们弯下腰点燃了地上的两串鞭炮。
刚点燃，红色的鞭炮就噼里啪啦地炸起来。
白色，黄色的火星在弥漫的烟雾里乱窜，炸碎的红色碎屑，蹦得到处都是。
原本在人群中胡乱跑来跑去的孩子，被大人们拽到身边，以防被鞭炮炸伤眼睛。
刚从邻居家回来的秋苗爹，对着李满满，秋苗交待完，便高兴地跟着村民们挤进庙里去上香了。
新庙门前设立了一个插香的方鼎，里面放了满满的烟灰。旁边点着两根红色的蜡烛，供前来上香的人们点燃手里的长香。
张友梅和村长自然是第一个去庙里上香的，接下来才是站在旁边的村民们进去。五福村的村民上完之后，最后是其他村的村民。
每个人面对神时，都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进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出来的时候红光满面，像是已经接受了神的洗礼。
站在大树下的李满满觉得很没有意思，有点想走了，秋苗却是看得兴致勃勃。
“你很想进去看神像吗？”
李满满看着秋苗问。
毕竟刚才只看见了土地神的身体，他的头被红布包住了，也不知道长的是凶神恶煞，还是慈眉善目。
秋苗转过头看了李满满一眼，底下的手局促地捉住了自己衣襟的边。
刚才妻主说他不方便去庙里的时候，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又因为这热闹的气氛冒了出来。
小时候，村里老人就说遇庙烧香磕头。哪怕没有香可上，也要进去给神仙磕个头，神仙会时常照拂他的。
他很想亲自给土地神说，一定要保佑他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
“妻主，算了吧。”
秋苗不舍地看了一眼庙门口，人实在是太多了。
李满满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秋苗抬起羞涩的眼睛看李满满：“妻主……”
“其实，我想给神磕个头。”
他说完，咬住了嘴唇。
李满满瞅了一眼他的大肚子，伸手捏上他的鼻子，语气嗔怪：“你这大肚子，怎么磕？”
秋苗被捏得鼻子一皱，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我给忘了……”
说完，秋苗抬起手纳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感觉自己脑子大不如从前好使了，有些事情总是忘。
李满满看着庙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然，”
“等下午没人的时候，去给神鞠个躬吧。”
秋苗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重重点头。
“嗯！”
“不要弯太低，注意孩子。”
“嗯！”
＊
＊
张寡夫右手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了很多捆长香。他站在庙门旁边的路口给村民们一个一个发送香，一人三支。
他其实不太想做这种活，一是无聊，二是今天天气实在太热。
他选了一个能勉强遮住头顶的角落，身子被太阳晒着出了一身汗，不仅两个腋下湿了，后背也拓湿了一片。
是他娘让他做的，说是今年是请新神就应该让全村人都高高兴兴的。
张寡夫对每个上前来领香的婶婶叔叔都客客气气的，露出礼貌的笑。
实际上，他看到那几张经常在村里传他闲话的嘴脸，忍不住想骂。
他娘这几年是越来越为村里人做善事了，而这些善事短暂地存在于村里人嘴里几天，然后就消失了。
张友梅牵着活蹦乱跳的吉娃从庙里出来，一路上村民见到她都打招呼，她微微一笑，随意闲聊一句。
走到张寡夫跟前时，问：“香发的怎么样？”
“完了没有？”
“还有一半。”
张友梅又说：“发，全部发，让今天来庙里想上香的人，都能上上香。”
“嗯，娘。”
张寡夫点点头。
“哎，婶！”
这时一个高个女人带着自己老娘和夫郎过来了，笑眯眯地看向张友梅。
“这里是不是能领香啊？”
“对。”
张友梅点点头，说完看向旁边的张寡夫：“这都是甜水出的主意，说是要让婶婶叔叔今天都高高兴兴。”
女人一听，立刻眉开眼笑。
“哎呀，甜水真是好娃啊！”
“长大了！”
张寡夫看了自己娘一眼，脸色微红。尴尬了一下，把分好的三支香递给了面前的女人。
“婶，给。”
“好好好，”
女人接过，便带着自己老娘和夫郎走了。不一会，又来了个瘦小的男人，是水仙。
他鼻青脸肿的，右眼睛肿到一起，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
张寡夫看得心惊，颤着手，把三支香递给了水仙。
水仙接过后，对他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齿：“甜水，谢谢你，给我香。”
张寡夫勉强着笑，脸上露出不忍：“没事。”
张友梅陪着张寡夫待了一会，香几乎快送完了。
张友梅低下头看看地，又抬起头看看天，问：“娃，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站在这里送香吗？”
张寡夫抬起手臂，擦了擦红彤脸上的大颗汗珠，皱着眉。
“娘，你是想让我在村里落下好名声？”
“可几个人能一直记得你的好？”
张友梅一笑，重重叹了一口气。
“娃，你还是太年轻。”
“你的路还长着，你老娘的路马上到头了……”
“没离开这个村子前，你还得靠村里的人……”
张友梅带着吉娃回去了，张寡夫向四处张望了一会，看向了李满满和秋苗那里。
张寡夫把手里的长香递过来的时候，秋苗呆住了。
“这是最后剩下的三支，”
“给你们吧。”
秋苗看了看热汗淋漓的张寡夫，头发丝都粘在脖颈，脸边。又看向李满满，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李满满从容地伸手接过来，对他道谢：“谢谢。”
张寡夫嘴角弯了弯，没说什么，拎着空荡荡的篮子转身走了。
“给。”
李满满将手里的长香递给秋苗：“你刚才不是还在担心，不烧香，神仙不理你吗？”
秋苗抿了抿嘴唇，望着张寡夫越走越远的身影，眼神越来越懵。
他不懂张寡夫什么意思，突然对他态度转变了吗？